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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1 / 1)

大晚上还穿一身白,应当不是大盗小贼,看那纤细身材,应该是个女人没错。夜半三更,荒村野店,孤男寡女,能做啥好事情?叶鸯壮着胆子探头往狗师父门口看,然而那白衣女人和叶景川一并消失了,屋内如豆灯火再度亮起来。☆、第 6 章白衣女子随着叶景川进了屋,未尝落座,先从袖中掏出几封信来,面上闪过一丝促狭笑意,仿佛眼前此人正落入了她的圈套。叶景川淡然一瞥,却是没问她那些信是何人送来,更没有当着她的面拆信,只那样淡淡冷冷地盯着她,仿佛在等待她识趣一些,趁早走人。可她显然不识趣。换句话说,她此行前来就是为了看叶景川吃瘪。叶景川早明了她的意图,因而微叹口气,无可奈何地坐到桌边,一封接一封地拆开那些信件,装模作样给她看。此刻,那女子一改方才在外头的毕恭毕敬,径自坐到床上,翘着腿哼起了小曲。从她口中吐出的唱词并不高雅,恰恰相反,俱是些不堪入耳的字眼,叶景川没听多久便皱起眉,转头瞪视着她,隐隐有些警告意味。怎么,你那些红颜知己唱得了,老娘我就唱不得?女子换了个姿势,好躺得更舒服。她悠悠闲闲掰着手指头数数,从一数到十,又从十数到一,随后涎着脸自床上爬起来,道:我瞧你那徒弟生得不错,你既不要,成天打骂,倒不如便宜了我嘿叶景川闻言把信纸往桌上一拍,眉梢挂上怒意,你有完没完?!训斥的言语,仅这五个字再无其他,但其中所蕴含的怒气十分真不掺假。纵然那白衣女子色胆包天,对叶鸯垂涎三尺,听了他这五个字亦要退缩,当即坐立不安,生怕他一怒之下拔出剑来,往别人身上捅十个八个血窟窿,权当给口无遮拦者一个教训,要其从今往后不敢妄言。叶景川的坏脾气,她是领教过的,挨了叶景川一次教训,决计不想再感受一次。白衣女跳下床,夺门而逃,连叶景川阅信后有何感想都忘了打听。望着那一抹白影在夜色中往山下奔去,叶景川摇摇头,顺手将桌上那些信纸拢到一处,尽数丢入了墙脚的盆。那盆是个好物,可用于盛水,还可用于烧火,方便了叶景川毁尸灭迹。他将盆拿到屋外,置于一片空地上,片刻之后,藏在房中的叶鸯再度探头,看到的就是狗师父在月光下烧火的情景。叶鸯想狗师父一定是脑子不太正常,夏天都要到了,正是热的时候,他大晚上的烤火作甚?又不是天寒地冻,手脚冰凉,不烤火就过不下去的日子。想来想去,仍是难以想通,再看叶景川烧火时那娴熟的动作,越发感到诡异难懂。忽地联想到那名神秘的白衣女人,以前叶景川恐吓徒弟时所讲的怪谈一股脑儿冒了出来,叶鸯心里发毛,只觉得狗师父不是在烤火,而是在给含冤而死的女鬼烧纸。瞧叶景川那副祸水模样,指不定有多少姑娘家为了他寻死觅活,要说他身上背着冤魂,叶鸯是信的。白衣女人走得早,跑得快,叶鸯并没有亲眼看到她下山,他还当那女人进了叶景川的屋就没再出来。如此一想,顿时又不认为狗师父是在给冤死的姑娘烧纸,没准儿是那女鬼怨气太重,上了活人的身,支配着叶景川的身体,叫他给自己烧纸。叶鸯从脚底凉到头顶,又从头顶凉回脚底,当下不敢再看,快走几步钻进被窝,放下床帐,发着抖度过一夜。到了第二日,叶景川神色如常,眉宇之间甚至还有喜气,叶鸯偷偷打量狗师父,不禁猜测那女鬼不是前来报复,而是千里寻夫,来与叶景川春宵一度。师父确是祸水,那女鬼死都死了,还念念不忘地来无名山同他睡觉,也不知昨晚是怎样销魂蚀骨的一番滋味。叶景川丝毫未觉叶鸯想到了别处,徒弟在那头想入非非,映在他眼里不过是发一下呆。