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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1 / 1)

叶景川松开手,看他伏在地上狼狈地咳着,俯身凑近他耳际,好心好意提醒道:棺中那点东西,皆是你曾赠予他的物什。大到印章,小到卵石,连一颗早就无法生根发芽的种子都被他留下,你说,你何德何能,让一个人这般惦记你?叶鸯捂住喉咙,突然起身,从水晶棺最底部拖出那幅画,单膝压住画纸,空闲的右手抬起纸张一角,狠狠撕扯。纸张禁不住他的折磨,在他手下发出一声脆响,从中间裂作两半,裂纹不偏不倚,恰好贯穿画面正中央那人的面部。稚气未脱的脸庞霎时变得狰狞,再笼罩上叶鸯的影子,一时间恍若鬼魅,叶鸯急促喘息,伸手盖住那张脸,心里又苦又涩,谈不上什么滋味。光斜斜地打下来,照亮翻卷而起的画纸边缘,南江的江字之旁,赫然落了一字叶。叶鸯闭了闭眼,集中精神重新审视有字的那一小块,铺平弯折之处,叶后面还有影,正合了师父所言,是北叶山上那外来的孩子。少不经事,陪那人玩耍,竟不知自己也是他仇人之子。是谁认贼作父?他还活着?叶鸯突然问。或许是死了。叶景川道,他与虎谋皮,同南江合作,南江却也忌惮他。他无父无母,一人行走江湖,孤立无援,你猜猜这样的人,能在南江追杀之下撑多少年?骗我好玩吗!叶鸯骤然回头,眼中似要喷火,自打从巫山回来,你说了多少句谎话!几乎是从地上弹起,叶鸯愤愤然在那张画上跺了好几脚,忽而扬手,甩了叶景川一耳光。欺师灭祖这四字,他果然做到了,这一耳光打得毫不留情,叶景川不适皱眉,被他扇得侧过脸去,脸颊上浮出五道指印,轻轻抚摩,感到火辣辣地疼。文字游戏好玩吗?叶鸯怒极反笑,你口口声声说做出屠灭北叶一事的人姓叶名影,我倒要问问你,当年在那座山上的‘影’,难道不是你本人?!你以为将字写得潦草一点,我便会看错?你以为自己和北叶撇清关系,我就决计认不出你是谁?叶景川,究竟我蠢,还是你傻!叶鸯语速飞快,沉甸甸坠在心头已久的言语如泉水喷涌,如飞瀑泻流,压抑的情绪顷刻间爆发,将他硬生生造成了不同的模样。反客为主,将叶景川逼至墙边,叶鸯从头细数他百般破绽,誓要迫他说出真话,签下罪状。佳期如梦后院的那座小楼,里头藏了不少破烂,有些风格鲜明,显然是北地之物,至于那墙上机关,更是北叶独有设计,其间明珠,乃我父生前收藏,由此推论,佳期如梦曾为我父操控,金风玉露和它同气连枝,多半与其有相同来历。倪裳姐听你差遣,为你所用,绝非一日两日,她一手把握金风玉露佳期如梦两地,亦非朝夕之功,早在她为我父效力那时,你们二人就在暗中联系,以忠诚之名,行反叛之实。北叶带你回来,本想要你对付南江,却引狼入室,引火烧身,北叶覆灭当日,众人不知你已背叛,因而老仆带我前往无名山投奔你,你本不想收留我,却念及旧时情谊,将我留下,收做徒弟如此这般,是也不是?不是。事到如今,两人都快撕破脸面,叶景川竟还笑得出来:你半拼凑半猜测,倒也真说对一些,可惜疏漏颇多,尚有不少谬误。将叶鸯拢入怀中,用力压住他背脊,逼他和自己相拥,叶景川梳理思绪,旧事重提。二十年前,在塞北常年覆雪之地,有两户人家,一户姓倪,一户姓叶,皆是小门小户,不值一提。姓倪这家有个女儿,姓叶那家有个儿子。倪姑娘生性活泼好动,常拉着邻家伙伴下山去玩,到傍晚天擦黑才肯归家。到那时,山路上会亮起一盏灯,今日是这家父亲,明日是那家母亲,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落雪,总有一人提灯来寻。后来某天,两人回来晚了,山路上竟没有光亮,摸黑爬上山,才到半山腰,便闻见一股腥气。夜里风大,倪家那姑娘心中慌乱,不慎跌倒,手掌撑地,触及一片粘腻,再起身,借着月色看去,赫然满手鲜血,骇人非常,转头看脚边草丛,竟发现一具死不瞑目的女尸,以及一盏熄灭已久的灯。没过多时,远远瞧见一行人举着火把,从山上下来。你们爹娘遇了南江的贼人。跟我们走罢,再过些年,便去报仇。就说这些罢,说多了亦无用那群人,打头的便是你爹。叶景川咬着叶鸯的耳朵尖儿,咬出一个牙印,他以为小孩子好糊弄,压根懒得伪装,他手持剑,剑身上挂了块布,是我娘的衣料。本就没有什么反叛,没有什么暗中勾结,他与倪裳本就是青梅竹马的玩伴,而叶鸯生父,千真万确是他们二人的仇敌。