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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 76 章(1 / 2)

小树走后一个多星期,夏黎桐一直没有联系上他,发微信石沉大海,打电话直接被告知对方已关机。她不禁有些担忧,但是小树在临走前又交代过她不用去找他,他想独自一人外出散心,她也不好去打扰他。

再等等吧,再等半个月,要是还联系不上,她一定要去找人。

时间转眼就来到了九月一号,灾难片《开学》正式上线。

这还是夏黎桐第一次去送淘淘开学。为了能在众多的家长中脱颖而出,她清晨六点就起了床,洗漱完就开始化妆。

孟西岭平时是早上五点半准时起床晨跑遛狗,一个小时后回家,然后冲澡、换衣、去喊淘淘起床。今天淘淘开学,为防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耍赖不起床导致迟到,他特意把时间提前了十分钟。然而就在他换好衣服准备去喊小家伙起床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令他有些意外:【梁拓】

现在的时间才刚过早上七点,这么早打电话,一定是有急事。

不知为何,孟西岭顿时有了股不好的预感,迟疑了几瞬,才接通电话,主动询问:“出什么事了?”

梁拓并没有立即回答问题,而是反问了句:“你媳妇儿在旁边么?在的话离她远点。”

孟西岭愣了一下——和桐桐有关?

他瞬间心乱如麻,回答问题时都有些口吃了:“没、没,怎怎么了?”他和夏黎桐至今为止还是分房睡。一人占据走廊两侧的一个房间,淘淘的儿童房刚好夹在了中间。

梁拓沉默片刻,然后才开了口。伴随着他的话语,孟西岭的神色也越发僵硬,整个人如同被定格了一般,目光凝固呆滞、双唇微张、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安静的卧室里。

梁拓那边的电话已经挂断了,孟西岭却依旧保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不知所措、神思恍惚,脑海中一片混乱。

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更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个噩耗告知夏黎桐。

更何况,连他都承受不了这个打击,桐桐怎么可能承受得了呢?

他在死亡的冲击中呆滞了许久,就到房门被用力敲响,才悚然回神。

“开门!”夏黎桐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的蛮横不讲理,显然是为了保持礼貌才会选择敲门而不是直接破门而入,但礼貌的行为又不是很多,还鬼畜上了,“别躲在里面不出来,我知道你在家!”

孟西岭顿时倍感手足无措,却不得不拼尽全力地保持镇定,好好地整顿了一番表情和心绪之后,才慌慌张张地跑去开门,神情自若地看着门外人,竭力使自己的语气保持轻松:“怎么了?”

夏黎桐眉毛一拧,一脸不悦地盯着他:“怎么啦?你也好意思问怎么啦?都七点二十了,你还不去喊你儿子起床嘛?”

“去!现在就去!”孟西岭立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并迅速关上了房门,就好像刚才那通噩耗可以被锁在房间里面一样,只要不开门,它就不会跑出来,就可以永远对她保密。

孟西岭急匆匆地朝着儿童房走了过去,夏黎桐却更不高兴了:哼,我精心打扮了一个多小时,你这个老男人竟然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为了成为幼儿园门口最光彩夺目、最艳压群芳的妈妈,她特意穿上了一条浅紫色的亮片款修身鱼尾裙,还将乌黑浓密的长发在脑后盘起了一个复古式宫廷款发髻,露出了白皙修长的天鹅颈,并化了一个超高级的自然妆,全脸无妆感,却愈发地凸显出了她五官的清冷与精致。

今天,她一定会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她、一个顶级美女、绝对不能给儿子丢人!

孟西岭一推开儿童房的房门,就看到了撅着小屁股趴在床上睡得正香的淘淘。

“孟徐行,起床!”孟西岭一边不容置疑地喊出了小家伙的大名,一边快速朝着窗户走了过去,毫不留情地将两片窗帘全部拉开了。

整间卧室瞬间充满了明亮的阳光。

然而小家伙却不为所动,睡得比小猪仔还死。

看样子,不费点功夫,绝对把这个小家伙从床上喊起来。

孟西岭走到了床边,轻轻地晃了晃他的小身体,语气就依旧是那样的冷酷无情:“孟徐行,起床上学。”