但叶鸯眼神之猥琐,面色之古怪,仍是令叶景川生疑。他暗自思忖,徒弟是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也许是看上了山下哪户人家的姑娘,乃至于一大早就在这儿思春。虽说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但也无甚可讲。叶景川回想起昨夜白衣女子所言,重新将眼前不成器的徒弟打量一遍,这才发觉叶鸯长得人模狗样,难怪招人惦记。招人惦记并非好事,叶景川深知其中道理,他瞅了徒弟半晌,没头没脑地吐出一句:你少到金风玉露去。他不提金风玉露,倒也无事,他一提,叶鸯便觉着不对。听他语气,不似是在担忧徒弟抢走自己的女人,反像是害怕爱徒被山下的女妖精抓进洞窟里去。山下的女人像老虎,山上的叶景川却是真老虎。叶鸯抬头看他,同他对视片刻,忽又心虚地低下头,一张脸仿佛煮熟的虾,不晓得是想到了什么。叶鸯草草扒拉几口饭就停了筷,叶景川眨眨眼,信手将徒弟面前的碗拉到自己这边,解决掉他的剩饭。匆匆吃完,又道:赶快收拾收拾,明日带你南下,到江上玩水去。哦叶鸯拖长了声音,懒洋洋地回应。非是他不愿到外头见见世面,实在是他师父不会办事儿,每次说要带他出远门,抵达目的地之后却又不管他,把他丢给随便哪位好友,自顾自跑去青楼寻欢作乐。这回说不定也是一样,谁知道他又收到了哪位小娘子写来的信。叶鸯突然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昨晚的白衣女子可能不是女鬼,她或许是来给叶景川送信的。他脑袋好使,稍微往正经道上拐一拐,就能把真相揣摩得八九不离十,可惜他的脑筋惯常不用在正途,在歪路上的时候远比走正途的时候更多。平时叶鸯还算听话,师父叫他往东,他绝不往西,不过这当然是因为忤逆了叶景川就没好果子吃。假如叶鸯打得过狗师父,那他无须计较叶景川是给他吃好果子还是坏果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自己爽过了再说。道是收拾收拾,实际上叶鸯的东西并不很多,他活得粗枝大叶,不修边幅,私人物品除却几件衣裳一把剑,就是前些年叶景川随手扔给他的发带。叶景川压根没意识到,他随随便便送出手的东西,对旁人而言意义非凡。因着明日要出远门,叶景川未曾逼迫叶鸯练剑或抄书,竟还大发慈悲,准许他下山跟小鲤鱼道个别。一只脚踏上石阶,叶鸯满腹疑虑,回身望了师父一眼,却没看出异状。想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下山去玩儿,叶景川都不生气了。叶鸯去寻小鲤鱼时,她正坐在院中守着她家的大水缸。水缸里头游着几条好看的鱼,尾巴时不时拍打两下,激起一片水花,落到人手臂上脸颊上,沁入骨髓地凉。水缸里的水是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井凿在老树底下,就算是在夏天,也照样冰冷。叶鸯闲不住,伸手入水去抓里面的鱼,结果鱼没抓到,反被溅得一身湿淋淋全是水。叶哥哥又要出门玩呀?小鲤鱼抱着膝盖坐在一旁,看叶鸯坚持不懈地捞鱼,想到叶哥哥明天便要走了,心中不禁生出几分艳羡、几分无聊。羡的是叶鸯经常被叶景川带出门天南海北到处乱跑,无聊的是又少了个人陪她游戏。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觉得外头有意思,于是直截了当问出口:那,我能跟你们一道去吗?