叶景川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关于倪裳:她怕冤了好人,后来还去查过,你猜怎么着?南国土生土长的人,生来受不住塞北严寒气候,根本不曾,也不可能往那里走。只有叶氏距塞北那座覆雪山峦较近。后来叶景川带叶鸯回过他的家,沿着当年叶鸯生父行凶的道路。北叶覆灭与我们二人有关,这一点不假;金风玉露和佳期如梦的来历,你也说得不错;你父亲的用心,你更是猜得准确,但其余的,仍有疏忽之处。烧光整个北叶,单单留下你,是我的授意,那仆从是我的人;可我没想到他竟找来无名山,给我送了份大礼。别说了。叶鸯忽道,我听不懂。懂不懂在你,说不说在我。叶景川寻到他颈侧,发力狠咬,似要将他拆吃入腹,我本没想本没想留下你!原本没想留下他,却又改变主意。叶鸯自己或许都不知道,从前一碗热粥,一声哥哥,一颗种子,一块圆润卵石,竟遭到叶景川这般惦记。其父有罪,稚子何辜?你刚来无名山那时,我也恨你,后来却想通许多。你是个好孩子,如果再乖一些,不去窥探旁人想什么,不去窥探那些旧事,你我今日,仍是一对平凡师徒。胡言乱语。叶鸯茫然,但依旧习惯性地辩驳,做甚么师徒?照你那般说法,你从未将我当作徒弟。想来是因为我从前待你好过,才会发生后面这许多,若是我没有不知想到何事,眼眶一热,突然落下泪来,抬起手腕狠狠一咬,咬破皮肉,立刻见了血。疼痛很真实。非是噩梦,胜似噩梦。它比噩梦更骇人。你是不是骗我?叶鸯回头看地上那幅图,复又望向师父,急切追问,北叶之事与你无关,与倪裳姐无关,我父亲没有做那种事,我遇见你也是意外;我这几日在你房中乱动,你生气了,所以骗我,是也不是?不是。叶景川答,我骗过你许多,惟有今日,皆是实话。稍作停留,低声续道:未想通之前,因你父亲而恨你,这是真的。后来想透了,爱你亦是真的。你曾问我何时心动,如今我想,应当告知你答案从你首次开口唤我,我心便不静,你唤我多少次,我心动多少次,你是我命中贵人,亦是我今生劫数,情之一字,原与我无关,是你令我逃不脱。叶鸯唤他哥哥,他心动;唤他师父,他心动;唤他景川,他亦心动。他的心是浅浅一碗水,经不起摇晃,经不起撩拨。有些人啊,生来运气不佳,爱的同时,既要与仇怨争锋,又要同伦理纲常抗衡,双肩扛两座大山,心尖尖上放一个令他又爱又恨的人。他们之间,远不似叶鸯所设想的那样简单。若当真只是师徒,倒也罢了,可杀父之仇,向来不共戴天。该如何自处?人站在独木桥上,向左是丛生荆棘,向右是万丈深渊。作者有话要说:太草了哈哈哈哈哈:d(我 抽 我 自 己)☆、第 50 章叶鸯只顾沉睡,不曾做梦。黑夜包裹住他,封闭他的五感,不肯让他清醒。像是叶景川逃避现实那般,叶鸯选择了与之相同的方式。他伏在枕间昏睡了三、四日,直到第四日太阳落山,才悠悠醒转。他无知无觉,在床上躺了许久,这时一睁开眼,源源不断的声响如潮水般涌来。他动了动手指,五感归位,下一瞬,听到屋外传来倪裳的声音。倪裳似是在与叶景川争吵。他们吵得激烈,但那声音传到叶鸯耳朵里,一时难以辨别词句,不过是嘈嘈杂杂的一片,纷纷乱乱地响着,好不热闹。叶鸯张了张口,想唤一声倪裳姐。突然,嗓子像是被人扼住,一丝呼唤也发不出。他沉默得太久,嗓音都生了锈,非得狠狠地咳上一咳,才能够恢复如初。抬起几近麻木的手臂,掀开床上挂着的纱帘,叶鸯勉力支撑自己坐起,低着头咳嗽两声,随后倚在床头,呆呆地望向前方,不知在思考何事。陷入沉睡之前的混乱与惊惧,争先恐后地奔回到他脑海里,叶鸯一阵气闷,再望向屋外两个人影,登时产生一种不真实感。用力一拍身下的床铺,软绵绵的,浑不受力,仿若一大团白云,教他感觉自己是已经死了,到了天上呆着。要真死了,却也痛快,人死一次,前生牵扯不清的恩怨情仇都一笔勾销,哪儿还用得着再去操心?然而他没有死,他狠狠一掐大腿,仍是疼的,探手一摸,叶景川于他身上留下的牙印犹在。密室当中所见所闻,想来亦为真实,不存在虚假抑或欺骗。真他娘的混蛋。叶鸯低声骂道,也不知是在骂那早已入土的亲爹,还是在骂自个儿,或者在骂叶景川。骂谁都无所谓,全是混蛋。外面倪裳听到屋内有了动静,忙不迭进门查看,叶鸯侧头望去,却因她逆光站立,看不清她的脸。倪裳姐。叶鸯简单唤道,旁的话再也没说。他面对着倪裳,竟也说不出话了,都怪他一时好奇,惹了大乱子,闹得所有人都尴尬。倪裳半晌无言,怔怔地盯着他瞧了会儿,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走入屋内,来到他床边嘘寒问暖:你睡了许多天,如今感觉怎样?