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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1 / 1)

叶鸯发间有股好闻的香气,叶景川被它勾得意乱情迷,抬手抚上徒弟后背,将其拥入怀中。叶鸯惊诧,犹豫片刻才慢慢卸下心防,两人静静相拥,谁也不曾开口。待到叶鸯身上寒气被逐去,叶景川稍动了动,把他引回屋里,自己坐在桌旁一杯接着一杯往下灌冷茶。他这模样,竟同叶鸯先前有几许相似,叶鸯看着他,往床内侧缩了缩,小小声唤道:师父何事?叶景川应声,离了那张木桌,来到他旁边坐下,探手去摸他的,问,还冷?冷当然是不冷了。叶鸯眨着眼看他,内心滋味酸涩难言,还夹杂着轻微的苦楚。窒息了好一阵子,才说:我有些怕。在怕何物?叶景川追问。那可多了去了。叶鸯语气忽然变得轻松,毕竟像我这样的人,能让我害怕的东西多一些也不奇怪。他那样讲,叶景川不便多言,却也没有立即翻身上床,而是在黑暗中望着徒弟,若有所思。叶鸯被他看得怂,心道你不来陪我就算了,自己睡也是一样的,将被子往上一扯蒙住脑袋,径自假寐,全然不顾叶景川会不会觉得他可笑。放在平时,早在他开口讲第一句话的时候,叶景川就要骂他了,可今夜的情况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没过多久,叶景川掀开被子一角,钻了进来,同叶鸯躺在一处,叶鸯心跳如同擂鼓,几乎忍不住要睁开眼,正当这时,叶景川突然说:往后睡觉不要总乱动。嗯?人永远见不到自己的睡姿,因此叶鸯不晓得自个儿睡相是有多差,自然而然地听不懂叶景川讲话。那方叶景川话刚脱口,便知失言,然而言语出口当如覆水难收,此时再后悔未免太晚,只好硬着头皮将尴尬的交谈继续进行下去:你睡相不好,总往床底下翻,今夜可悠着些,你师祖我不想睡地板。费了好大劲,叶鸯才理解他的意思,这回关注点依然跑偏:你怎么知道?你偷看别人睡觉?没人有那闲工夫偷看叶鸯睡觉,他睡觉有什么可看的?叶景川气到发笑,反手给他一拳,骂道:少乱放闲屁!睡你的觉!才温和了没到半天,他就原形毕露。叶鸯心头刚聚集起来的温情叫狗师父亲手打散,简直无话可说,黑着脸哼了一声,把脑袋藏入被中,继续安睡。叶景川倚在床头,等到叶鸯睡着,轻手轻脚爬下床。与此同时,屋外有人影一闪而过,透过窗缝可见洁白衣角。擅长伪装,是施展瞒天过海之术的一大要求。叶鸯将瞒天过海四字铭记于心,时常拿出来把玩练习,如今这项绝技已臻化境。假如说叶景川的剑是天下一绝,那么作为叶景川唯一徒弟的叶鸯亦有一绝活,他最拿得出手的,即是这做戏的本事,纵然叶景川是他的师父,也难以将他看破。真看通透了,可能就没什么意思了。叶鸯藏在被子里嘻嘻一笑,偷露出双眼向外窥视,然而房前并无叶景川的身影,想来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同那神秘人的交流必须要背着叶鸯进行。师父交游广泛,谁晓得这回来找他的是什么人?叶鸯没瞧见那熟悉的服色,还当这次出现的人与上次不同,不禁暗骂一声臭不要脸,悄悄跳下地找自己的鞋穿,想尽快追出去一探究竟,看叶景川趁着夜色与哪位红颜知己月下相会。话不好说太绝对。叶鸯又想,来寻叶景川的说不定不是红颜知己,而是个男人。