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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北师徒(2 / 2)

“你还不是他的对手。”

随后,殷赤原向游云抱拳说道:“看来,游兄是真正经历过搏杀的人。我等虽一直修行,却不重视历练,只是空有境界。这样子还想着进入战场,纵横杀敌,想来,实在是惭愧。”

“修行只是修行,胜败,生死,皆与此无关。”游云看向南葛,说道:“改日再切磋。”

南葛面色稍缓,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好,他日再请指教!”

见两人都罢了手,殷赤原清咳一声,说道:“只是,对于这个小院……你们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么?在我看来,用易地得到的黄金,购置十几个这样的院子,都是绰绰有余了。”

“唉,你们啊,真是难缠……”甄陶扶额叹气,转过了身去,手拢到腮边,对着院子里提声喊道:

“晏离!出来!”

不多时,一人缓步从门侧走出。他头配方巾,白色的衣衫一尘不染,眉目间透着平和之意,看上去和蔼可亲。

不过,在这人脸颊上沾着的两道黑色灰尘,叫门外的几人感到十分错愕。

但他貌似对此毫无察觉,施施然走出院门,带着笑意说道:“游云,甄陶,啊,还有刘叔。”

他给刘掌柜行了一礼,然后对着南葛和殷赤原微笑致意,温吞地问道:“几位是有什么事情?”

“师兄,你这里……”流云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脸。

“啊?”晏离歪了歪头,眼中有些不解。

甄陶抿着嘴,似是嫌弃般的白了晏离一眼,又从袖子里取了块绢布,走过去帮他在脸上蹭了蹭,带着责备的口气说道:“看看你,烧火都不会烧么?你们几个师兄弟,总是这么邋遢。”

晏离这才反应过来,尴尬的笑起来,解释道:“柴火有一点湿,灶里总是冒烟。”

他从甄陶手中接过了绢布,细细地擦了擦脸,随后低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甄陶指了指殷赤原和南葛,说道:“他们是从火麟书院来的,想要买咱家的院子,我和游云都已经拒绝了,但他们还是不肯走。”

“哦,是这样啊。”晏离点点头,走到殷赤原和南葛的面前,抱拳说道:“两位朋友,我的想法和我的师弟师妹一样,这个院子是万万不会卖的。”

刘掌柜在旁叹道:“晏离啊,再想一想,火麟书院可是要用五十两银子买这院子啊!”

晏离含笑躬身,但语气坚决,“刘叔,这和金钱无关。”

随后,他又转向殷赤原二人,讲道:“我能够体会一些二位的心情,想来你们也是奉命行事,此事可以原原本本地向你们的师尊禀告,如果书院的想法不会改变,便请你们的师尊过来晤面吧。”

“那……我们也只好回去了。”殷赤原无奈说道。

“不过,书院对扩建演武场,亦是心意已决,下一次,可能就是学院的执事,甚至我们的师尊前来了。”南葛在旁说道。

晏离依旧淡淡笑着,说道:“多谢,这都无妨。”

殷赤原几人不再多言,黯然告辞离开。

临走前,刘掌柜又回过身,对晏离三人悄声道:“你们啊!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咋就推得这么绝呢?”

“刘叔,您是知晓的,我们不会违背师父的意志,对于这座院子,拒绝,也是我们的意志。”晏离笑着讲道。

刘掌柜见状如此,也只能摇头惋惜。

晏离几人看着他们远去,正要回院时,又听到了一声喊。

三人转头望去,只见云树正抱着一个木盒子,飞快地向这边跑来。

“啊!小师弟拿到药了!”甄陶拳头握在身前,大喜过望道,忙带着晏离和游云迎了过去。

“我这就去把药熬了!”刚从气喘吁吁的云树手里接过盒子,甄陶便快步跑向了小院。

晏离拍拍云树的肩膀,给他捋了捋背,温言问道:“渊海师傅有没有难为你?”

