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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1 / 1)

☆、第 35 章此类漂亮东西,在方鹭家的库房里还堆积了许多,专门用来装死人头颅。诚如叶景川所言,后面几日,方鹭又从巫山寄来无数锦盒,每一只盒子叶鸯都打开看过,无一例外是人头,其中不乏熟识面孔,却是曾在江礼身边见到过的人。叶鸯暗暗吃惊,怀疑他们是否连普通随从都没放过,虽说这些人当年也参与了那些杀人放火的勾当,但并非主谋,不过是奉命行事,要将这群人一并铲除,似乎过于残忍。这想法,自然是不能对叶景川说的,如若说出口,对方又要冷嘲热讽,讲他胆小懦弱,忘记杀父之仇。叶鸯跟霜打茄子似的,蹲在后山旁观方璋挖坑点火,方璋挖好一个又深又大的土坑,从锦盒里倒出一颗人头,手腕一抖,沾满血的头颅掉入坑底,仿佛一颗圆溜溜的球。烈火燃起,焚烧所有血污,烧到最后,坑中只剩几片残损骨骼。方璋将它们拣出来,故意吓唬人一般往叶鸯身边抛去,叶鸯正出神,前方冷不丁飞来一物,不由大惊,往后躲闪,一屁股坐在草垛上,硬硬的草茬子戳得臀尖发痛,有如针扎。这大约就是所谓的一报还一报,前些时候他踢了方璋的屁股,今儿方璋就报复回来,风水轮流转,转到谁那儿谁就倒霉。拾起散落在地的碎骨,毫无敬畏之心地将其当作飞镖,精准投掷向好友。一击不中,再发一击,方璋灵巧避开,调笑道:怎么现在不怕了?莫非你就喜欢这森森白骨,不愿看它们连着皮肉?无稽之谈!叶鸯怒道,喜欢看白骨的是你非我,我早说挖个坑将它们简单埋了,你偏不,硬是要烧分明是你所做选择,怎还成了我的过错?叶鸯甚是机灵,会占便宜,他让方璋背黑锅可以,他替方璋背黑锅不行。同他认识这么久了,方璋当然也知道他这脾气,因而笑嘻嘻不去反驳,与之玩起你追我赶的快活游戏。大冷天的,他们这么跑竟然出了一身汗,好像刚从水缸里捞出来似的,叶鸯拭去额角汗滴,不经意间往旁边树上投去一瞥,登时愣在当场,不知该怎么言语。方璋看他反常,顺着他所注视的方向看去,发现那光秃秃树枝间多出了一抹白,不是他师父万千宠爱的那小畜生,却又是什么东西?它停栖于此,该不会是师父来了罢?方璋心道不好,转身朝叶鸯卧房狂奔,他尚未做好与师父再度会面的准备,他拿捏不准对方是否还在气头上,一看到他就想抽他的筋。白鸟的注意力不在叶鸯那边,它一心一意替主子盯着方璋。方璋回身跑走的那一瞬,白鸟展开双翼,从树枝上俯冲而下,降落于方璋头顶,眨眼间,鸟翅膀劈头盖脸地抽了下来,好似被方鹭附体,要抽徒弟几百个大耳光。小东西鬼精鬼精的,并且忠心耿耿,惹怒了它可不太好。叶鸯本想上去帮忙,忽而想到之前险些被这白鸟啄了眼,立马犯怂,默默退开,把好友抛弃在当场,自己偷偷溜回屋里找师父谈天说地。叶景川在房中亦听到外面响动,但不曾多问,他忧心那白鸟打人上头,一收拾便收拾两个,修理完方璋又跑来欺负叶鸯,盼着叶鸯回屋躲它还来不及,怎可能要他出去帮忙?师徒二人装聋作哑,无视方璋的呼救与求饶,待到屋外振翅声停歇,叶鸯才将窗子开了条缝,问:没死罢?倘若被一只小鸟打死,那也太丢脸了。方璋确实未死,可也去了半条命,那鸟真真混账,专照着他头脸抽打,每抽一下,都好像挨了一记耳光,两边脸颊至今依然火辣辣地疼。如今他蹲在树下,护住一颗头,恰好听到叶鸯这不似关心的关心,登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这畜生!