瞧叶景川那眼高于顶的样子,能入得他双眸的绝非泛泛之辈,估摸着也是位俊俏公子,和叶景川之间还有一段不可言说的过往。叶鸯想入非非,穿鞋差点儿穿反,来个真真正正的倒履相迎。他摸着黑,出门时险些磕到自己,为了偷窥师父与旁人的秘密会面,竟做到这种地步,他也真是个绝无仅有的妙人。沿着墙根缓慢挪动,绕过两处地方,叶鸯终于在一棵大树之下发现了师父和那神秘人的踪迹。这回他看清了,叶景川身边之人正是他上次见着的那位,可惜今夜他同样揭不下对方的面纱。他不能靠得太近,否则会被叶景川发觉,但如果隔得太远,跟踪便失去了其应有的意义。费了半天力气,换来的只是遥遥相望,那他苦苦追寻究竟还有什么意思?壮着胆子跨出半步,静悄悄落地全无声响,叶鸯猫着腰正待接近,突然树下刮起妖风,迷了他的双眼,待他再度掀起眼帘时,惊恐不可名状之前还立在树下的叶景川和那神秘人居然都消失了,那儿仅有一棵老树两块石头,再没有旁的东西。曾听闻山中有鬼,擅变幻万般模样惑人心神,叶鸯受了惊吓,步伐忽乱,身形一歪,踩断地上枯枝,发出清脆声响。妖风再起,自叶鸯头顶袭来,蓦地仰头上视,但见一双纤白素手,执一把短匕斜刺,似要将他割喉。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没被锁。我懂了。☆、第 18 章性命攸关时刻,叶鸯本能地摸向佩剑,这一摸便是一僵。原来他出门时只想着跟踪,未曾料到会有此变故,佩剑压根儿没带在身上,连腰刀都叫他丢在了卧房里,浑身上下无一把兵器。情急之下,只得往旁一闪,白衣人的匕首险险擦着他脸颊划过,所幸未伤及他一根毫毛。叶鸯反手一抓,扯下一片衣角,对方身形一顿,忽而折返,匕首自上而下挥砍,竟是被当成把菜刀来使。那一瞬,叶鸯居然没想到去猜白衣人师承何处,更未想着估量其武功有多高明,他瞪大双眼望着那把匕首,心道:我了个乖乖!此人莫非是厨子出身?瞧这挥刀的模样,不是经常割肉,便是经常砍瓜切菜!可是,如若他再不动作,他就要让对方当成瓜从中间喀嚓一刀切了。寒光当头落下,叶鸯抬高双手,啪叽一下合掌,那匕首猛然被阻,停滞于他双掌之间,既拔不出,又劈不下,好似被团泥巴裹住了一般。叶鸯眨眨眼睛,微侧过头,露齿一笑:嘿抓住了!话音刚落,手腕发力,硬是夺走短匕,远远抛于山下。这一招何其漂亮,才出手没多久,便使来敌同他一样赤手空拳。白衣人见势不妙,伸手入袖,摸出一把暗器,尽数招呼给叶鸯。黑夜里响起嗖嗖几声,是暗器借着夜色掩护朝叶鸯扑来。叶鸯虽看不清,然而听声辨位的本事也有一些,当即凭借判断草草躲过,不依不饶仍旧去抓那人衣袖。对方大约没想到他有这般难缠,怔愣片刻,冷哼一声,又赠他几枚飞镖。叶鸯再次躲过,姿势不太好看,山间路滑,他差点儿摔个倒栽葱。踉跄几步勉强站定,却中了白衣人的计谋,那暗器投出来本就不是为了把叶鸯扎成筛子,而是为了拦他脚步。他脚底打滑,不得已放慢速度,正合了对方之意,那白色的影子在山间高树矮树之间跳来跳去,没过多久便消失在叶鸯视野。呵。头顶的树上意料之中地传来嘲笑,叶鸯怄气,含怨带怒往树干上踢了一脚,踹得那树枝摇晃不止,抖落些细碎雪沫,沾到他衣襟发梢。他早知道叶景川藏到了树上,只是不知为何竟不出手,冷眼旁观了全程,还在他惨遭算计的这时看笑话,当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净帮着外人欺侮徒弟。你既在树上,为何不下来帮我?