是否渴了,或是饿了?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去?倪裳姐。叶鸯眨眨眼,伸手扯住她的衣袖,去年夏天,你回家的那次,是否真想过要杀了我?说什么混账话!你小小一个孩子,谁会想着要杀你?倪裳失声叫道,旋即回头望向叶景川,眼中冒火,你整日胡说八道,好的赖的统统往外讲!那事跟他有何干系,你偏要让他知晓?是你带他到佳期如梦,让他见到了那东西,他既看到了,怎会不想追查?叶景川反过来指责她,你这些年来吃掉的东西,全长到你胸前两坨肉上了,完全不长脑子!你好,你厉害,你不往胸前长肉,你长另一处地方!倪裳反唇相讥,你居心不良,早就对别人家孩子有所图谋,口口声声说要报仇,脑内想法却极尽下流!早知你长大后是这般性子,当年在塞北雪山之上,我就该一脚踢你下去,也省得你不停叽叽叨叨,给旁人徒增烦忧!叶鸯不敢相信这便是叶景川当日所说的青梅竹马,瞧他们吵得这样激烈,蹦出的话这样狠毒,活脱脱一对仇人,哪里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眼看叶景川攥紧拳头,似要和倪裳拿拳脚讲道理,叶鸯顿时打了个哆嗦,醒过神来,叫道:你们、你们不要吵了!是我好奇心重,怨不得别人!现在知道自己多事,当初何必探寻?我不告知你实情,你怨我有所欺瞒,我真告诉你,你又难以接受!你一味逃避,昏睡不醒,偶尔醒来,也呆滞好比傻子,你存心想要气死我,赶我到九泉之下继续追杀你爹那老东西是不是!叶景川身形如鬼魅,瞬息之间便到了叶鸯跟前,越过倪裳,一把抓住他发丝将他提起。叶鸯被扯得生疼,又掰不开他的手指,只好向着他使力的方向倾身,哀声求饶:我爹已死了,你便放过我罢,父债子偿这种事情,本就没有道理。叶景川如今已不想要他们父债子偿,然而此刻正在气头上,叶鸯这般言辞,无异于火上浇油,一刹间,竟令他的怒火愈发炽烈。倪裳见叶景川神情变化,唯恐他头脑不清醒,做出些会叫他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忙伸手阻拦,想将叶鸯护到身后,眼前却忽地一花,叶景川提小鸡崽似的将徒弟拎了起来,脚不沾地往门外飘去。倪裳慌着追赶,可她才追出门,已寻不见叶景川的踪迹,此人对无名山地形熟悉之至,天知道他带走徒弟以后,又会跑到哪处!叶景川藏身之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书房里所设的密室。这密室何其隐蔽,连倪裳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叶鸯想,若非自己意外发现了它,恐怕这辈子,都仅有叶景川会走入此地。水晶棺孤独地躺在密室内,叶鸯靠墙步步挪动,挪到近处,转动眼珠往棺中瞧,发觉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被师父收走了,也不晓得他还能把它们往哪儿藏。它们都已经叫叶鸯发现过一次了,又不怕发现第二次,叶景川此举,画蛇添足,欲盖弥彰。你把它们带走藏起来了。叶鸯干笑,你心虚吗?今生喜爱的第一个人,竟是杀父仇人的孩子再多说一句,我割了你的舌头!叶景川拔剑,往前一掷,剑尖恰好卡在叶鸯面前不远处的地砖缝隙当中,剑身狂抖。叶鸯本想咧嘴,却害怕与舌头分离,只好抿着唇,暗自吞了口唾沫。师父性情反复无常,多半是在阴阳两面摇摆不定的时日久了,连自己本应是怎样性情都记不清楚。依倪裳先前所说,幼时的叶景川压根不是这般模样,也许,他阴险毒辣的那一面是受了北叶熏染,若他不想起北叶,他就是个正常人,若他想起来了抬头,张嘴。不知何时,叶景川已来到他身前,拔出了钉在地板缝中的佩剑,冷冷瞧着他,仿佛真要对他的舌头动手。叶鸯眉毛一挑,果真抬头望他,但很快又垂下双睫,掩去狠厉之色,手指灵活动作,去勾他的裤腰。割我舌头,你真舍得?纵然你舍得,它又舍得吗?叶鸯一推,将人推到水晶棺边沿坐着,双膝跪地,撩开对方衣角,倪裳姐不知道这地方,自然也撞不破我伺候你师父你想要我唤你师父,还是唤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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