它能打死谁?它敢打死谁?你瞅着它厉害,呵,鸟仗人势罢了!叶鸯闻言,哐啷一下关了窗。与此同时,愤怒的尖啸声响彻云霄,白鸟才停下没多久,竟又被方璋激怒。这回它并非替主人出气,而是给自己找回场子,冲撞得愈发猛烈凶残,叶鸯隔着一扇窗,惊心动魄地听方璋大叫。好友那张脸啊,待会儿就要肿成猪头,如若休养不好,怕是正月里出不了门,见不了人。叶鸯心中哀叹,却也提不起太多同情,反而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作恶多端,到头来终有报应,方璋作怪许多次,是时候杀杀他的锐气,让他从今往后不敢再犯。白鸟同方璋大战数百回合之后,当天正午时分,方鹭手中托着最后一只应送来的锦盒,施施然走上了无名山。没想到多日不见,你竟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离归天之时不远。方鹭接替了叶鸯的位置,紧盯着叶景川喝药。面对他那张死人脸,叶景川纵有千般赖账本领亦无处施展,只好闷头喝药。喝完药汤,把嘴一抹,抱着被子倒头便睡,既不接他的话,也不问他为何前来,光把他晾在一边,冷淡处理。对前来拜访的友人冷眼相与,绝非待客之道,然而方鹭并未气恼,更不曾气急败坏将他自床上提起。见他阖着眼不愿讲话,方鹭也不强求他讲,拿走药碗出了屋去,扬声唤回正痛殴方璋的白鸟。白鸟听到主人发号施令,即刻停止攻击,方璋松了口气,躺倒在大石上望天,心灰意冷,心如死灰,恨不能在无名山顶挖个大洞,钻进去一路直达无名山底。方鹭冷冷瞪他一眼,显然余怒未消,要不是怕这鸟儿下手不知轻重,方璋还得多挨会儿揍。待他那张脸被打肿了,刚好充当众人年节期间拿来下酒的猪头肉。叶鸯失去方璋这个得力助手,没人帮他挖坑烧人头,累得吭哧吭哧直喘气,方鹭到后山寻他的时候,他正瘫在地上,无聊地用骨头片子盖房,这是他苦中作乐的唯一方式。望见方鹭前来,把骨头片子一收,开始往坑里填土,一铲子抬起来落下去,坑底那些腌臜东西俱被掩埋,不见形迹。在他旁边看了会儿,原想说些什么,最后摇了摇头,走到他身边握住那只铁铲,轻轻拽了两下,拿到自己手里,代他将那大坑填平。挖坑烧火这种,不像是叶鸯想出来的法子,大约是他那徒弟闲不住,寄宿在此地的同时,想方设法找些事做。才说方璋,方璋就到。耳听得身后房屋那边有谁哼唧哼唧试图引人注意,略一回头,望见徒弟搔首弄姿,活像只红屁股猴。方鹭白眼一翻,低头继续铲土,任凭方璋咳成一朵乱颤的花,也未曾回头分给他半个眼神。方璋的花枝乱颤没颤对地方,只能换个方向继续在师父眼前卖弄风骚,叶鸯在旁边看不下去,找了个借口回屋读书,心里想着要把他们这事对叶景川好好说道说道。叶景川是装睡,方鹭前脚刚走,后脚他就睁眼起来,提笔给倪裳写信。信中所言,逃不开北叶之乱,南江余孽,等倪裳展开信笺,瞧见满篇江江叶叶,恐怕会当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然而倪裳有怎样感想,叶景川并不关心,寥寥几语将事情交代完,仰头看挂在房中的某幅图,边角处的血迹黯淡了不少,但映在眼底,依旧刺得他生疼。江氏作恶绝非一朝一夕,只是小门小户无力与之抗衡,才让其兴风作浪直至今日。叶景川暂搁笔,走到那幅画之前,轻轻掀起一角咚咚。房门忽地被人敲响,叶景川按住刚刚掀起的那处,警觉地回头望向门外,外头影影绰绰大致勾勒出个人形,体态他瞧着眼熟,应当是到后山处理头颅的徒弟。