张之义心说，急也没用，车要是能发动我早跑了。继续启动，后面的车实在受不了，变更车道从旁边超过去了，一辆接着一辆。张之义在车里顽强地较劲，点火，熄火，点火，熄火…张妈妈坐在后面耐心的等着，不时地看看忙活的张之义，又看看红绿灯，提醒道：“儿子，红灯都闪了三回了。”“别着急，妈，一会儿就好。”张妈妈看他手忙脚乱，很快恢复了通情达理，“不急，你慢慢弄。”张之义的车停在路中央，旁的车都绕着它走，实在是太阻碍交通也太危险了。不大会儿，附近的一个交警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张之义急的头上冒了汗，越急车还就越起不来，他抱歉地对交警说，“不好意思，警察同志，我的车起不来了。”交警凭经验判断，这哥们的车肯定是坏了，赶紧叫车拖走啊。正要指点张之义一下，刚巧一眼瞥见车里，交警没控制住表情，笑了，“你把档杆塞进三档里，车能起的来吗？”张之义这才低头查看，果然，档杆屹立在三档档位里。他赶紧表示歉意，“真不好意思，没注意到放错档位了。”赶紧重新调整，可车已经彻底不听他的了，趴在地上动也不动，发动机一声不吭了。张之义苦着脸对交警说，“交警同志，我的车真坏了。”交警也没办法，让他赶紧找人拖车，别停在路上影响交通。张之义连忙点头应承。交警是个细心的人，琢磨这哥们有点不靠谱，会不会又有哪个细节没注意？就替张之义多留心了一下。果不其然，交警很快就发现了问题，“哥们，你怎么开车的？没油了你不知道啊！”“啊？”听了交警的话，张之义往仪表盘上看去，油表指针掉的不能再掉，就差跑进空白盘了。张之义心虚，连连道歉，“不好意思，这车之前是我朋友开的，我没注意。”交警挺无奈，“说别的都没用，先把车弄一边去吧。”张之义眨眨眼睛，“怎么弄？没油了啊。”“还能怎么弄，推呗，阿姨，您先下车，你打方向盘。”碰上这茬，交警也是醉了。张妈妈下了车，跟交警一左一右在后面推车，一直推到路边。停好车，张之义下来，赶紧向热心的交警致谢，“谢谢您，辛苦交警同志了，谢谢！”交警摆摆手，“不用谢，赶紧找人先送点油来吧。”交警走后，张之义给老妈打了辆出租车，先送回了家。接着给杨果打电话，叙述了一遍情况。杨果也是哭笑不得，正好身边还有一个新客户，是以前一个老客户介绍来的，比杨果小两岁，家里做买卖的，叫唐师。事发突然，业务只能暂停了，杨果解释了一下，说要先走一步。唐师见杨果挺着急，主动提出送他一程。杨果一想，要买桶，又要灌油，还得送过去，来回打车的确不便，就欣然同意了。张之义站在路边吐着烟圈，眼睛无聊地四处乱看。果子快到了吧，电话打过去有一刻钟了。半个多小时后，一辆黑色suv停在张之义的二手车后面，锃亮的面漆漂亮的轮毂，越发显出二手车的寒酸。杨果和一个年轻人下了车，张之义迎了上去，杨果从suv的后备箱里拿出一个白色塑料桶，一个漏斗，张之义笑着说，“想的还挺周到。”杨果见有外人在，没好意思讽刺他，“先加油吧。”唐师热情地上来帮忙，张之义询问地看向杨果。杨果连忙介绍，“这是我客户，唐师唐先生。”“这是我朋友，张之义。”张之义和唐师互相问候了一下。唐师见杨果扶着漏斗，便抢着把他替下，张之义特意打量了一下他，然后提起桶往漏斗里缓缓注油。虽然燃料少的可怜，二手车还是很给面子，立刻欢实起来。时间不早了，虽然唐师和杨果还有些事情还没谈完，也只能安排到下次了。二人刚约好再见面的时间，张之义就迫不及待地载上杨果，直奔加油站加油去了。因为这件事，杨果嘲笑了张之义好一阵子。刚开始，就算没有底气，张之义还会为了颜面分辩分辩。后来，在杨果面前没啥好装的，只能认怂，怪自己瞎呗，老年痴呆呗。张之义不对抗了，杨果也就失去了斗争的乐趣，这件事才算翻篇。不知不觉又是一年，过完正月十五，杨果才从南方回来。没有杨果在身边，张之义整个年都过得没滋没味。但没办法，春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杨果为了他已经抛开了很多，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再剥夺果子的天伦之乐呀。过完年，张之义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杨果盼了回来。他独守空闺太久，所以最近每晚都要小别胜新婚一番。出了正月，张之义忽然接到一个外出交流学习的任务，为期十天。这才胜新婚没几天，自己又要离开，张之义一百个不愿意，可院领导明显是把他当做后备力量来栽培，他不能不识好歹，不能不要求进步。