叶鸯怒道,那是你朋友?未免也太没礼貌了些!我能帮你一次两次,还能帮你一辈子么?叶景川吹声口哨,从树上摘下一片硬叶,灌注内力向叶鸯脚旁射去。看徒弟满脸厌弃地躲了,他便发笑:这会儿躲得倒是蛮好,方才怎么回事?脚底打滑,是抹了油准备开溜吗?毕竟刚吃过一次亏,叶鸯必不可能在同一地方连续栽倒两次,叶景川这句话听在他耳朵里,同废话无异。他撇撇嘴,低不可闻地骂道:见色忘徒的混账,整日被色相所迷,连徒弟都可以卖,真是没有王法,没有天理。若老天有眼,即刻降下雷来,劈死你这不要脸的老东西。他一生气就骂人,自以为叶景川听不到,实际上从小到大他每回骂骂咧咧,叶景川都完完全全听了去;只不过大人不与小孩子计较,被他骂了又不会死,是以叶景川未找他算账,否则他早已经被打脱了皮无数次。这厢他骂着叶景川,那厢叶景川搁树上揉了揉耳朵,脸上浮现出无奈与惆怅:自己管教徒弟不严,居然养出个小狼崽子。告诉你无数遍,追击时要注意脚下,你每次都不长记性。我看你是光记得吃,不如更名为小饭桶。叶景川打了个哈欠,长夜漫漫,困意上涌,然而他目前无心睡眠。他等着叶鸯低头认错,最起码道一声徒弟晓得了,从今往后一定勤学苦练,谨遵师父教诲。可惜叶鸯从不肯乖乖听话,叶景川的愿望注定落空。这小子脸皮薄,让他认错跟要他的命似的,而且面对叶景川时,他必然不低头。他磨了磨牙,开始和叶景川顶嘴:谁说我不记得?我有注意脚下,也有注意周遭环境如何。分明是你无理取闹,无事生非,成天闲着没事,光爱挑我毛病,讲我有错。哦?叶景川挑眉,露出了叶鸯所熟悉的危险的笑,那你看,我现在的位置同你相比,有利在何处?你若答对了,今夜这一出就算是我的错;你若答不对,明日启程回无名山,我的行李得你来背。叶鸯年少气盛,受不得刺激,禁不住挑拨,叶景川三言两语调动他情绪,他想也不想,张口便道:这还用问?你在暗,我在明,你若偷袭我,我是不好躲的。这一点算他答对了,但还剩下一点。叶景川哈哈大笑,猛地一推身边枝干,树枝上积压的厚厚一层雪全部洒落,一半落到地面,一半落到叶鸯身上。叶鸯下意识地闭眼,没来得及躲,叫那雪盖得严严实实,从远处望去好似一个刚堆出来的大雪人。一切的始作俑者在树上笑得前仰后合,肚子发痛,都快要喘不过气了,还继续笑着。叶鸯面红过耳,甩掉头上积雪,怒气冲冲抱住树干,伸手扯叶景川的脚:这不算!你使诈!明明是他耍赖,而非叶景川使诈。树上的积雪当然是藏匿者能够使用的武器之一,不能因为它与树枝融为一体,就忽略它的存在。叶景川低下头审视着徒弟,叶鸯瞪了他好一会儿,最终气馁,垂下了头,脑袋抵着大树,似乎在自己罚自己的站。在叶景川手里吃亏,总比在别人那儿吃亏要强得多,叶景川凶残归凶残,恶劣归恶劣,至少他能拿捏得住分寸,不让叶鸯栽得太狠,更不会一出手就要叶鸯的命。叶鸯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大约是在气他庇护那名白衣人,而不是气他别的。所以那人究竟是谁?叶鸯可怜巴巴与大树相拥,等着叶景川从树上下来,给他一个解释,而树上的狗师父看了他两眼,突然在那粗壮的树枝上躺倒,仿佛要幕天席地,与冰雪同榻而眠。纵有内劲护体,也消受不起高山之巅的冰寒,叶鸯吓了一跳,顷刻间将小心思全抛到九霄云外,急急忙忙去拽叶景川的手:你有病吗?要睡也别搁这儿睡,走两步就能回去,还能累死你不成?话是关心,不过语气欠妥。叶景川嗯?