夏黎桐一走进孩子的房间,就听到了她儿子的大名,不禁在心中感慨:果然全世界的父母都一样,找事之前都是先喊大名,从灵魂上震慑幼崽。

然而,孟徐行的心理素质可比她想象中要好多,醒了也不起,即便被连名带姓地呼喊了,也仅仅是把脸换个方向,背对他爸继续睡,丝毫没有上学的积极性。

孟西岭无奈,只好使用杀手锏:“我数三声,你要是再不起,我一个学期不给你买玩具,三、二……”

“二”的话音才刚落,小家伙就咕噜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睡眼惺忪地坐着,一脸呆滞地望着他爸

孟西岭直接把他从床上抱了起来,一边快速朝着卫生间走一边说:“洗漱,换衣服,今天要去上幼儿园。”

淘淘尝试和他爸谈判:“不上可以么?”

孟西岭:“不可以!”

淘淘叹了口气:“真是太遗憾了。”

孟西岭:“……”

夏黎桐则是直接被逗笑了:小小年纪,还知道什么是“遗憾”。

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后,淘淘才注意到妈妈,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惊喜又激动地大喊:“哇!妈妈今天好漂亮呀!我妈妈真的好漂亮呀!我们班小朋友肯定该羡慕我啦!”

这一串彩虹屁,可算是吹到了夏黎桐的心窝里,吹得她满心都是荡漾——

哎,还是小男人好啊,小男人可以发现她的美,比老男人强出了一百倍!

由于起床时间过于晚点,为避免孩子第一天开学就迟到,他们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出发了。

孟西岭开车。夏黎桐陪着淘淘坐在后排。车辆平稳地驶上马路之后,夏黎桐从包里拿出来了一瓶儿童牛奶,用吸管扎开后递到了孩子面前:“拿着,妈妈再给你开一包饼干。”

淘淘却没接,一张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伤感:“我现在不想喝,我有些难过。”

夏黎桐哭笑不得,但还是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关心:“为什么难过?要开学了嘛?”

淘淘点头,闷闷不乐地说:“我舍不得你和爸爸。”

夏黎桐安慰儿子:“可是在幼儿园有很多很多小朋友会和你一起玩呀,今天还是开学第一天呢,你要是在幼儿园里面表现得好,爸爸妈妈今天晚上就带你去吃麦当劳。”

淘淘超级爱吃麦当劳,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真的嘛!”

夏黎桐点头:“真的。就去你们幼儿园附近的那一家。爸爸以前是不是经常带你去?”

淘淘点头啊点头:“是的!还有气球叔叔也经常会去那家麦当劳的门口发气球。”然而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淘淘却又忽然叹了口气,有些难过地说,“可是我很久都没有见到气球叔叔了,我都想他啦。”

夏黎桐的眸色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她也好久没有见到小树了。

真希望小树可以快点回来。

“气球叔叔一定会回来的。”夏黎桐像是在对孩子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他一定不会走太远,马上就会回来了。”

小棠的尸骨还在东辅,小棠还没有得到公道,小树怎么舍得走远呢?他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孟西岭却茫然地握紧了方向盘,怔怔地望着前方的车道,满心都是心疼与无措。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向她传递噩耗。

新学期开学第一天,幼儿园门口热闹的堪比杀猪场,幼崽们的嚎啕大哭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淘淘原本没哭,来的这一路上也都没掉眼泪,但幼儿园门口的气氛实在是太到位了,不哭两下似乎有些不合群,于是,他也开始跟着哭,边哭还边抱他爸的腿边嚎啕“我不想上幼儿园”,大有“宁死不入园”的找打劲头。

夏黎桐和孟西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地让幼儿园老师把他带走。

一回到车上,夏黎桐就脱掉了高跟鞋,累瘫了似的绵软无力地靠着副驾驶座椅的后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这样,我今天就不起那么早了。化妆根本没人看,全都在对付幼崽。”

为了搭配身上的这条裙子,她还穿了一双小细跟高跟鞋,脚脖子都要被累断了。

孟西岭却没有说话,沉默着,一言不发地开车。

夏黎桐瞧了他一眼,提醒了句:“没系安全带。”

孟西岭愣了一下,然后才系上了安全带。

夏黎桐微微蹙眉,感觉老男人今天有些奇怪,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

“你怎么啦?”她奇怪地问了一句,“有心事?”

