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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毁容奴侍(11) 和盘托出(1 / 2)

徐连的速度很快,顾玠的药还没有凉,他就抱着一堆东西回来了。足足有三四个油纸包,打开里面,除了蜜饯以外,就是各色糖果。

徐连一边推到顾玠手边,一边给他说这些都叫什么名字。不知道背后的老板是谁,但这些红红绿绿的糖果块取的名字都非常讲究雅致。

“我问过卖东西的人了,他们说这些要比平常糖果更甜,这些要酸一些。”又指指蜜饯,“这份口感偏软,这个有嚼劲一点。”

“以后你喝完药,可以随机拿一块尝尝。这样你的注意力就不会在药上,而是在它们上面了。”

“你特意出去,就是给我买这些?”

徐连好像有些不太好意思,手指卷着油纸边。

“喝药太辛苦了,我想让你高兴些。”

顾玠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东西,其实他想要的话,跟家里说一声,也许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姐姐们直接就将那家店买下来送给他了,但他从来没有说过,因为苦涩是永远避免不了的,他认为这并没有意义。

甚至有时候,顾玠将药喝完了,蜜饯还是好好地又送了回去。他会等药味自己在嘴里散开,又或者呷一口同样苦涩的茶。

沉寂的心像是被轻轻拨动了一下,顾玠从油纸包里先拿了一个蜜饯咬了一口,是杏脯,外面很有嚼劲,里面是甜丝丝的绵软。

“我很高兴。”

说着,就将摆在面前的药全部喝下了。

牵心虽然在旁边,但一点也没有能用得上他的地方。只见徐连在顾玠喝完药后,就伸手将药碗接了过来,而后又将一块干净的手巾递到顾玠手上,让他擦嘴。

顾玠拭了拭嘴角,正待将手巾交给牵心,视线还没有望到对方,徐连再次接了过去。

他面前又递来了一颗圆棱棱的糖,淡绿色的,闻着有股鲜花的清香气。

一切都太自然,也太没有思考了,那颗糖直接被徐连喂进了他的嘴里。

顾玠的唇碰到了徐连的手指,嘴巴柔软得叫对方收回的指尖一阵酥麻痉挛。徐连将那只手藏在身后,面色如常地跟他讲话。

“味道怎么样?”

“有些酸。”过了会儿,又说,“又有些甜。”

“这种糖就是这样的,先酸后甜,元琼,你嘴里还有药味了吗?”

两种味道的变化,的确让原先的药味减轻,乃至让人忽略。

“还有一点,不是很让人讨厌了。”

“等会儿你吃完了就再吃一颗。”

“甜的哪能这么多吃?”顾玠笑着摇摇头,只觉得徐连的话有些太过孩子气。

“你又没有经常吃,偶尔多吃两个不要紧的。”

“云怀将来若有了孩子,定然不能放在你身边,否则一味溺爱,孩子都教你惯坏了。”

顾玠一句玩笑话,房中人都跟着小声笑了起来,唯独徐连不但没有,还说:“我以后不会有孩子的。”

顾玠的笑容收敛,点了点他的额心。

“又在瞎说了。”

“我没有瞎说。”

“那你以后不准备成家了?”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是要成家的。”

“既是要成家,又怎么会没有孩子?”

顾玠没有把徐连的话当真,只当他是年纪太小,还没有考虑到这些事情。

微笑间,也没有注意到对方望着自己的复杂眼神。

如果不爱女子,两个男子在一起,又怎么会有孩子呢?

只是这话,徐连不敢当着顾玠的面说出来。他从一旁端了杯茶,等闷头喝完了,才听到顾玠说:“云怀,你拿的是我的茶盏。”

刚才徐连出去买东西,牵心又给他端了杯茶来,顾玠只喝了一口,就撂在那儿没动了。

徐连动作太快,他都没来得及出声,一杯茶水已然下肚。

瞧见对方听了自己的话后手足无措的样子,顾玠忍俊不禁,从他手里接过了茶盏后,才将牵心为徐连准备的放到他手上。

“这杯是你的,专门让人泡了你最爱喝的茶。”

徐连仍是低着头兀自发懵的样子,顾玠看见他耳朵都是通红的,伸手捏了一下。

这一下将人惊醒,瞪着个眼睛朝他望了来。被面具遮住的眼睛边缘似乎有些微微地发红,很少见的表情,让顾玠也跟着短暂地没有说话。

过会儿才说:“只是喝错了杯子,又不是什么要紧事。”