了一声,挥手把徒弟拍开:我不在外面睡,换你在外面睡?也是,先前瞧你那小兄弟精神得很,的确该冻一冻。伸个懒腰,干脆利落地跳下树,反手将叶鸯抱起,作势要往树枝上送。叶鸯知道他又要恶作剧,无可奈何攀住最近的一根长枝,格外委屈地把脸贴在上头,等着叶景川继续讲话。他不会简单说两句使个坏就算,后面一定还有。正如叶鸯所料,接触到徒弟的目光之后,叶景川悠悠开口:隔着层衣裳冰冻,想来达不到最佳效果,不如脱个精光,在外面晾一宿你若想要我死,那你尽管扒我衣裳,我不反抗。叶鸯怒极反笑,心说狗师父果然是个禽兽不如的玩意儿,外头冰天雪地的,真光着身子冻一夜那还了得?怕是没等到明儿下山回家,就先变成具死尸,届时叶景川要带回无名山的行李又多一样,或许是坛子,或许是棺材,总之是他叶鸯最后的容身之所没错。由于后果严重,因此叶鸯断定师父只是说说。实事做不得,口舌之快还逞不得?估计又像往常一样说两句烂话吵几句嘴就安生,自己不做别的,等着和他吵便是。叹了口气,借着月光仔细描摹树皮上的纹路。这老树久经风雨,风刀霜剑在它身躯刻下不少痕迹,月色沿沟壑流淌,看得多了,有种沧桑之美。叶鸯轻轻抚摩着树干,突然感觉不妙,叶景川那双手居然伸到他腰间来,把他裤子往下扯落一小截。这老不死的,可终于是疯了!叶鸯周身紧绷,无法抑制地散发着敌意,叶景川敏锐地察觉到徒弟游走在发怒的边缘,于是见好就收,没真把人裤子往下扯。就叶鸯那暴脾气,如果被惹毛了,今晚谁也不必睡觉,在外头打一晚的架,方能平息他胸中怒火。眼见叶景川收手,叶鸯却又不高兴:怎么,继续往下扒啊!干脆你自己也脱,陪我一起冻小兄弟?你摸着良心说,精神的是我一个人吗?兄弟兴致高昂的,还真不光叶鸯自己,叶景川晚间外出,亦是为着平息那股邪火。拆穿了师父表面上的云淡风轻,叶鸯心中惴惴,叶景川搭在他腰间的手倏地收紧,把他从树上抱下来,却什么也没说,只带着他往卧房走。此地是叶景川居所之一,他自然熟悉地形,步履飞快绕过积雪深坑,一脚踢开房门,把徒弟往床上甩去,僵着脸喝道:睡觉!是你说睡就能好好好,我睡。叶鸯构筑的勇气在看到叶景川眼神的瞬间土崩瓦解,着实不是他胆小,而是叶景川看他的眼神太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万一真酿成惨剧,死在师父手里呢?叶鸯嘀嘀咕咕,努力入睡,想到明儿就能下山回家,心情雀跃起来。离开无名山这么久,不晓得小鲤鱼长高了么?再过些年,等她长大,说不定自己能带她去更远的地方玩儿。要带鲤鱼妹妹看巫山,也要带她来塞北。叶鸯翻了个身,面朝墙壁睡了。叶景川坐在他身旁,轻轻戳他脸颊,看他毫无反应,便探手进他袖口,寻找那颗圆珠。叶鸯藏东西藏得不深,那颗圆珠很轻易就被摸到,叶景川指尖聚力,想将之再毁坏一次,内力聚集到一半,却突然提不起劲,蔫蔫地散去,化成烟,化成雾。罢了。已说过此物由他处置,不好出尔反尔,一旦食言,做师父的脸往哪儿搁?趁着他熟睡把圆珠毁掉,待他醒了,少不了要大闹一场,延误了回无名山的行程,只怕要更麻烦。从一开始就乖乖听话多好,省心省力,毫不费事。叶景川屈指在叶鸯脑门上一弹,不听话的小混蛋好似没感觉出疼,哼哼两声便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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