上车前，张之义抱着杨果黏黏糊糊好一阵子，千叮咛万嘱咐，让杨果吃好喝好，照顾好自己，不行就回婆婆家吃，正好顺便看看老妈。又电话里再三拜托老妈，一定多叫杨果回家，生怕杨果没有自己喂奶、挂圈饼，饿死在家里。张妈妈和杨果都嫌弃他，“心都操成饺子馅了！”张之义去学习前脚刚走，张爸爸后脚也出差了。张爸爸目前在营销部门做技术支持，一个月里，半个月都在外面。家里就只剩下张妈妈和杨果两个人。杨果一个人生活其实没有张之义想的那么不济，但还是隔一天就回婆婆家看看，算是替张之义尽孝心。这天，杨果去张妈妈那里吃饭，见一个小碟子里放了一把辣椒，翠绿翠绿的，半指来长。张妈妈爱吃辣他是知道的，见了也不奇怪。就是挺惊讶，再辣的东西，张妈妈嚼起来，象吃苹果那么随意，丝毫不显痛苦的表情，反而张之义却没继承吃辣的能力。张妈妈见他打量那些辣椒，就推荐，“这是我朋友自己种的，说是极辣，她吃不了，都送给我了，你尝尝不？”杨果望而生畏，干笑着摇摇头，“我可没您的两下子，微辣还行，再辣就受不了了。”张妈妈拿起一个辣椒放进嘴里，“好吃。”杨果看着张妈妈吃的津津有味，心里十分佩服，“阿姨，您太厉害了，这么辣您都不眨一下眼睛，不刺激吗？”张妈妈咂咂嘴，“这个是挺辣的，不过还行，还能再吃两个。”两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忽然张妈妈“哎呦！”一声，手就捂住肚子，腰立刻弯成了虾米状，眼睛、鼻子挤在一起，五官都变了形，额头也瞬间冒出了冷汗。杨果眼看着张妈妈的变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惊慌失措地跑过去扶住张妈妈，“阿姨，您怎么啦？”张妈妈脸色煞白，冷汗都淌了下来，断断续续吐出几个音，“疼，好疼！”张妈妈的病来的又急又猛，杨果慌乱地掏出手机拨打120。在救护车的尖叫声中，杨果陪着张妈妈到了医院。经诊断，张妈妈是急性胃痉挛，根据杨果的讲述，应该是辛辣刺激引起的。在急诊室打了针，杨果陪了一夜。次日，又陪着张妈妈做了几项检查，直到确认没什么问题，杨果才带着张妈妈回家。张妈妈从医院里出来，精神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不过，还真得感谢杨果，及时地把她送医，一天一夜没睡，跑前跑后没少折腾，这孩子，不错。自打来到这里，一桩桩一件件的过往，没见他小肚鸡肠，斤斤计较过。后来关系缓和，对张之义的父母一样地尊敬、关心，当成自己的父母看待，还真是挺难得的。张妈妈心里感慨，只要人好，男孩子就男孩子吧。回到家里，杨果让张妈妈休息，自己张罗做饭，“阿姨，下个面之类的，我还会做。”张妈妈看着他，“还叫什么阿姨，叫妈。妈身体没问题，等会我给你做打卤面。”杨果又惊又羞，看张妈妈笑的开心，红着脸叫了一声“妈！”十天后，张之义回来，忽然发现杨果改了称呼，而且老妈对他似乎更亲热了，不禁喜得眉开眼笑。搂着杨果使劲揉搓，“我走这几天，你干什么了？把我妈哄的那么高兴？对你象亲生的，我象捡来的，嗯？”☆、都有了情况张妈妈正好从厨房里出来，见张之义在杨果身上抓一把，捅一下的，有点看不惯，虎着脸训斥，“你别没轻没重的，多疼啊。”张之义缩回爪子，一脸无辜，“逗他玩儿呢，伤不着的。”“这么大了，还没个正行！”张妈妈絮絮叨叨的走开，其实是这两个孩子亲昵得没眼看了，不得不以正视听。吃过饭，回到自己的小家。张之义看杨果在手机上聊了好半天，吃味道：“跟谁聊呢？没完没了的。”杨果抬起头动动脖子，抻了一下胳膊，“是唐师，他想给他父母也买保险，我给他介绍几个产品。”张之义走到杨果身后，帮他推揉颈椎，“这个姓唐的挺有钱啊，买好几个了吧。”杨果舒服地闭上眼睛享受，“是没少买，他自己就买了两份，另外还有帮亲属买的。”“他挺照顾你呀，做什么生意的？”杨果听他话音是想多了，懒得在受人照顾的问题上纠缠，避重就轻地回答，“好像是卖五金、建材的，听他说他们家以前就是干这个的，现在他接手了。”张之义话里有话地泛酸，“你知道的挺多嘛，看来你们没少聊啊。”杨果睁开眼睛，“你少阴阳怪气的，想说什么明说！”张之义手上加了点力道，最后拍了几下，按摩宣告结束，“我不是说你们有什么，是想告诉你，跟他还是少接触，他对你太热情了。”杨果倒了杯水，脑袋歪了一歪，“玩两局？”张之义立刻来了兴致，把潜在的情敌扔到一边，去拿笔记本电脑，一边开机一边叮嘱杨果，“要有牺牲精神啊！”“fire！”