“他揍我!”云树叫道,游云在一旁不由得笑出声来。

“那……想来你又是犯错了,而且还没打疼你。”晏离笑眯眯的说道。

云树嘿嘿一乐,接着和两位师兄说起了方才的事,讲到老瘸子拿酒的玄妙手段,以及用木棍放倒了那六个士兵时,便是一阵手舞足蹈。

“渊海师傅的覆海决和鏖剑势,都已是入化境了。”晏离语气里满是敬仰。

“正好,还可以让他老人家解解闷儿。”游云笑道。

随后,云树支吾了一下,揉着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刚刚……把破军雷用出来了……”

“什么!当真?!”

晏离和游云均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两人对视一眼,流云率先哈哈大笑。

晏离的眼圈下忽然带上了点红,手都有些发颤,见他胡乱踱了几步,嘴里喃喃说道:“终于,终于……小师弟终于会用一招了……”

旁边的游云笑声不止,一把将云树搂到了怀里,就这样抱着他走向了院子,大喜说道:“走!快回去,给我们演练一下!”

三人穿过门屋,绕过了厅堂,来到后院内。晏离和游云退到一边,留出一大块空地,目光灼灼的看着云树。

“来!小师弟,再试着将破军雷打出来!”游云喊道。

云树站在空地之中,抿着嘴努力的回想着什么。随后,他开始一板一眼的打起了一套拳法,在中途开始慢慢加快着动作。

“不错!”晏离悄声对游云讲道,“小师弟没有直接尝试调用元气,还是先打这套被师父改动过的军中强体拳,是很稳妥的做法!”

游云同样一脸期待,点头道:“对,试着用这套拳法,唤醒破军雷的元气运行脉络,将它激发出来!”

不多时,云树一套拳已经临近收尾,只见他右腿跺地,收在腰间的拳头猛地前推!晏离和游云在这一刻,均是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三人呆在原地静立着,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过了很久,晏离无言片刻,看着挠着头一脸茫然的云树,低声道:“似乎,没有成功……”

游云嘴角抽了抽,“应该是的,云树,第二次!”

紧接着,云树再打一套拳,末了,还是毫无反应。

“应该还是没到火候吧?”晏离遗憾笑道。

“看来是的。”游云点头。

不料,空地上的云树猛然大喝了一声,右臂猛然后震,带动身体转了一个半圆,左手一记重拳击出。晏离和游云立时面有震色,在云树的拳上,能感受到清晰地元气波动!

“嘭”得一声巨响,空气自云树的身前向四面迸散,云树自己也被这股气浪吹飞了出去。

一道红影掠入了场中,闪至云树背后,托住了他的肩膀,是恰好赶来的甄陶。

“破军雷……真的是破军雷!小师弟,做的漂亮!”甄陶脸上满是欣喜。

游云不禁叹道:“每日打近百套拳,整整十年……终于把破军雷的这式开疆打了出来!云树,你才是我们中,最辛苦的那个。”

晏离上前,细细为云树检查了手臂,开怀地舒了口气,讲道:“小师弟,你天生是半魂魄碎之身,体质又虚弱,无法记住绝大多数武技的心诀,也不能令元气做出复杂的运转。师父为你选了破军雷,试着让你用最原始的办法来调用元气,这一刻,足足是十年啊。”

云树笑的毫不在乎。

“没事,才十年嘛!”

……

……

……

等几人从刚刚的情绪中平复下来,晏离忽得一怔,忙向甄陶问道:“师父怎么样了?”

“已经给他服下药了,幸亏是这样,只不过隔了半个时辰,当我端着药进屋时,冰就已经把师父和被子冻在一起了,差一点就……”甄陶有些后怕的说道。

“居然这么严重?”游云大惊,“我还以为,师父这次也能像之前那样撑过去……幸好,你想到了叫云树去渊海师傅那取药。”

而晏离在旁,一直没有说话,目光复杂。

“阿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见晏离神色有异,甄陶皱眉问道。

晏离欲言又止,而后叹了口气,脸上一直都有的笑意也少了很多。

“难道,这一次寒气发作,师父他……”游云越说越慢。

“你!”甄陶愤然往他肩膀了锤了一下,“你何至于此!”

