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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番12(2 / 2)

福姐儿更抬不起头了。

赵誉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暗怪顾院判多事。

“去吧。”他下了逐客令。

顾太医忙不迭爬起来,躬身退下:“微臣、微臣这就去抓几服药,给皇上补……补……”

话没说完,被赵誉一记眼刀扫过来,吓得连忙溜了出去。

外头,黄德飞迎着顾院判,“皇上到底是……”

黄德飞是赵誉近侍,赵誉衣食住行都是他打理,他若不知病情,对赵誉实在有害无益,顾院判含糊道:“有些小恙。黄总管日常记着,皇上着不得凉,进不得酒,也不能食热性之物。”

黄德飞不免追问:“究竟是什么病候?”

顾院判有赵誉吩咐,不敢直说,“不好说……几症齐发,莫叫皇上太劳累就是……”

黄德飞叹气:“皇上每晨丑末就起了,又贪夜理事,这些年,就没睡过一天懒觉罢过一回朝事。铁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了。咱们这些人劝不听,还得贵妃娘娘多提醒。”

顾院判点点头:“回头公公提醒提醒娘娘。下官这便给皇上配药去了。”

殿中,福姐儿偎在赵誉身边。两人平躺在枕上,他的手臂穿过去把玩着她披散下来的长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不外是福姐儿责备赵誉不爱惜龙体。

赵誉笑:“是,朕会记着,早睡迟起,不时耍耍性子罢朝。”

福姐儿翻身过来:“皇上,您还说笑?”

赵誉按住她后脑将她按向自己,噙着那樱唇道:“朕知道,你心疼朕。”

福姐儿软下来,伏在他肩头。

赵誉抚着她头发,叹息道:“朕自打有你,就觉着很知足。每回忙得累了,想到你和孩子,就立时精神百倍。福儿,你给朕生了俩儿子,两个!你可知道过去那些年宫中无嗣,外头那些人怎么传?”

“他们说朕不行!这些刁民!你说,朕行是不行?”

福姐儿没好气地瞭他一眼:“皇上,您九五之尊,怎么说出这种话来了……”

话未说完,惊呼一声,赵誉已经翻身上来,扣住她手腕欺近。

“说,行是不行?”

福姐儿别过脸去,闭着眼咬牙道:“行……行,特别行。皇上,您不舒服,别乱来……”

赵誉笑着松开她:“朕逗你的。”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心这么软了。那些与他有着血缘的兄弟,不逊的,他也忍心斩了。于今对着这个女人,他心软成了水。一想到若是自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孤儿寡母要面对多少艰难,他就开始恐惧。

赵誉抱住她,紧紧的。

喉头发涩,似乎又有血液涌出。他强行压抑着,声音含糊地道:“福儿,你不知,朕有多在意你……”

福姐儿张开眼睛,眼底有泪意晶莹。

她肯定,赵誉病了。即便他不肯说,即便顾院判不开口。

他从不是软弱的人。

今晚这些话,他向来没说过。那么自信的一个人,口口声声要护着她,怎么会突然改了口风,叫她有事去找别人。

赵誉在她耳畔,轻声道:“还有,朕明儿,有礼物送你。”

是什么礼物,福姐儿很快就知道了。

来祥福宫传旨的是黄德飞。随行的是礼部侍郎和内务府副总管。

福姐儿愕然听着那些字句。

她不敢信。

赵誉要立后,要利她为后!

他不想苏家壮大,反感苏皇后弄女人进来塞给他,最终最终,他自个儿心甘情愿,把后位,双手又捧给了苏家。

很快,各处都收到了消息。

赵誉在前朝颁旨,正式立后。

明黄大纸誊写了册后的旨意,在各处张贴公示。

同时公示的,还有储君人选。新任苏后的长子瑾煊,继为太子。

虽正式颁旨了,却没特别大的浪花。这些年选秀都停了,后宫那些新人已经熬成了旧人也没能有人诞下麟子,这位小苏氏一生就生了四个,其中两个皇子,又是后宫位分最高,最受宠的,皇上的意思早就十分明显了。册立中宫也只是时间问题。

册立大典定在三个月后。

这也不难理解。立后和立储都是了不得的大事,细细准备起来,三个月还有些太急了。

后宫在着手准备给赵誉收拾南巡的东西。福姐儿带着尉迟姐妹,细细列了单子,一样一样带着紫宸宫的长史和宫人整理着。

赵誉乐得她有些事做,不至缠着自己又叫她瞧见他呕血。

其实他这样已经不短了。去年冬天染了风寒后,就略有咳血的毛病。当时在整吏治,就没多在意。今年天一凉,不想又复发了。后来顾院判过来跟他禀过病情,他患了严重的肺症。

赵誉早有准备,知道的时候面容只是微微一僵,很快就放下了,只问:“这病,会传人么?”