进来罢。叶景川压下画纸,扬声道。他的嗓音已不复病中沙哑,叶鸯站在门外,心中一荡,按在门板上的手竟发起抖来。又想到了不该想的,此时此刻怎能想那种事情呢?叶鸯暗暗唾弃自己,强定心神,装作无事发生一般推开了门。叶景川哪儿都好,哪儿都正常,叶鸯进屋看他,觉得他面色红润,像是不生病了,便笑着说:赶明儿药可以停啦,洗衣做饭那等事情,你可还愿意做?若我说不愿呢?叶景川反问。叶鸯苦笑:我一旦离了你,做什么什么不行;你要是不愿,那我只好强迫别人。讲到这里,稍作停顿,另起一个话题:适才我看你去摸那张画,不知它是他要探听那幅画的事,叶景川可就不同意了,顿时打断道:啰里啰嗦的,讲这些作甚?你方师叔远道而来,还不快问问人有何处需要帮忙,休要赖在我房里不走,打听你不该打听的。就连那幅画,也是不该打听的么?叶鸯被他训斥一番,觉得委屈,更觉得连日心血错付。剜他一眼,恶狠狠将他划归不可信任的行列,带着满腔怨愤出了门去,想到山下散心。无名山一带鲜少落雪,就算有雪,也是细细软软的一小层,连人指甲盖都没不过,那在叶鸯眼里,着实不能叫雪。叶鸯是北地人士,打小刻在记忆深处的东西很难忘记,尤其是那连天飞雪,百尺凝冰,可到了无名山之后,那景象就只存在于回忆当中,今生今世或许再无与之重逢的可能。被叶景川赶出来,叶鸯伸手接一小片雪,掌心冰冰凉凉的,他情不自禁打个哆嗦。忽而意识到,无名山也不是他的家,这地方是他师父的,等哪天他惹得师父不高兴了,说不定也要和方璋一样被赶出去。到那时,他能往何处躲避?去巫山吗?回北方吗?他站在山路上,茫然四顾,叫这突然跳出的念头吓得手足无措,好端端的,怎就想到要走了呢?因为无处可去,所以不愿离开,哪怕真有那么一天,叶景川要赶他走,他也要死皮赖脸地呆在人身边不挪窝。届时叶景川质问他要不要脸,他就回答不要,看谁拧得过谁。师父若是把他丢下山,逼他出师,他也拒绝。何必下山?不必下山!不散心了,回屋膈应叶景川去。叶鸯如是想道。蹲守片刻,成功引诱师父打开房门。叶景川开门后首句话便是:你可冷了?喝杯温水?叶鸯想也不想,一口回绝,说是不要,双手却很诚实地接过了那只热气腾腾往上冒的瓷杯。叶景川嗤笑,打算讽刺他口是心非,忽又感到口是心非这四个字用在此处不对,便袖着手看他,也不出声,准备等他喝完水再逗他一句两句,逗完以后打发他下山找他师妹。叶鸯捧着瓷杯小口啜饮,偷偷抬眼看师父,待杯中水饮尽了,他舔舔唇,悄声问道:那幅画究竟有何玄妙,至于藏着掖着不告诉我?不该你打听的,就少打听。叶景川拿走瓷杯,单手将他从地上提起来,下山玩儿去。我不下去。你可真行,我一问你,你就说我不该打听那些东西;你倒说说,有什么是我该打听的吗?你赶快说,若说不出来,你就跟着我姓。叶鸯赌气,一把夺回他手中瓷杯,在掌中用力握着,好似把这玩意儿握碎以后,叶景川便能实话实说。说得也是。既然你问,那我便告诉你,没有一样是你该打听的。我房中挂着的画,你方师叔送来的人头,都与你有关却也同你无关,你要想知道,自己猜去罢。索性把话挑明,再度取走他手中瓷杯,催他下山。他在这儿蹲着,专会给人添麻烦。他赶叶鸯,竟然还赶不走,小东西不依不饶地追在人后面,非要他给出个解释不可。叶景川心烦意乱,将他拒之门外,他却打开了窗,趴在窗口同别人讲话。假如他钻研剑道时也有这般耐性,叶景川定不发愁,可他感兴趣的东西偏生都无用。问着问着,想法就往奇怪的方向奔去,叶鸯细看师父眉眼,突然说:我与你也有几分相像,该不会你才是我亲爹,我几年前喊的那人,实际上是个假货?