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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五章(1 / 2)

身体虚弱和情|事让莫惊春在醒来后又昏睡过去,烧得一塌糊涂。连日的高烧让他的身体跟个小火炉一般,直到两三日后才恢复了清明。

右手的伤势被换过几次药,身下也在他毫无意识的时候上过,等莫惊春再次醒来,已经是半下午。

他迷迷瞪瞪地看着床帐。

是他家。

他回到莫府了?

莫惊春颤巍巍地坐起来,右手一个不慎使劲,疼得他一抖又砸在床榻上。

“郎君——”

一个陌生的声音急急响起,人也猛地从门边窜过来搀扶住他。

莫惊春泰半的身子都靠他搀起来,他侧过去看,哑着声音说道:“你是何人?”

家中何时有了这么一个奴仆?

看起来年纪和墨痕差不多大,但是长相普通,甚至有点矮小,是丢到人群里便不会再被看到的人。

他笑着将莫惊春扶正,又将软枕塞在床头,让莫惊春能靠坐下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后退一步,朝着莫惊春跪拜下来,“奴婢是陛下派来伺候郎君的。”

奴婢这个自称一出,莫惊春便清楚他的身份。

是內侍。

莫惊春头疼不已,摁着抽搐的小腹低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宫人道:“奴婢得陛下赐名,卫壹。”

莫惊春听着这稍显古怪的名字,平添了几分烦恼,这一听就是从某种特殊地方调出来的,让他实在是头疼。可他也不乐见有人一直跪拜着他,还是开口让他起来了。

“……陛下既然将你送来,我这里也没什么需要守卫的地方,你跟着墨痕做事便是了。”

待卫壹退了出去后,莫惊春才慢慢地靠在床头,显出几分倦怠。

身体的高热已经褪|去,还剩下几分气虚发软,原本莫惊春还在担忧他若是晕睡过去后再醒来还是在宫中该有多麻烦,再醒来却是在莫府。

这无疑是一桩好事。

他闭了闭眼,身上的衣裳黏糊糊得难受,他略坐了一会缓过劲儿来,便掀开被褥下了床,摇摇晃晃去给自己换衣服。屏风后的角落摆着一面落地铜镜,他脱去黏糊的衣裳后不经意往边上一看,骤然发现后背布满斑驳的痕迹。

有许多印痕是烙在兔尾附近。

他慢吞吞低头,胸|前就更不必说了,都破了皮,怨不得刺疼得厉害。

莫惊春面无表情,快速换上衣服挡住一身的痕迹。

然后才缓步走回床上坐下。

“陛下的宿疾,你能医治吗?”

【与生俱来,乃是顽疾,只可缓解】

莫惊春大病初愈,不管爱恨都提不起劲,呆呆坐在那里,片刻后慢慢抚上小腹,倦怠地说道:“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多揍他几拳。”

顾忌着他是帝王作甚?

没瞧他将人拆吃入腹还不能够,居然还贪恋着未来长久。

“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莫惊春慢吞吞地说道。

【经检测,皆为真实】

精怪一板一眼地回答,【建议宿主不要采取逃跑措施,只会引起公冶启暴动】

“不让他暴动,就需得我以身饲虎?”

莫惊春其实是愤怒的,只是这愤怒也与他的性情一般不温不火,看着并不显眼,只有触碰时方才其内部的炙热滚烫。

莫惊春顿了顿,没去等精怪的回答。

他缓过劲儿来后,自去洗漱,便慢悠悠地出了门。虽然身体还是有些隐痛,但躺了好些天总不至于走不动道。

一路去到老夫人房里的时候,巧的是大嫂和侄子都在,老夫人看到他起来登时就落了泪,说是都快被他给吓出个好歹来。

莫惊春哄着老夫人收住了泪,看了眼莫沅泽,方才轻声说道:“老夫人,大嫂,我这里有桩事想与你们说。”

徐素梅机敏,在看到莫惊春的视线时便将莫沅泽打发了出去,就连屋内伺候的人也出了去,只剩下他们三个在。

莫惊春抿唇,“惠娘,当年的孩子,并非死胎。”

此话一出,两个女人脸色便都变了。

老夫人讶异地说道:“当年……不是你亲自给孩子收殓的吗?”