顾院判摇头:“不会的。”

赵誉就放了心,摆驾校场去点这回要带的兵马去了。

很快就是离别之日。前线等之不及。

福姐儿被瞒到出征前一日,才从宫人口中得到消息。

御驾亲征这么大的事儿,外头早就沸沸扬扬了,赵誉禁了宫里的言,没人敢在福姐儿面前提。

福姐儿连夜去见赵誉,却没能见到。他似乎早知她会来,许是怕她劝阻,连夜召了将领入宫商议事情。

天亮了,福姐儿在侧殿候了一晚。

大殿的门从内打开,几个将领从里头走出来。

赵誉立在里间,缓声道:“传皇后进来。”

福姐儿对皇后这个称呼还有些陌生。她缓缓行至大殿里头。

赵誉沐浴过了,发梢还蕴着水汽。

他身穿雪白中衣,手里捧着头盔,见她来了,笑着朝她招手:“福儿,你替朕着铠甲。”

他的铠甲,十几年不曾用过了。仍是崭新发亮,黄金铸就,内里是皮革。

福姐儿知道,这身衣服,只是好看罢了。上了战场,膂力大的箭手,一箭就能射穿。而黄金战甲是身份的象征,他得穿着。中衣里头还得配一件防身马甲,很重,是保护他用的。

此时此刻,大军已在宫外。没有回头余地,她不可能不放他走。

接过护甲,福姐儿强忍不住的泪洒了下来。

她抬手抹了下眼睛,仰头替他整理好衣襟,然后伺候他将护甲穿上去。

赵誉抬手抹去她滑至嘴角的泪珠,柔声道:“你如今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不要哭。你安心等着,朕很快回来。”

越是这样说,越觉得心酸。他还病着呢。就这样出征去,去那气候严酷的西北。

听说那里黄沙漫天,连水都是稀有物。

他养尊处优这些年,怎么会习惯?

穿好护甲,从旁拾起金色战甲,前后两片,用皮革带子系住。肩甲是云纹莲花,有祥瑞之意。她细细替他穿好。没有接触过这种铠甲,穿得很慢。

他并不急。

这一去,结果是什么他不知道。能多瞧她一眼也是好的。

福姐儿两手绕过他腰替他系革带。脸颊几乎是贴在他胸前。

赵誉呼吸一窒,就顺势将她抱住在怀里。

他声音在头顶,喘着粗气。

“等我回来。福儿。等我回来。”

多少年了,他没在人前自称“我”。

福姐儿闭上眼,任由泪水滂沱。

情绪霎时失控,她嚎哭着捶打他。

“你做什么要御驾亲征?你身子还没好,你怎么能这样作践自己?我不要你走,你走了我该有多担心你知不知道?你坏死了,坏死了啊!你只会让我哭,总是让我哭。你这个坏蛋!坏蛋!”

赵誉攥住她手,翻开她手掌瞧,“别打,仔细打疼了手……”他还穿着甲胄呢。

下一秒,福姐儿被他带入怀中,紧紧的抱着。“福儿,我会回来的。相识太晚,你我才行相伴几年?我不会有事。”

外头传来铮铮琴音,是破阵曲。

吉时已到,不能再耽搁下去。三军在外等候主帅,百官跪在天坛下,等天子扬旗。

赵誉深吸一口气,抱着福姐儿重重地亲了两下。“安心!”

他拍拍她的脸颊,越过她,边朝外走,边戴上头帽。

足尖踏在门槛上方,忽听她唤他:“赵誉!”

赵誉甚至觉得这名字陌生。践祚二十七年,没人连名带姓地喊过他名字。

福姐儿抹去眼泪,勾起一抹笑来。阳光透过五彩斑斓的琉璃窗洒进来,她容色明艳如花。国色天香,不外如是。

“你放心,我能护好孩子们。安心去,我等你凯旋。”

终是忍不住,一行清泪顺着笑着的脸坠下来。

凄绝而美艳。是他此生第一次爱过的女人。

赵誉点头,将她这笑容深深印在心上。他转过身去,坚定而自信地迈开步子,迎着不尽的光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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