才刚说完,立马摇头,自言自语将其推翻:你太年轻,应当不是。莫非你是我兄长?越说越离谱。叶景川没好气道:我是你师父!你不是我师祖吗?怎又自称师父?叶鸯胡搅蛮缠,你讲话向来不可信,你的否认便是肯定,休想诓我。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懒得管你这满脑袋水的蠢东西。叶景川骂他,快滚,少在我跟前碍眼。怎么他穿好衣裳下地一走,就翻脸不认人了呢?叶鸯暗唾一句衣冠禽兽,哐啷啷关了窗,准备找方璋勾肩搭背,俩人下山闲逛。咔地一声,叶景川将窗子弄开条缝,从缝里露出一双眼:把你那貔貅给我。他老惦记着叶鸯的貔貅,因而叶鸯认为那貔貅不单单是打开密道的钥匙,大约还有其他用途。至于它有什么用,却是猜不透,说不出,更无法旁敲侧击询问师父。摸出翠玉貔貅抛过去,叶景川扬手接住,窗缝顷刻间合拢。果真他关心宝物多过关心徒弟。☆、第 36 章方鹭师徒俩在无名山上白吃白喝,一直磨蹭到年节也未归家。他们不回巫山,恰恰方便了叶鸯,叶鸯和方璋这两个做徒弟的开始成天不着家,得了空便往外跑,不到天黑绝对不回无名山上。方鹭冷漠,不出来寻人,而叶景川面冷心热,虽然嘴上不说担忧,却每日提灯守在山路口,非得看到叶鸯的影子才能放下心。纵然如此,仍旧觉得不安定,正月乃是阖家团圆欢聚的好日子,他们两个每天往外蹿,像什么话?按着两人教训过几回,他们学乖了,不再往山下溜,虽然每天四双眼睛干瞪着,谁也不率先开口,但好歹有了个团圆的表象,外人看着感到正常。每年来无名山拜访的人不少,有晚辈亦有长辈,俱是冲着叶景川而来,礼物也没他叶鸯的份儿。偶尔几个机灵的,知道讨好叶大侠的徒弟,给叶鸯备上薄礼,叶鸯却不稀罕,除非叶景川亲自拆开,将那些东西送入他手里,方能博得他一笑。叶景川好似那烽火戏诸侯的昏君,只为美人一笑,倾家荡产输掉山河社稷也无怨无悔。今儿无名山上热热闹闹,针尖大的地方挤满了人,皆是来给叶大侠贺新年的,而他们想要祝贺的那人,这时候正躲在后山拆盒子。他拆开一个,便拿到徒弟眼前晃晃,徒弟若不喜欢,就随手丢到一旁,换下一个再拆,活脱脱败家子风范,比江礼还要更强。他们都在院里等你,你倒好,藏身此处乐得逍遥自在,你的客人,到头来竟要我给你招待。方鹭从屋前走过来,皱着眉头绕过满地狼藉,他手中同样捧了不少礼盒,是某些人士消息灵通,提前为他备下的礼品。他和叶景川享受到了同等待遇,然而备受关注却令他感到困扰,早知如此,今年便呆在巫山照旧闭门不见客,来无名山找叶景川这厮共度新春佳节,实在是吃饱了撑的。察觉到方鹭语气中的不耐,叶景川放下手中未开启的盒子,但仍坐在原处,没有挪动分毫。方鹭看他,他竟无所顾忌地看了回去,那眼神仿佛是在催促对方赶快回前院招待客人。方鹭气急,拂袖而去,叶景川转头继续讨好徒弟:此物你可喜欢?是洞庭一带得来的东西至此,叶鸯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也终于舍得讲话:方师叔身子不好,你少气他,单一个徒弟就够他生气的了。说起来啊,你今年是中了什么邪?好好的机会摆在你眼前,叫你去拉拢人心,你竟然不去,只顾玩物丧志,这不像你一贯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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