“我……”晏离几次张嘴,却说不出话,眼里满是痛楚。

“师兄,对于这件事,我宁愿我们自私一点,你也无需背负这些。”游云缓缓说道。

晏离终是开了口,“师父在病发前,曾告诉我,这是最后一次。”

“你的脸上,从来都藏不住事,你以后怎么瞒得过我们?就不怕我怨你么?”甄陶咬着嘴唇,抬起手给他揉了揉肩膀。

“这也不该是师父的终结,我们在这些年里所做的事,他还没有等到结局!”游云断然说道。

晏离沉默一会,终是点点头,“对,不该是这样……走吧,去师父那里!”

说罢,四人一起快步走向正屋。

推开门,几人轻放着脚,慢慢进了内室。

在床榻上,枯瘦的老者已经坐起。白色的麻衣松垮地披在他身上,裸露着瘦骨嶙峋的胸口。老人周身的皮肤都泛着些暗红色,但在眉毛和胡子上,却还敷着一层冰霜。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会带出一长串白色寒雾,寒气愈来愈稀薄,体上肤色也开始恢复正常。

突地,他一手撑在了膝盖上,剧烈地咳嗽起来,越咳越重,那声音听上去,如同有一把锉子在老人的胸腔里摩擦着。

“师父!”晏离低喊一声,急忙上前去给他敲背。

良久,老人才停止了咳嗽,稳住呼吸。他慢慢挺直了腰,半眯着的眼睛开始睁开,如同渐渐苏醒的雄狮,在最虚弱的时刻依旧有强大的气势。

目光从激动的四人身上依次扫过,老人沙哑出声道:“我躺了多久?”

“已经快三天了……”甄陶红着眼睛说道。

老人蓦地瞪向晏离,目光凌厉。

“我已经给你留了话,也做了交待!”

晏离不语,面含悲切地弯腰下拜。

“没出息!死便死了,谁能逃得过?有什么可伤心的!”老人斥责道。

“可是……”甄陶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我们做子女的,怎么能眼睁睁的,让您陷入痛苦。”

老人深吸一口气,话语声渐渐浑厚起来,“可在之后呢?你们就去找了那个老瘸子?!”

“我们没有找渊海师傅,只是用普通的……”游云出声辩解。

老人一巴掌拍在席上,大怒道:“还敢说谎!”

游云咬紧牙关,垂下头去。

“即便是北荒最不惧严寒的战熊,甚至是那些巨大的夸父族人,都抵御不住多颜.蔑尔骨的寒气!它在我的体内二十年,早已经侵蚀了我的脏腑与经脉。这一次,再不会同以往,寒冰将充斥在我的体内,冻住血液和肌肉,把我变成一块冰雕,和那些被霜王杀死的人一样!”

老人扯起了袖子,看着的手臂,冷然说道:“我不认为,凭我自己仅剩的力量,还能苏醒过来……有这等效力的药物,除了找那个瘸子,你们哪里还能弄到?”

甄陶垂泪说道:“寒气给您带来那么多苦楚,我们不想您的意识还在,身体却变成了那种冰冷的躯壳,忍受那样的煎熬……”

“这样失去您,我们同样会觉得是一种罪恶。”游云低声道。

“所以,你们选择想尽办法来救活我……”老人勉力压下咳嗽,喘了几口气,大声说道:“可难道你们不明白么?就算暂时摆脱了霜王的寒气,免于痛苦的死去,我也会依旧活在这痛苦之中,我更不愿受他魏渊海的恩惠!”

“更何况——”

老人一手指向北方,“死在霜王多颜.蔑尔骨的手里,是身为战士的荣耀!你们难道不愿成全我么?!”