莫惊春摇头:“其实当年去到别庄的时候,庄上已经乱成一锅粥,还是管事的与我说惠娘将孩子下葬后便晕了过去。”没有满周岁的孩子夭折后本就入不得祖坟,莫惊春听了此事虽然隐痛,却顾着去看惠娘。

而后每年,孩子忌日,他都会去庄上祭拜。

葬的地方其实也是好山好水,也有庄家的人时时照料周围,只是没想到……

怕是连里面,都是个空壳。

莫惊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恼得老夫人一拍扶手,气得脸色发红,“莫家与刘家交好至今,他们居然做出这般事情!”

徐素梅蹙眉说道:“子卿,那你打算如何?”

莫惊春慢慢说道:“若是她想回来,自然还是要将她接回来。”那毕竟是他的骨肉至亲,没有丢在外面的道理。

但是刘家也不能就此绕过。

老夫人当即冷声说道:“此事子卿不必担忧,我自是要亲自出马,倒是要看那老虔婆究竟如何应我!”她是当真气急。

刘家便是如此看莫惊春的?认为他会将妻子弃之不顾?更别说惠娘去后,莫惊春身边可有过一个两个亲近的人?

这些年老夫人看在眼里,晓得莫惊春不愿再过那种夫妻相对却各自寂寥的日子,便也一直没怎么强迫他,可如今晓得桃娘的事情,倒是将这几年的气闷都发到一处去了。

莫惊春哭笑不得,“老夫人,刘家的事情,且不着急,只是桃娘……”

他略顿顿,其实他都不清楚那孩子的许多事情。

徐素梅冷静地说道:“赶明我来下拜帖,请几个亲近的人家过来,到时候若是张夫人有意,自然会将孩子带过来。”

如此,也算是循序渐进。

莫惊春向大嫂道了谢。

徐素梅看着子卿在屋内烛火下仍然显得苍白的脸色,心中一动,笑着说道:“道谢可就不必了,子卿莫要再出事才是谢天谢地。你可不知道,我这两回接到宫中的口谕,可真是心里惴惴不安。”

老夫人轻笑一声,“好啦,前头陛下将人送回来时,还赏了个小厮,可不便是说的这事吗?”

莫惊春微顿,“陛下,有口谕?”

老夫人看他,眼底满是关切,“可不是?说是夫子体弱多病,怕是常常多思,又不爱与旁人多言,派个人盯着,往后若是有事,便来与主家说话。”

莫惊春:“……”这不就是耳报神?

不过这听着便也是个说笑的意思,老夫人也没将这埋汰的话放在心上。

莫惊春却是想,卫壹会不会和家里主事回报倒是不一定,倒是宫里那头,却是说不准。

莫惊春得了几日假期,倒是真的安心歇息起来。

翌日,徐素梅送出去的帖子基本得到了回复,再一日,便有几辆香车停在阍室外头,各家夫人带着家里头女郎小子登门,正是一片热闹。

莫惊春没有出去,他正在书房练字。

这并非是他喜欢的事情,可是每每练字的时候,整个人便会认真地沉浸到那种平静的氛围中去。每当莫惊春静不下心来的时候,都会如此。

一张又一张,莫惊春都不知道他写了多少。

胳膊微微抽|搐,他停下来揉|捏了两下,脸上有些怅然。

他没想好要怎么面对陛下。

公冶启此人实在太过偏激执拗,走一步便要算上百步,他那日最后的话语时时在莫惊春心里回响,只怕帝王真有这样的念头,却又觉得实在太早。

帝王今年,不过也才二十。

年轻气盛的时候,便以为一切的事情都能拿在手中,顺心如意。可实际上,这个年岁,不过是一切的开端。

“咔嚓——”

轻微到不能再细微的动静响起,莫惊春猛地抬头。

卫壹已经蹿了出去。

不一会,他手里拎着一个小姑娘进来。

她粉雕玉琢极其可爱,身上穿着粉|嫩的衣裙,双手正攥着下摆憋着一泡泪,要哭不哭的小脸红红的,让莫惊春惊讶不已。

“卫壹,快放她下来。”

莫惊春忙说道。

小桃娘双脚落地,站在原地低着头不说话,但是地上滴湿的几滴水痕却是让在场的大人都看得出来。

莫惊春有些头疼,却又有些敬畏。

缠着白布的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微鼓的小腹,却猛地弹开,藏在袖里紧握成拳,仿佛丝毫不在意那将要崩裂的伤口。

左手慢慢放下毛笔,白纸上是刚刚写好的大字。

莫惊春的右手虽然受了伤,但是他左右手都可以写字。他示意卫壹退出去,然后绕过桌案走了出来,在桃娘几步外停下来,软着声音说道:“桃娘,你是怎么避开外头那道门的人进来的?”