“我……”孟西岭满心彷徨,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又却不得不开口。

这件事情,他不能隐瞒她,也隐瞒不了太久。

最终,他回答说:“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夏黎桐:“去哪里?”

孟西岭抿了抿唇,忐忑又不安地回答:“去、见……”

他本想说:去见小树。

然而话到嘴边,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小树”两个字说出口。如鲠在喉。事到临头,又把话改成了:“去送别一个朋友。”

夏黎桐一愣,难以置信:“你不会是要带我去参加葬礼吧?”她一下子就气急败坏了起来,“那你怎么不早说呢?我穿这身儿去殡仪馆会被打的吧?”

孟西岭竭力使自己的语气保持镇定:“不去殡仪馆。”

夏黎桐奇怪:“那是去哪里?”

孟西岭没再回答问题,因为没有开口的勇气。

夏黎桐无语极了:搞什么呀,还神神秘秘的。

她也懒得再问了,抱着胳膊生闷气。

二十分钟后,孟西岭将车停在了一处威严庄重的单位门前。

夏黎桐呆愣愣地望着伫立在大门正中央的那堵红色的墙体,上面悬挂着几个金色的大字:【东辅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为什么要来公安局呢?

为什么是刑侦支队呢?

来这里送别朋友?

夏黎桐忽然明白了什么,逐渐停滞了呼吸,无助与恐惧的感觉瞬间弥漫了心扉……

她怔愣了许久,忽然笑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儿的笑话一样,望着孟西岭,说:“你开什么玩笑呀,来公安局送朋友?”又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大惊失色地说,“不会是梁拓出事了吧?”

她的神色中充斥着担忧和惊讶,好像是真的很担心梁拓,但她的眼眶却是红的,眼神微微有些呆滞,凝着碎碎的泪光,仿若一件破碎了的瓷器。

孟西岭心疼至极,也担忧至极。

但是……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紧了她的左手,艰难开口:“今天早上,梁拓、梁拓他给我打了一通电话,他们找到了小树。小树的紧急联系人是、是你,你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你需要来这里、确认他的身份。”

夏黎桐呆如木鸡地盯着孟西岭,目不转睛地盯了许久,久到视线早已模糊,脸颊上挂满了泪痕,才开口,嗓音止不住地发颤:“我为什么要来确认他的身份?他都那么大的人了,还不能自己给自己确定身份么?”

孟西岭不想告知她真相,不想亲手把她推进深渊,但是,她是小树生前唯一信任的人,是他唯一一个紧急联系人……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她了。

孟西岭再度深吸了一口气,逼迫着自己把残忍的现实说出口:“小树、小树死了。”

夏黎桐浑身一僵,如遭雷击,双眼发怔,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根本无法思考,甚至开始听不懂他的话了……什么叫小树死了?死了和小树之间有什么关系呢?小树为什么会死呢?

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

小树不会死的,他们还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上天也不可能那么残忍吧,小棠已经不在了,还要带走小树么?那她自己该怎么办呀?那个无法独立行走的、处处遭人嫌的小瘸子,失去了为数不多的朋友们,她该怎么办呀?

“我、我不认识小树。”夏黎桐不想哭泣,不想承认事实,却不能自控,泪如雨下,呜咽不止,“我、我不知道死是什么,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现在就要回家!”她突然就崩溃了,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撕心裂肺地冲着孟西岭大喊大叫,“小树不会死!小树不可能死!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她的情绪在崩塌,理智在失控,疯癫的仿若一股暴躁的洪流。

她怒不可遏,满心痛恨。

恨极了这个世界,恨极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恨极了孟西岭。

都是因为孟西岭、

都是因为孟西岭!

她从未像是此刻一般觉得孟西岭是如此的面目可憎,弥漫着着眼泪的双眸中充斥着滔天的怒意和痛恨:“孟西岭,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恶毒呢?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为什么要说小树死了?小树得罪过你么?我得罪过你么?你为什么要诅咒他?为什么要刺激我?为了看我崩溃,为了满足你活菩萨的虚荣心吗?你怎么不去死呢?”

夏黎桐双目赤红,歇斯底里,满色青白,额角与脖颈上的青筋根根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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