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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9章 琴心96(1 / 2)

有一度,黄泉爆发的动荡一波接一波,频率高到几乎无缝衔接。

刚被击溃的巨型骸骨还在脚下白骨森然,黄泉流失的灵性就开始了新一轮的污染,怨魂无智嘶吼的声音与骨骼堆叠的动静,如铺天盖地的网般细密绵长。

反反复复的尸潮搅动着黄泉水,致命的漩涡接连绞灭空气,在层出不穷的敌人面前,千叶的法力已经接不上,完全无法实现续航,但是要下水又过分危险,只能暂时退居二线,她还以为黄泉终究是已经步入死期,这几波灵性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很快就可以等待它的死亡,但师鸿雪的神情格外凝重。

“不是死亡进程加快,”他理智地说,“黄泉好像正在被强行拉拢——有人掌控了灵镜的核心。”

千叶与他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想来这个所谓的“有人”定是山长无疑。

山长控制住了“浮世城”,并且借由灵镜核心,将这片飘游在灵镜所纳错乱时间中的黄泉硬生生拉拢,当靠岸的瞬间,黄泉与真实界接触,便会被界定时间,他们所经历的一切就都会变成现实。

千叶沉默了很久:“他那么急着要融合你吗?”

师鸿雪挥旗,毫不留手地大招洗地:“只能说,也许遭遇了某种变故。”

千叶的脑子还没思考究竟是什么变故更有可能,只是静静坐在那里。

“你别动。”她说道,然后蓦地站起来,跳下自己坐着的那块巨大的兽骨,脚尖点地就扑到了他的背上。

对方手中的枪都没回转,但是就跟背后长着眼睛一样,舒展脊背仍由她扑过来,他弯下腰一只手托着她,一只手挥舞武器,竟像是丝毫不受影响一般,可怖的威势一如既往。

被摧毁的骨骼散落的样子就像纷纷扬扬的大雪,怨魂身上蒸腾的污浊就像是灰色的雾气经久不散。

千叶双手环抱着他的脖颈,脸贴着他的脊椎,下意识晃了晃腿,晃到一半意识到什么,又硬生生止住,老老实实搁到他腰上:“去河里看看。”

她已经猜到交界的地方在哪了,因为她正是从黄泉河中潜上来的。

当时本以为自己是在下潜,可实际上却是穿越了某种界限,然后就闯进了这方黄泉,见到了驻留此地的师鸿雪。

“交界的时候,黄泉是动荡还是静止?”千叶问道。

他回答:“动荡。”

开始是怎么都杀不干净的污染潮,后来灵性的污染甚至超过了黄泉场阈所能容纳的范围,那些巨型的怪物还未彻底组合完成,自我溃败的速度就比大招洗地的速度都要来得快。

两人站在黄泉河上,看大片大片的漩涡扩散、吞并——这是完全无法以人力阻止的恐怖,整个黄泉都像是要被这种伟力彻底扭曲。

“我觉得你现在可以亲亲我,抱抱我,”千叶轻轻地说,“否则就没机会了。”

师鸿雪的身体都有瞬间的僵硬,但他很快就放松下来,只是露出一个微笑:“这样已经很好了。”

“你怕什么?”千叶问。

师鸿雪认真地说:“怕太喜欢你,我就舍不得了。”

说到头,他就不是独立个体,仅仅只是因为黄泉的特殊性,所以有了一段短暂的不同于其他“师鸿雪”的感情而已。

但只要黄泉交接,记忆共享,他就不存在特殊性;乃至于彼此融合,他或许就此被淹没。

因为“师鸿雪”的人生太过于漫长,他的记忆太过于斑杂——她所喜爱的存在,在其中的位置也许只是识海星河中一小片烂漫的星云。

千叶把脸贴在他背上,很长时间没说话。

然后她说:“如果融合,必是山长占据主导吗?”

“没有主导与次要,”他说道,“我们本来就只是一个人身上的一部分。”

但是一个人的时间总是线性的,过去与现在相较而言,总是后者更重要。

更何况,透过山长来看完整的“师鸿雪”,他恐怕会把黄泉这一截时光当作是彻彻底底的黑历史吧。

千叶控制不住笑出了声。

这会儿他还真没明白她在笑什么,但他也没问。

“谢谢你。”

她慢慢说:“我就是一个凡人而已,我无法把我所有的情感都分门别类、清清楚楚,更不能把爱与恨梳理出头绪,仅爱我所爱,恨我所恨——因为我爱恨所系说到底都是同一个人。”

她轻笑道:“所以,就算感情用事我也认了……我还是不喜欢山长,但就他让我见到你这一点……我就愿意原谅他曾妄图控制我所做的一切。”

千叶从未谈过这样一场恋爱。

彼此甚至未有什么亲昵,仅仅只是心照不宣的默认;依然如常的相处方式,同样也不存在什么芥蒂又或者抗拒;就很自然地,一个她已经熟悉之至的人,就这么慢慢地在她的眼底变换了模样——仍旧还是那张面貌,那个笑容,还是那副身形,那种气质,却像是春夜喜雨润物细无声般,悄然烙印在心田上,每看一眼就加深一道轮廓,每听一句话就勾勒一圈金边,最后就有了最独特最熨帖的模样。

或许你要说,这大概只是特定环境下产生的特殊情感,见不得天日,一旦离开黄泉,它就要像朝露般无影无踪,可至少在现今,她汹涌的心潮还在向她自己诉说着对他的热爱。

在黄泉漫长得近乎停滞的时光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周而复始,千叶都淡褪了过去在止牢山的奔逃在天门山的交戈是何等波澜壮阔,也忘却了那些出现在她这段生命中的人面是多么惊心动魄,她以为自己的心脏都会随同时光一同沉静,但不是的。

这份爱意依然叫现在的她维持着一种鲜活的姿态。

她的心脏要跳动得欢快,她的思绪要运转得热烈,看到他的每一秒都像是在经历一场烂漫的春日,要任由春日的暖阳映照并晒红了她的脸。

即使是这样注定要无疾而终的感情,也激不起她任何负面感官——更奇怪的是,纵使是马上就要面临终结,她喜欢的这个存在很快就要消失不再,她也觉得很满足。

大概就是因为喜欢他已经是一场难能可贵的奇迹了吧。

“该道谢的应当是我。”师鸿雪说道。

他最后就只是伸出手,反过来摸了摸她的头而已。

在上方防护的旗面飘飞着卷来,落在他手中的枪杆上,融汇成灵武的本貌,嗡嗡作响,悬停在前。

混乱的黄泉之中,他与它的姿态却依然如初见时那般恢弘壮阔、威势凛凛,是黄泉的晦暗污浊都无法掩盖一分光芒的朝阳。

他背着千叶等待交接碰撞的一刻。

“彼岸”旗疯长放大,如一座山宇般穿刺入黄泉河中,任凭漩涡盘绞都不为所动。

千叶看着天地动荡,水枯石烂,只有师鸿雪宽阔的后背像是一方永恒的磐石,连带着背上的她都安全至极。

“我已经舍不得了。”千叶在他背后,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听到他的声音,“但是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比起千方百计把你留下,还是觉得让你遂愿更好。”

千叶觉得他这话有很多隐意,但是还没想到什么意思,就见黄泉的河水掀起了万丈狂潮,连沉在河中的怨魂都被搅撕成碎片,什么东西被陡然撕开,虚无铺天盖地袭来——然后这一切骤然停滞,天地毫无预料地陷入黑暗,周身的一切都开始消失。

千叶在意识沉陷入彻底的混乱之前,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如果能得你所爱,谁愿意叫你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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