第二天，因为唐师走不开，约好杨果去他家店里面谈。在商业街，杨果找到了地方，是一个双层门市，门脸很大，临街的一面通体都是玻璃。唐师看见杨果，笑容满面地迎出门外，“过来啦，还以为你等会才到呢，这边路上经常堵车。”杨果笑着寒暄，“还好，路上没怎么堵。”唐师把杨果迎进门，回头看了下杨果的车，觉得有些眼熟。杨果打量了一下房间，很宽敞，看距离，双层面积应该有二三百平。室内布满了货柜，放着各种他叫不上名字的材料，堆的很高，货柜与货柜之间也没多大缝隙。只有门口的一片地方比较宽敞，右边放着一张红棕色的老板桌，桌后面一把皮转椅。左边是三人位的深棕色皮沙发，还有同色系的茶几。门附近一盆双层造型的发财树。房间里没什么多余的东西，杨果看得出唐师的行事作风应该很务实。唐师请杨果在沙发里坐下，将茶几上的功夫茶具洗过，并用开水烫了几次。问杨果，“铁观音，喝吗？”杨果笑笑，“行。”看唐师熟练地泡茶、倒茶，很意外，“想不到你这么年轻，却喜欢茶文化，还挺有生活情趣的。”唐师坐在他旁边，“我哪有这爱好，这是我们家老爷子的。岁数大了，就爱玩这些。放在这里一套，招待客人还不错。”两人边喝茶边聊，颇为投机，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杨果偶尔看了眼手机，才恍然察觉，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不知道有没有耽误唐师做生意，拒绝了唐师的好意留饭，连忙告辞。杨果和唐师不光在兴趣爱好上，其他方面也很聊的来。另外唐师很热心，经常介绍一些客户给杨果，杨果很是感激。自来到这个城市，难得遇到这样一个朋友，因此十分珍惜。之后，就算不谈保险业务，两人也是隔三差五相约见面。随便找个理由，有时甚至不需要理由。渐渐的，有某种情绪在两人之间慢慢滋长。杨果有点害怕，有些抗拒，却发现这种情绪在不受控制地发展。每次和唐师见面后，杨果都心怀愧疚，告诉自己下一次不要去见面了。张之义最近调了科室，是研究院的主要部门，也是最有可能升职的地方。在这里锻炼个三四年，一步步的，由技术骨干到技术组长，再到室主任，一批又一批的领导都是这条路走出来的。杨果和张妈妈对他的工作情况不怎么了解，听了不置可否。张爸爸却一再叮嘱他好好干，跟领导、同事们相处好关系。科室里注入了新鲜血液，以老、中为主的设计团队又向年轻化迈进了一步，现在‘青’已经增加到五人，连格子间中间的植物都越发青翠起来。张之义又是个爱开玩笑的，经常逗的大家哈哈大笑，很受领导同事们的欢迎。而且，太阳正在从西边升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男人越成熟越有魅力，反正现在，他还特别受女同事的待见。他们科里的女同事有一个共同的爱好，不分老少，都喜欢吃零食。大家每天轮流带水果、小吃上班。而且她们现在还有一个共同特点，都喜欢投食张之义。不过，这点爱好却让张之义有点象掉进米缸里的老鼠，有喜有忧。喜的是，女同事的包围让他倍增自信。忧的是，某些包围圈越来越小，幸福得让他害怕。王莹莹三十一岁，结婚六年，有个四岁的宝宝。家里双方父母的条件都不错，一个宝宝两家抢着带，她和老公乐得清闲自在。在科室里，她也是吃零食的主力军，因为和张之义年龄相差不大，本身又有颗少女心，所以心理年龄还停留在高中阶段。心理高中的王莹莹今天又带了新鲜东西，昨晚做的寿司，带来一小盒。一大早就在科里显摆，满意地收获了许多赞美。几个女同胞人人有份，男同事有幸品尝的，只有室主任和张之义。张之义没洗手，王莹莹就自己拈了一块，往张之义的嘴里送。张之义却不过，只得张嘴咬住，王莹莹的手指不经意的在他的下唇上拂了一下。一瞬间有点尴尬，毕竟男女有别。王莹莹的心随着手指瑟缩了一下，不自觉的异样触电感被放大了。赶紧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平复心脏突如其来的异动。张之义也有点不自然，他还没和女人这么近的接触过。偷偷瞥了一眼，恰巧王莹莹的视线也刚刚扫过，目光在半途碰了一下，都快速地调转了方向。接下来，这种不自然每天持续着。张之义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能在看向王莹莹时，遇到相迎的视线，像是有所感应。他不相信会这么巧合，验证了无数次，几乎每一次都不会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