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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1 / 1)

岑年关了微博,取出小提琴。这把琴有些年头了,是他亲生母亲留下来的。岑年一开始学小提琴,也就是因为这把琴。岑年的指尖轻轻拂过新换的弦,琴声上暗色的木纹。他垂着眼睑,有几分倦意,他把琴架在了肩上,执琴弓,随意拉了两个音。有点找不到手感。他闭上了眼睛,在一片黑暗中,寻找着什么。一点莹白,悄悄涌上脑海。那并不是富有生机的白色,它薄如蝉翼,它脆弱而虚假,它在自己的幻想里自顾自绽放——一朵纸玫瑰。灵感喷薄,流泻于指尖。岑年握紧了弓,小提琴原本华丽的音调被他强行压抑着、掌控着,乍听去,竟像是低沉的呜咽。曲调压抑着进入高潮,在猛然的爆发后,戛然而止。岑年额头上冒汗,喘着气,猛然睁开眼睛。他此时才发现,自己刚刚拉的曲子,是陈奕迅的《白玫瑰》。“即使噩梦,却仍然绮丽。”岑年低低地念了这句歌词,他垂眸注视着琴,半晌后,索然无味地笑了笑。就在刚刚,他想起了《白玫瑰》的最后一句歌词。‘前事作废,当爱已经流逝,下一世。’岑年把琴放回琴盒,向后倒进沙发里。——现在的傅燃,是那个不曾欺骗他、敷衍他、伤害他的傅燃,这固然很好。但现在的傅燃,与他不过认识了两周多一点点。他们连彼此的电话都不知道,只不过是普通的邻居、普通的前后辈罢了。傅燃对他好,是因为性格天生如此,并不意味着岑年有多特殊。傅燃不爱他,至少……现在的傅燃,不爱他。岑年闭上眼睛。而他并不知道,半个小时前,就在相隔十米的门外走廊里。一个人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接近十个小时的航班,他显得有点风尘仆仆,他手中提了一个礼品袋,是一盒手工巧克力,他从法国带回来的手信。傅燃记得,岑年很喜欢吃甜食。傅燃甚至没打算先回家放个行李——出国两周,他现在很想见到那个小家伙,哪怕只是看他笑一笑,听他喊一声‘前辈’。就在他手触及门铃的前一秒,些微的小提琴声从门缝里流泻而出。傅燃一怔。琴声很低,一向音色华丽的小提琴到了此处,却好像受了什么委屈,压抑着声音,收敛了光华,把演奏者复杂的心绪一一倾吐。陈奕迅的《白玫瑰》。傅燃伸向门铃的手指蜷了起来。他站在门口,安静地听完了一整支曲子。琴音彻底消失后,过了许久,傅燃才仿佛醒了过来。他看了看面前的门,又看了看手里的纸袋。傅燃垂下眼睑,笑了笑,转身回了自己家。不急于一时。他想。反正,晚上也会见面的。.岑年是被方莉莉从被窝里揪出来的。方莉莉虽然刚毕业,但行动力却着实可以。她赶在岑年发起床气之前,把他推进了衣帽间,岑年换好鞋一看,她连行李箱都收拾好了。一直到坐进车里,全程岑年都没来得及发表什么意见。好不容易安顿了下来,岑年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嘟囔道:“这才几点……”岑年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怎么现在就去机场?”他晚上八点的飞机,即使提前两个小时,也不应该现在就去啊?方莉莉一边设置了导航,一边解释道:“刚看到的消息,傅燃是下午六点的飞机,他的粉丝肯定得来送,过会儿这段路该开始堵车了。”岑年‘哦’了一声,想了想,夸她:“莉莉真聪明。”方莉莉:“……”总觉得岑年像在跟幼儿园小朋友说话,是她的错觉?果然,当他们到机场的时候,已经能看到一小群人举着灯牌什么的,在朝这边张望。傅燃正当红,但他本人又不喜高调,粉丝同他的接触机会并不多,也就拍戏时探探班、去各地时接送机罢了。岑年进机场时,还有几个粉丝往这边多看了两眼,不知是因为岑年这张脸、还是因为觉得眼熟。岑年和方莉莉找了个咖啡厅坐着,岑年玩儿了会儿手机,又开始打瞌睡。不知过了多久,外边突然一阵骚乱。岑年打着哈欠睁开眼睛,见李阳拖着行李箱一路小跑过去,没见傅燃的人——可能提前走到前面去了。傅燃的粉丝激动极了。她们举着灯牌,穿着应援服,追着过去,刚刚还挤得水泄不通的大厅立刻就空了。岑年往那个方向多看了两眼,收回视线。他低头,打开微信,点开了魏衍的头像。“你记得江绪吗?”