他哪里知道,徐连一切的反应根本就不是为了拿错东西的缘故,而是这只杯子是他喝过的。

或许,他嘴巴碰到的地方,曾经也是顾玠碰到的地方。就算不是,那杯茶水定然也是对方碰过的,他就这么将茶水全部喝进肚子里去了。

在顾玠跟他说话的时候,徐连甚至荒唐地想,早知道,他该喝慢一点才是。

反应过来自己的念头,又羞又耻,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顾玠。

他一派光风霁月,哪里想到自己的好友正在内心如此构想着他。

“没,我……”徐连莫名感到紧张,就将手中新递过来的茶水又匆匆喝完了,连味道都没有尝出来,“我有一段时间没有练字,可能有些生疏了,元琼,你帮我看一看吧。”

“那我们先去书房,中午要留在这里吃饭吗?”

“要,家里没甚要忙的地方。”

“你走了以后,牵心研究出了许多新菜式,等会让他们做了送来给你试试看。”

这些新菜式都是牵心为了能让顾玠多吃点想法设法捣鼓出来的,味道确实很不错。

书房离正屋还有几步路,不过说话之间,也就到了。

推开门一看,里面比徐连走的时候又多了不少字画。还有一些古玩珍巧的物件,有顾玠自己从他人手中购买来的,也有家里人送的。

顾玠拿出专门给徐连准备的笔墨纸砚,摊开在书桌上。

“你先写一句话给我看看。”

徐连提笔,不知道写什么,可看见顾玠,脑子里突然就蹦出来一句话,随即挥毫。

转眼之间,一行字就出现在了纸上,乃——陌生人如玉。

“笔劲稍退,笔锋也过分尖锐了些。”不知道是不是跟徐连刚从战场下来有关,顾玠握住徐连的手,又在下面把这句话慢慢写了一遍。

他最初教对方的时候就是如此,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妥。顾玠将每个字拆分详解,说给徐连听。

一句一句落在徐连耳中,又一声一声落在他心里。

最后是一点,手劲稍重。

“明白了吗?”他侧着脸问徐连,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明白了。”

“我无事的时候写过几张字,你就先按照上面的来练习,等手感回来以后,接着之前断掉的句子再写。”

顾玠正将徐连手放开,谁知对方又往他身边站过来了点。这样一看,就好像人是躲在他怀里般。

转眼间,对方就又写出了一个字。顾玠还来不及退开,徐连就已经仰了头看他。

“是这样吗?”

于是顾玠也就随了他去看那个字,形神都比一开始更凝聚些了。

他点点头,说一声“是”,徐连就拉了他的衣服,“元琼,你就坐在这里陪我吧,好不好?”

徐连比他小,但在他面前一直都是照顾他的那一方,偶尔这种样子,才会叫人想到他也不过只有十七岁。

顾玠又看到他眼边的面具,不知道对方在战场上究竟受了多少苦。

“好,你练字,我给你磨墨。”

徐连立刻欢天喜地,将砚台放到了他这边,又把椅子搬好,还找了个软垫垫在上面。

等顾玠坐好后,他又站到了他的右膝盖前方,只要稍微侧过身,就能看到身后的人。

这样的位置有些奇怪,但时间久了以后,也就适应了。

并且顾玠觉得,这样也挺方便的,能第一时间看到徐连练出来的字。

重复一样工作是有些累人的,可徐连一直精神奕奕。

顾玠渐渐从他写的字看到了他的人,小将军穿了件深青色的短打,利索又清爽,头上的发带也是同色系的,马尾似乎比之前长长了一点。系了一根腰带,平时没有注意,现在看时,才发现徐连的腰其实很细。

他没有特别念头地将人这么打量着,思绪漫漫,可习武之人对他人的目光尤其敏锐,早就在顾玠看过来的时候,徐连就已经发现了。

于是浑身越来越僵硬,连握着笔的手好像都打不了转了。

等顾玠将目光从徐连身上收回来,就看到他好好的字里面,夹杂了许多支支愣愣的笔划。

“这里怎么了?”

徐连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字,垂着眼皮,有点心虚地道:“手好像抽筋了。”

“抽筋?我看看。”

说着,顾玠就捉了徐连的手,另一只手摊开对方的掌心看了看。他手上的茧子也是一天比一天厚。

久病成医,顾玠从小到大接触过不少大夫,曾经就跟着他们学习了点简单的病理。

“觉得哪里疼?”