莫府虽然人口简单,但是莫惊春的书院在前院,女眷宴客的地方是在内院,前院和内院间还是有道门隔开,也有人守着。

桃娘轻声细语地说道:“我让阿袖引开他们。”

阿袖应该是桃娘的侍女。

莫惊春索性蹲下来说话,几乎可以平视她的眼睛,“桃娘,是特意来寻我的吗?”

在家里头,张千钊对他们也是轻声细语,很是温和。在莫惊春平静轻柔的语气里,桃娘总算鼓起勇气来看他。

而这也是莫惊春第一次认真看着桃娘。

桃娘……要是与莫惊春一起出现,便抹不去相似感的那种相近。说不出哪里像,可是看过去,便觉得是一对父女。

“我想见见你。”桃娘的胆子似乎大了一点,“张阿耶,便一直请你过去。然后我藏在后面偷偷看。”小小女郎的声音软得很,带着颤巍巍的害怕与不自觉的孺慕。

莫惊春就这着姿势慢慢挪过去,直到他伸出手,就能摸到桃娘的小脑袋。

“桃娘……”

“你怎么了?”

小姑娘踮着脚尖想要去看脑袋上缠着白布的手,却又舍不得这短暂的相触,带着不可及的渴望。

莫惊春心头微涩,轻声说道:“只是不小心割伤了。”

“……是因为桃娘吗?你在生桃娘的气?”

小小女郎一个害怕,便软乎乎地含着自称。

莫惊春想,那大抵还是与这件事有关,只是不能说给桃娘听。

但他不想骗桃娘。

“确实是因此受的伤,却不是在生桃娘的气。其实我是想问……桃娘想,回莫府住吗?”莫惊春慢慢与她打着商量,“若是桃娘不愿意,那也不怕。若是舍不得张家,也可以一半时间住这里,一半时间……”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具小小的身体就扑了过来。

呜咽着,可怜地说道:“桃娘没有不愿意!”小小的胳膊死死抱住莫惊春的脖子,哭得稀里哗啦。

等张夫人发觉桃娘不见了,和徐素梅寻出来的时候,便在垂花门那头看到单手抱住小姑娘走进来的莫惊春。只见他肩头湿了一大片,苍白俊秀的脸上略显苦恼,在看到她们两人时就跟看到了救星一般。

她们哭笑不得,张夫人上前想要将桃娘抱过来哄,桃娘却死活赖在莫惊春身上不愿下来。

莫惊春无奈抱着她,“罢了,就这样吧。”

到了晚间,磨磨蹭蹭的桃娘还是被张夫人带回去了,即便小姑娘愿意,但大人间要怎么处事仍是需要时间。

老夫人这几日连着去找刘家的麻烦。

她可谓是老当益壮,拄着鹤杖将刘家上下好一通骂,骂得惠娘父母亲自登门谢罪,正巧赶上莫飞河与莫广生回家,听了前因后果,莫飞河又冷着脸将他们赶了出去。

莫广生听了前因后果气得出奇,满府找莫惊春,最后在武场找到了据说在养病的他。

莫广生:“……不是说你身体不适在养病吗?”

莫惊春:“再是不适,睡上好几天骨头都散了,来陪我打一架。”

莫广生稀里糊涂地被二弟拖去陪练。

他可不至于在陪着莫惊春的时候还使出全部的力气,便变着法儿地给他喂招,让他知晓自己的破绽在哪里。莫惊春的身体瘦削,力气不算大,贵在灵活,而且有一股韧劲在。即便是败迹显露,除非万不得已,他是绝不会轻易认输。

莫广生恶狠狠地将莫惊春摔在地上,飞扑过去拧过他的胳膊压在背后,无奈说道:“你再打下去,我就收不住力气了。”

他心下确实有点惊讶。

他之前也不是没跟莫惊春打过,他也清楚子卿的能耐。

比起从前,莫惊春似乎多了几分心气,那不一定是什么来由,却一定让他变得更为坚韧难缠。

莫惊春喘着气,“拉我起来。”

莫广生从原地跳起来,将二郎也拖了起来。

他先去取了干净巾子,而后丢了一条给莫惊春,“怪我。”

莫惊春擦着汗,挑眉去看他,“什么?”