昨天听见傅燃的电话里提到这个名字,岑年总觉得不是凑巧。他在对话框里输入了这一行字,犹豫了一下,又删掉了。但没想到,他刚要关手机,手机一震。魏衍给他发了一句话:“江绪这两天回国。”岑年:“……”他想了想,按着手机,敲出一个字:“哦。”魏衍:“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心着点儿。以后同学聚会、或者你遇着他,你千万别理。”岑年:“……?”魏衍却没多解释,他回了句‘现在很忙,以后聊’就下线了。江绪。岑年努力回忆这个名字,却实在记不太清了——虽然现在的他,刚刚高中毕业没几年,但实际上,他已经二十八岁了,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他只记得魏衍一直很不喜欢江绪,还有……江绪高中生物竞赛全国一等奖,直接保送了t大临床医学,之后就出国了,几年后还拿了奖。似乎是治疗什么病的新技术?岑年记不清了。他搅了搅咖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时,他眼角的余光看见了个人。岑年一怔。——说曹操曹操到。那是个高挑的男人,他拖着行李箱,逆着人流往外走。那人戴着口罩,但岑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他眼角有一颗暗红的泪痣,这并不多见。而且,江绪这个人,气质十分特殊,冷冽而锋利,但他又偏偏生的好看、再加上他智商极高,有股子禁欲而诱人的美。学生时代,暗恋明恋江绪的男男女女非常多。江绪当时和魏衍坐前后桌,每年情人节,他们那个角落,都是情书和巧克力的重灾区。岑年对江绪的一切记忆到此为止。他的手指在杯沿磨挲了一下。他最后一次见江绪,应该就是二十四岁那年,江绪拿了奖……不对。岑年眉头一动。上辈子,他死的非常蹊跷——十年后的科技和技术高度发达,岑家又不缺钱,不至于连个吊灯质量都不过关,会突然砸下来。重生后,他也想了许多,却一直摸不着头绪。但此刻,岑年却突然灵光一现。同魏衍‘订婚’后,他就被岑家禁足了。但他依稀记得,在死前的一天,他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他当时正下楼取早饭,那个人急匆匆地开门走了出去,他眼角……有一颗暗红的泪痣。岑年慢慢眯起眼睛。“年哥,换登机牌去了。”方莉莉在旁边喊他。岑年应了一声,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跟着方莉莉把登机的手续给办了,只在抬行李的时候回了回神,从小姑娘手里接过太重的行李,提到了托运那里。差不多到点,他们就登机了。岑年这才知道,方莉莉跟他没买到连着的座位。他上了飞机,一边拿出眼罩和耳塞,一边想着,等会儿跟他边上的人说一下,换个座位。不过……岑年看了眼表,这都快接近起飞时间了,他旁边这人怎么还没——一个人对空姐说了声抱歉,往岑年这边走。同他打过招呼的空姐红着脸,激动地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在考虑是否该去要个签名。那人腿长,走的不急,但三两步就走到了岑年旁边。岑年:“……”他不是六点那一趟飞机吗?岑年想起五六点时,机场那一片人山人海,全是傅燃的粉丝。但他没问,傅燃应该也不会想解释。傅燃像个出差的白领,他把公文包放在行李架上,泰若自然地坐下,把阅读器放在了小桌板上。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仿佛这才意识到岑年的存在,看向岑年,眉头动了动,微笑着说:“好巧。”岑年摸了摸鼻子,说:“是很巧,前辈,我们果然很有缘。”傅燃浅笑着点了点头。方莉莉发微信给岑年,问他换座位的事情怎么样了。岑年看了眼屏幕,没回答,按了锁屏。岑年看着自己拿出来的耳塞和眼罩,想了想,把它们又放回了包里——这几个小时的航班,从这一刻起,显然有了比睡觉更有趣的事情。飞机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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