其实外面并不似她所想象得那般有趣,叶鸯想了想,摇摇头。别的话无需说,只拒绝一次就够。小鲤鱼被他拒绝,也只委屈了一会儿,很快又高兴起来,扒在水缸边沿处看叶鸯伸手抓鱼。叶鸯同缸中几条鱼斗智斗勇,没留意叫鱼嘬了好几口,不疼,但有点儿麻,还有点儿痒原来被鱼咬到是这般感受。届时随叶景川到了江畔,他定要逮几条大鱼来玩玩儿。北地河流不多,鱼虾水禽更是比南边少,叶鸯幼时住在深宅大院里,可供玩乐的不过一只鸟,据说那鸟教好了会说人言,然而叶鸯怎么哄它,它都不肯开口讲话,最后活了没到半年,就病恹恹地死去了。鸟兽一类,果真还是得在山中才能活得长久,它们跟人还是不同。叶大侠这回南下,是做什么去呀?你们何时回来?往南走是要到哪个地方?小鲤鱼仰着头看叶鸯,好奇发问。她问题忒多,叶鸯不是很想回答,况且此行的目的地,叶景川确实未对他说明。很多时候叶景川都是那样,能不说的,他就不说,待到必须要告诉别人了,他才肯张嘴把话往外吐。叶鸯常常怀疑此人是个葫芦妖精,因为他从未见过守口如瓶能守成这样的人。随口胡诌几句,把小鲤鱼糊弄过去,叶鸯继续逗弄水缸里的鱼。也许人如其名的说法当真有几分道理,他这小鸟儿就是爱捉鱼。叶鸯不太喜欢自个儿的名字,人常说鸳鸯鸳鸯,鸳是雄鸟,鸯是雌鸟,依此推断,他叫叶鸯不太合适。他将要出生的那时,他爹可能以为这孩子会是个姑娘家,早早地备好了名字,结果孩儿出世,接生婆一眼瞅见两腿之间多出个小芽。事已至此,无可奈何,名字定好了,他爹也懒得改,于是叶鸯就顶了个雌鸟名字过了十八年。先前叶景川说给他改,可改了又不习惯,只好先将就着。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将就的,不喜欢的名字凑合着用,不喜欢的师父凑合着拜,不喜欢的差事凑合着干,凑合来凑合去,日子也就混得差不多了。缸中的鱼突然被抓住,叶鸯挑挑眉,作势要将鱼捞出水缸,鱼在他手中挣扎得愈加厉害,甩了他满头满脸的水。小鲤鱼机灵,一看他抓住了鱼,便知大事不妙,她此刻已躲到远处,甭管头发还是衣裳,统统都是干燥的,根本没溅上半滴水珠,而叶鸯就不同了,他活像只落汤鸡,浑身湿漉漉冷飕飕,仅有手里那条鱼彰显着他的战绩。尚未得意够半刻钟,叶鸯后脑勺就挨了重重一下,叶景川的声音于身后响起,好似阎王索命来:好啊!叫你收东西,下山跟人道个别,你倒好,搁这儿赖着不走。捞鱼?待到船入江心,我把你丢下去,叫你捞!一口气捞个够!语罢,悍然打落叶鸯手中那条鱼,揪着人发丝似是要将其按进大水缸。叶鸯反手一抓,死死抓住师父衣袖,这样一来,若师父把他丢进水缸他也不怕。死到临头,必须拉人垫背,不然死得很亏。所幸叶景川不过是同他开个玩笑,叶鸯能感觉得到,那只拢着他发丝的手动作轻柔,与其说是拽着他头发,倒不如说是在轻轻梳理摩挲。叶景川今儿心情好似不错,想来他将要去见的那姑娘美极了,美得让他魂牵梦萦,美得让他变成了另一个不似他自己的人。叶鸯哼了一声,推开师父,撑着水缸的沿儿站起身。水里重归自由的那条鱼报复心挺重,刚被放归水缸不久,便扬起尾巴甩了叶鸯一脸水。这回叶鸯躲得及时,水没泼到他身上,而是打湿了叶景川的袖口。叶景川嗤笑,自袖中掏出一物塞到叶鸯手里,又捏着被打湿的那块袖子往徒弟脸上抹。汪姨从门外走进来,是她引叶景川来的家里,见叶景川逮住徒弟,她就笑笑:你又淘气,给师父添麻烦啦?哪儿能啊,他给我添麻烦还差不离。叶鸯厚颜无耻地说道,这回他带我出门,说不定是去还债哎哟,你干嘛打我!还债?还什么债?