莫广生:“当初我就该阻止惠娘与你的亲事。”

“不是惠娘,也会有其他人。”莫惊春平静地说道,“如今也不算坏。”

“不算?”莫广生捏着巾子,青筋暴起,“你瞧瞧你过的是什么苦行僧日子?就是寺庙里的老和尚都没你这么素的吧!”

莫惊春:“……”

他耳根微红,镇定地说道:“别说荤话。”

莫广生在军营里混出来的,这种话连一成都没有,他恼怒地说道:“不成,我要将刘素打一顿。”

刘素是惠娘的兄长。

莫惊春:“……他不知内情,你还不如打张广林呢。”

至少张千钊是切实知道的。

莫广生头也不抬地说道:“那就一起打!”

莫惊春扑哧笑了出来,眉眼微弯满是笑意。

莫广生一把拢住他的肩膀,叹息着说道:“可算是笑了。”他捏了捏莫惊春的脸,“梅娘说你这些时日很是郁郁。”

莫惊春:“……劳大嫂担忧。”

莫广生嘿了一声,“这么见外,我和父亲常年在外,家里头都是你在撑。是不是我每次回来,都还得对你三跪九叩谢过你的大恩大德呀?”

莫惊春推了他一下,不说话。

半晌,他才慢慢说道:“要走了?”

莫广生扬眉看他,“又猜到了?我和父亲可是今日刚从宫里出来。”就算是朝野也没几个人知道,莫惊春更加不可得知。

莫惊春抿紧唇。

他不愿说,他在和莫广生交手的时候,隐约在他身上感觉到了公冶启的气息。

那让他感觉到一瞬的安宁。

何其可笑,给他带来如此痛苦的人便是帝王,可他偏偏能从这气息里受得安抚。

他摸着小腹不说话。

这时候正始帝会召莫家父子进宫的理由只有一个。

“还没那么快。”莫广生淡淡说道,“秋冬还是不太合适,再等到开春就差不多。估摸着能在家里再过个年。”

年头年尾,这已经满打满算过了整个年了。

莫惊春:“该是陛下的军费筹集差不多,正是踌躇满志。”

莫广生笑呵呵地说道:“我也愿意,若是真要和亲,那我这些年在边关岂不是白干了?”议和不是不行,可这往往也是武将不愿见的。

文官武臣,总有些不同的看法。

莫惊春在家里歇到最后一日时,桃娘的事情总算有了个结果。

桃娘愿意回家。

这之后如何登族谱,与外人说明便是另外的事情。

其实见过桃娘的人也不多,京城习惯在女郎十岁出头才会带着在外走动,这一回若不是徐素梅邀请的都是自己的手帕交,还有心中有异的张夫人,便也难得见到他们各家的孩子。

也正是因为那几个都是徐素梅的手帕交,倒是不惧什么。

这也是张家最后答应的缘由。

张千钊这几年,到底是真的将桃娘当做自己的孩子在疼爱。

徐素梅已经快手快脚地给桃娘安排了个院子,各种布置无一不细心,就等桃娘过来。

而莫惊春歇息了好些天,也总该去上值。

第一日左右少卿便跟看到亲娘似的,推着他去查看那堆满桌案的要务,惊得莫惊春扬眉,“往日半月也没这么多。”

左少卿苦笑着说道:“这不是后日便要去祭拜皇陵了吗?”