他转向晏离,沉声道:“你已经足够担负今后的事业,我也没有什么再可以教你,他们有你照顾,我也放心……你们都不曾上过战场,也不明白什么是牺牲!像这样的药材,放在术士的手里,能帮助一千人撑过半日寒气的侵袭——”

又是一阵咳嗽,老人一挥手,制止了想要上前的晏离。

“不能物尽其用,让我这条命,又多背了一份愧疚……”

“都滚出去!”他猛然喝道。

四人一颤,头埋得更低,默默地退了出去,然后转到屋后,蹲下围成了一个圈。

“想不到师父会这么生气。”游云闷声道。

“是因为我用了渊海师傅的药么?”甄陶捡起根小枝条,在地上划拉。

晏离叹道:“从我们小时起,就是这样的,他们两个一遇到一块儿,就会生出敌意……”

“他们不是仇人。”云树坚定地说道。

“当然不是,大师兄的覆海决,都是渊海师傅教的,还一直在指点小师弟的破军雷。”游云点头道。

“师父和渊海师傅,都曾是那个军队里的……可能,是因为某件事情?”甄陶眼一亮,低声说道。

游云想了想,道:“你是想说,这是一个兄弟情深,然后反目成仇的故事?”

甄陶眨眨眼睛,点了点头说:“可能是这样!”

晏离苦笑,“你们啊,但现在又该怎么办呢,师父还在气头上……”

云树一举手,“我去打点酒!”

游云当即一巴掌拍到他脑门儿上,“这时候给他老人家喝酒,找死啊!”

“哦,这倒也是……”云树慢慢点头。

“对了!”甄陶的眼睛忽然又亮了起来,她站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向了窗子,手在背后勾了勾。

另外三人对视一番,均摸不着头脑,也都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甄陶头靠在窗边,小声的对着屋里道:“师父,师父?想不想听我给您唱首歌?”

片刻后,房里出来老头的声音,“不听!都给我回房去!”

晏离和游云面面相觑,晏离拽了拽甄陶的衣袖,悄声道:“要不,我们先离开,让他老人家静一静……”

甄陶却未放弃,手放在嘴边摆了一下,示意几人不要说话,然后挺起胸,清了一下嗓子,启唇唱道:

“吾撰文持武,建中兴巨城,当载于青史书图……”

这首本由男子唱的悲愤歌,从甄陶口中出来,舍去了大多豪壮之意,但在她黄鹂啼鸣般的声音里,又增添了很多婉约凄美。

屋中的老人并未再说什么,叫外面的几人暗暗欣喜,随着歌声,晏离三人的眼神也逐渐变得飘忽,沉浸其中。

“吾握三丈旌节,聚中州士夫,两河豪杰尽归主……”

甄陶一换气,声线再拔,唱道:“将功成,却为权臣妒,无奈落奸谋。南疆路,风愁雨怨,遥遥万里,长泪洒青无……”

不料这时,屋里传来一声响,应是老人拍了下席子。

“前朝那个据说有经世之才的巫马将风?还不是被皇帝带了枷锁,赶到了青无城!绝食而死的懦夫,有什么好唱的!”

甄陶打住歌声,吐了吐舌头,随即又起了一调,唱起了一首鏖兵曲:

“枪刀军马无边岸,金鸣鼓振动天关,黎民惊走牛羊散,胆心寒!”

“长戈万箭倒战马,慌兵扑地抢征鞍。浩荡北荒无平安,鬼门关——”

“败残军……”

唱到这里,又听到屋里一声响,“当年北荒七十部落南下,蓝河以北尽成血路!不过是趁我军刚平定南方,还未抽身北上,一群只知道欺凌弱小的蛮子,有什么好唱的!”

晏离和游云的嘴角都勾了起来,云树也低头窃笑,甄陶气恼一跺脚,再次张口:

“我是乃普天下儿郎领袖,盖神州英豪之首,铁意不改常依旧,何惧可至我心头?”

歌声清越,尾音颤颤,随后,甄陶挑眉一拍手。

“覆铁甲、披战袍、再上华兴城楼!”甄陶神采奕奕,再唱:

“歌无畏、铜樽捧、与恶虫战无休!”至此,晏离,游云,云树皆随甄陶一同击掌。

“汝道我老矣,暂休,万敌中心走,授首!”

“我即是,神武鹰营都帅头,深陷黄泉不肯休,纵使魂魄丧冥幽,看天!吾等亦在兵狼烽火路上走!”

甄陶一曲从头至尾唱罢,四人忙靠住窗,屏着呼吸,探耳细听屋内动静。

良久,只听老人一拍席子。

“回房!”

四人欢呼一声,开心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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