稍微一想,就即刻明了叶鸯所说的是偿还情债。钱财可以清偿,情债可难偿,然而叶景川从不欠债,无论是钱,还是情。叶景川一弯嘴角,扬起拳头作势要揍,叶鸯哎哟哎哟叫着,抱头鼠窜,连跟小鲤鱼正儿八经道个别都没顾上,就脚底抹油溜出了汪家。有这逃命本事,将来若是欠债,债主想追他可是难于登天。他欠别人的尽管欠着,反正别人抓不到他,喊他来还债他也不还。☆、第 7 章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叶鸯未曾见过沧海,却非首次到巫山,叶景川说的是带他南下,实则晃晃悠悠来了此地,在江畔逗留了好些天。这几日间,叶景川照旧出门乱转,而叶鸯被他托付给友人,每日只能端坐江心垂钓,好不无聊。钓鱼须得静心,而叶鸯心不静,一会儿动一下腿脚,连带着钓竿和整条船都在摇晃。他坐了老半天,没钓上一条鱼来,它们都嫌叶鸯讨厌,不乐意咬他的钩。既然钓不上鱼,那留在江面上也是无趣,叶鸯索性把钓竿一甩丢回船舱,划着船向江畔折返。临走时,回头望了一眼深不可测的江面,心有余悸。或许是从小生长在北地的缘故,叶鸯对深水有种惧怕感,很莫名,却也合乎情理。至于打小就生活在江边的孩子,大约是不怕水,反倒极亲近水的。叶鸯才将船靠了岸,忽感到船身剧烈摇晃,忙扶着船舷站稳了,略显恼怒地低头瞪着那自水中湿淋淋钻出来的家伙。此人便是叶景川好友方鹭唯一的爱徒方璋。当年叶鸯初次听到他名字,就觉得很慌。方璋方璋,方方璋璋。将此人的名字多读几遍,叶鸯便感到舌头不是舌头,嘴巴不是嘴巴,别扭得很。因此他从来不叫方璋的大名,而是捡着人小名叫。妞妞,你别吓我。叶鸯扣紧船舷,生怕方璋一个手抖,叫他的船翻过去,把他栽到水里淹死。方璋听见那个诡异的小名,脸色一黑,愤愤给了叶鸯的船一脚,叶鸯一个没抓稳,竟让他踹翻过去,发尾衣摆已浸到水中,眼看就要呛水,却被岸边一人伸手抓住。叶景川一把将叶鸯捞到岸上,回身去揪方璋的耳朵:好小子,我就这么一个徒弟,是叫你瞎糟蹋的?你可当心点儿,若是给我糟蹋废了,你就跟我回无名山上去罢!方璋躲闪不及,耳朵正好被叶景川钳住,他耳朵生得软,叶景川揉吧揉吧将其揉成个团儿再舒展开,玩得乐此不疲。眼睛转了好几圈,方璋也没瞧见师父的影子,只好泪汪汪地求饶外加告状:我错啦,我错啦可是,是他先喊我妞妞,赖不得我!他人高马大,个头比叶鸯高出不少,顶着个妞妞的名字,着实让人感到可笑。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那起名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他师父,怪只怪方鹭过于随便,给徒弟起名字起得糟心。这厢方璋悲愤告状,那厢叶鸯沉不住气,怒道:那你找方叔叔去啊,你让他给你改名字,改得顺口了,我就不叫你妞妞!附近有认识这俩孩子的,闻言忍俊不禁。方璋两眼一翻,竟也不怕叶景川了,伸手够到叶鸯脚腕,作势要把他往水里拖。叶鸯啊哟啊哟叫起来,慌不择路,一头撞进叶景川怀里,跟抱住救命稻草似的死命抱住师父,唯恐手一松就掉入水中,变成个溺死鬼。忽然,叶鸯感到叶景川身躯微微一震,随后一双手环上他腰际,将他带离水边。方璋仅抓了叶鸯一下便松了手,因为他远远地望见方鹭正朝这边来,当即丢下叶鸯,委委屈屈跑到师父那头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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