莫惊春这才想起来这件大事,他们和礼部一起负责,走到后头,倒是成甩手掌柜。他心里叹了一声,埋头苦干两日,总算赶在最后将首尾都弄个分明。

右少卿揉了揉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明日还得赶早,早点回去歇吧。”

莫惊春拍了拍手,让大家都早些回去。祭拜皇陵这样的大事自然不是只有皇帝要去,一些朝廷重臣还有礼部并宗正寺也是要派人去的。

礼部尚书和宗正卿无疑需要亲临。

莫惊春回到家中,就见书房还燃着灯。

墨痕悄声说道:“桃娘说是一定要等郎君回来。”

结果在里头睡着了。

桃娘是在昨日回来的,莫府上下对她很是友善,莫广生和莫飞河更是拖了一日没去大营,和她吃了一顿团圆饭。莫府的态度显然让桃娘不再那么害怕,甚至还试探着在府内走动。

反倒是莫沅泽很是羞怯,躲在徐素梅身旁看着这个小妹妹。

莫惊春将睡着的桃娘抱起来,沿着廊下往她院子走。

“……阿耶……”

小孩嘟哝着。

莫惊春微愣,她从未当着他的面这么叫过。

桃娘微微睁开眼,看了几眼莫惊春,又叫着阿耶慢慢睡去。

“……嗯。”

莫惊春轻轻应了一声,抱着孩子回了屋。

皇陵高大的封土就在眼前,在青天白云下显得格外肃穆。

然永宁帝的陵墓,却是其中最是矮小,也最是朴实无华之处。他没有动用太多的人工,在寿命最后的几年里慢吞吞地修着,最后也只修筑成寻常的三分之一不到。通往地宫两侧的士兵安静地伫立着,唯独飘扬的旗帜鲜红飒飒,是在场唯一的声音。

正始帝叩拜,祭天,依着定好的规章而行。

却在最后一步,帝王停下,幽冷的视线盯着地宫。

他罢开手,缓步行至地宫前,孤身一人入了肃穆寂寥的宽大殿堂。

在场无一人敢劝。

莫惊春站在黄正合身后,恭敬严肃的脸上波澜不惊,他瞥了一眼地宫大门,又低下头来。

“陛下进去已经一个时辰。”

黄正合的声音飘了过来。

莫惊春其实很佩服这些老臣是怎么做到说话的时候嘴皮子都不动,就能将话给挤出来。他低声说道:“还有时间。”

这时间说的是回去的时间。

这祭拜毕竟是当日来回的事情,总不可能让皇帝在宫外过夜。

黄正合那意思其实是想让莫惊春进去查看,但是谁也不是傻子,现在陛下在里头究竟是什么模样,谁也不清楚,若是进去了惊扰了皇帝,反而是祸事。也正是为此,黄正合才不想自己去趟雷。

风萧萧,秋意寒凉。

这肃穆的皇陵即便有着数千士兵驻扎,却也依旧没有半点人气。这里埋葬着公冶皇室过往的帝王后妃与功臣的尸骨,也藏着无数过往的冰凉。

又两刻钟过去。

除去黄正合和莫惊春外,底下的官员终究有点躁动。

跟着来的官吏无不是佼佼者,可到底有的年轻,耐不住性子。这无形的气氛也影响着黄正合和莫惊春,他回过头来看了眼莫惊春。

莫惊春点了点头。

两人悄无声息地沿着石道走,在紧闭的殿门外,莫惊春狐疑地看向边上站着的刘昊,低声说道:“中侍官,陛下这是……”

在公冶启进去前,刘昊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

刘昊欠身:“黄尚书,宗正卿,陛下吩咐不要打扰他。”

莫惊春无话。

陛下思念先帝也是正常。

只是……

【任务一已完成】

精怪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让莫惊春猛地蹙眉。

任务一是什么来着?

【任务一:自从永宁帝去世后,公冶启的疯疾时不时发作,请尽快取得公冶启的深度信任】

深度信任……

若说之前陛下的张狂宣言也能算数的话,那莫惊春无疑是取得了陛下的信任,可是为什么是在此时,此刻,此地突然完成?

【任务三:阻止公冶启】

精怪的提示出得又快又急,让莫惊春微顿。

他看向眼前巍峨的地宫大门,这些皇陵修筑出来的东西都异常坚固,如同这大门,要打开至少也得十个士兵一起推开。

莫惊春看向刘昊,“我要进去。”

刘昊脸上浮现为难,他是知道莫惊春和陛下的关系,这份古怪扭曲的关系不管是不是透着情意,都让刘昊不得不斟酌莫惊春的意思。

可是陛下的旨意……

“我担心……”莫惊春这三个字出口,又吞了下来,压着声音说道,“有种担忧。”