“好像是这里。”

徐连说的是手掌上靠近指根的部位。

顾玠给他按了按,从左往右,很有规律的。

他的手就像是一片羽毛,轻轻地拂过山岗,又轻轻地拂过河流。

徐连有些后悔说自己的手抽筋了,他的手忍不住地想蜷缩起来,却被顾玠另一只手将四指都握牢了。

“要按一盏茶的时间才可以,今天就先不要再练了,如果觉得无聊的话,等会儿在书房里找本书看看。”

“……哦。”

要是顾玠现在抬起头的话,一定会看到徐连的脸全都红了。

徐连中午吃过饭不久就回家去了,顾玠却还记得他手抽筋的事情,专门去请教了刘大夫。

“听你的情况,应该是用手过度造成的,下回你可以从手腕开始按。”

顾玠细细记下刘大夫说的几个穴位,等下次徐连过来的时候,特意教了对方。

“刘大夫说平常也要注意,你每次练完武功,都可以顺便按一按这些穴位。”

“记不住也不要紧,我给你画了一张图,你照着上面按就行。”

他画的是手部示意图,各处穴道都标明了。

这一话题过后,徐连没有忙着再去练字,而是说起了程术的事情。

因为顾玠跟程术的关系比较好,所以徐善斋提起对方的时候,徐连才多听了一耳朵。

“还是跟立储有关,不少朝臣都举荐八皇子,谁知道这时候有人参了他一本,说是八皇子仗着权势目无王法,欺压百姓。”

“这跟若扬有什么关系?”

虽然顾朴生跟顾玠提过,以后还是叫程术六殿下,但顾玠暂时没有改过来这一点。

“我爹说,这人是六皇子安排的。”

“朝堂之争,总是免不了的。”

顾玠的声音很轻,他知道以程术的身份,早晚有一天会走上这条路。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

“皇上知道八皇子做的事情后,雷霆大怒,罚了对方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外出。”

“八皇子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说起程衍,就不得不提葛云生。

新年那晚两人在延庆楼碰到了王鹤,就先存了一个心。过后避着官洄,他们将对方教训了一顿。

若只是打了人还好点,谁想八皇子竟然如此狠毒,直接命人卸了对方的一双腿。

那王鹤本也是书生才子,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废人。

外界只知道是王鹤曾经得罪过八皇子,并不清楚里头的纠葛。

徐连也是听别人提起来,知道有这回事,具体的也不知情。

朝堂之争跟他们无关,顾玠知道程术现在一切都好也就没有关注了。

他答应要给徐连画幅画像,过后就行动了起来。比起那张踏春图,顾玠画得要更加精细。

他没有完全按照徐连当日的模样来画,而是按照自己想象中对方奋战沙场时的模样落了笔。

徐连左手持长枪,右手握着缰绳,马蹄扬起,尘沙滚滚,他穿着铠甲,日光中映出金芒来,脸上沾了灰土与鲜血,右眼眉上被划了一道长长的血痕,鲜血从眉角沿着脸颊滚落。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画好以后,又专门找来可保百年的颜料涂上。最后请匠人裱好,卷起用绳子扎着,套进定做的软布袋中。

顾玠还郑重地给徐连写了一封信,礼物不是当面给他的,而是特地叫牵画去了一趟徐府送给对方。

这幅画顾玠不光是以朋友的身份给对方的,还是以一个被对方庇佑在城中的百姓,交给舍己为国的将军的立场给他的。

“将礼物交给云怀了吗?”

“小将军跟大将军出门了,是管家接的。”

徐连身上是有职务的,就算是留在福安城,也要每天到军营里走一趟,教教其余士兵。

顾玠听了后,说了声知道了便没有再问。

他们一家三口分管不同的军营,汤禧比父子俩先回来,管家将顾玠派人过来的事说给了对方。

得知顾玠是专门给徐连送了礼物来,汤禧接来看了一眼。她没有拆开来,而是打量了会儿,见外面包着的软布都是用了极好的料子,才错开眼,将画重新给管家拿着。

“既然是给小连的礼物,就送到他房里去。”

管家应声,这就去了。

过会儿功夫,徐连跟徐善斋一起回家,三人一同用过膳,他就站起来,看样子又要出门。

“你去哪儿?”

“去看看元琼。”

自从他们去年回福安城,徐连口里念叨得最多的名字就是对方。徐善斋跟汤禧都已经听习惯了,有时候甚至都有一种顾玠可能就住在他们家的错觉。

汤禧看徐连急急忙忙的样子,有些好笑。

“先别忙着出去,阿玠给你送了份礼物来,让管家放到你房里了。”

于是徐连就从原本急急忙忙要出门,变成了急急忙忙赶回自己的屋子。

汤禧看着他跑远的背影摇了摇头,徐善斋端着酒杯又喝了一口,感慨道:“这孩子跟阿玠还真是投缘,兄弟间的感情这么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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