莫惊春意有所指,刘昊脸色大变。

他不去寻礼部尚书黄正合,反而来与刘昊说话,是有缘由的。刘昊或许叫不动这皇陵的士兵,却一定能够指挥得动殿前侍卫。

刘昊果断地叫来侍卫开门。

只是黄正合到底没进去,刘昊倒是跟着莫惊春进去了。

地宫内燃着长明不灭的灯火,映照着石壁都是灿黄,隐隐绰绰的光影藏于角落,越过窄长的甬道,他们才真正抵|达了地宫的内部。一道高大的石碑立在殿宇中间,而在墓碑之后,才是先帝的棺床。

先帝的棺椁就停在上头。

莫惊春吸了吸鼻子,有种熟悉又别样的味道扑入鼻尖肺腑,让他脸色微变。

他抬起胳膊拦住刘昊,低声说道:“血味。“

他们身后跟进来的十几个殿前侍卫脸色肃然,显然他们也都闻到了。

莫惊春和刘昊同时想起来的,也正是最令他们担忧的事情,他们对视了一眼,莫惊春沉声说道:“我先进去看看。”

刘昊面上流露出淡淡的惊讶,像是想到了别处去。

莫惊春声音淡淡:“只要他还是一日帝王,我便会行忠君之举。”倒也不必担忧他气急败坏将人一剑杀了。

刘昊苦笑一声,却不是为了这个。

他摇了摇头没说话,让开路让莫惊春进去。同时让侍卫警惕,万一生出来任何变故,就要以最快的速度赶进去。

莫惊春话不多说,人已经到了殿宇内。

这面高大的石碑上刻写的是永宁帝过往的功绩,莫惊春迎着这面石碑步过去,仿佛也回味了永宁帝曾经的过往。他虽然待莫惊春稍显刻薄,可在百姓心中,这确实是个好皇帝。而他,对公冶启而言,也是一个好父亲。

血味更浓。

莫惊春驻足。

公冶启靠坐在石碑的另一面,一只腿屈起,胳膊正搭在上面。

浓重的血味,正是从此而来。

公冶启的冕服蘸饱了猩红的血,以至于衣袖上红得更艳红,黑的愈发幽深。大片血泊染开,与渐渐滴落的血珠一齐,冲击着莫惊春的视野。

他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在养好了身体后,他本不会反应这么大。

可这么浓郁的血味无不刺激着他的味蕾,让他险些在这里吐出来。

他下意识抚住小腹,“陛下?”

“你最好出去。”

公冶启的声音冷硬,宛如压抑着恐怖的情绪。

他抬手在胳膊上又割开一道血痕,血肉绽开之下,更多的血蜿蜒爬了出来,与各色衣裳混在一处,再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陛下!”

莫惊春扬声,透着几分惊怒。

公冶启一手撑地,整个人跃然而起,冰冷淡漠的视线贯穿莫惊春,“没听见寡人的话吗?滚出去!”

莫惊春反倒是镇定下来,笔直地看着帝王。

“陛下,臣可不是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品。”

他看向公冶启负伤的手,声音又低了下来,“若是先帝看到您如此自残,想必他也……”

血味猛地窜了过来,一下子钻进莫惊春的周身,血手捏住他的下颚强迫他抬头,公冶启的声音冰冷,仿若每时每刻都在压抑着暴虐的声线,“你知道寡人现在想做什么?寡人想让外头的士兵自相残杀,让他们屠戮干净带来的一干朝臣,寡人想烧了整座皇陵,想亲手将守在外头的废人公冶明抽筋拔骨,挖出他的心肝丢在父皇墓前……”

他的语速又快又狠,恐怖至极。

“寡人要见你,将你压在这地宫石碑上进入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即便你再哭求,都要强迫你吞下。让你的腹中除了寡人之物再无旁物!”公冶启的眼中分明闪烁着恐怖诡谲的扭曲,“想将你锁在长乐宫,让锁链缠住你的脚踝,永远只能看着寡人,注视着寡人!”

他的声音或是尖锐,或是阴森。

那双猩红可怖的眼,都昭示着一切当真是他心中所念。

公冶启阴冷偏执地盯着莫惊春,撒开手,复在胳膊上划开又一道伤口。

莫惊春蓦然留意到,公冶启手里拿着的,便是当日他亲手塞给莫惊春的匕首,削铁如泥的利器快意地痛饮着主人的血液。

莫惊春脸色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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