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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1 / 1)

宋迩没有说好,而是问:你答应了李教授什么?裴霁回答她:一项合作。宋迩自嘲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也对,沈知舟找了李胜柏这么多次,开的价码不小,怎么李胜柏一直不答应,教授一说,他就应了,还这么客气。当然是有代价的。裴霁看着宋迩的神色,皱了下眉,温和地对她说:合作于我没有危害。宋迩伸手,碰到了裴霁的手臂,她顺着手臂往下,握住了裴霁的手腕,问她:教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裴霁也有些失神,她想,是啊,为什么?但很快答案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她认真地说:我答应了裴艺照顾你。裴艺的临终遗愿,要她照顾宋迩,她答应了。裴霁不会食言。宋迩却很失望,大概是本来就很难受,她的心像是被重物挤压,很疼,但却毫无办法。如果没有裴艺,教授大概根本不会理她。她不敢在裴霁面前待下去了,她怕她会越来越失望,然后克制不住情绪,让心里的失望,滑向绝望。情况太糟了,不论是眼睛,还是她心里的那份得不到回应的喜欢。那我先回卧室了。宋迩还是尽力地对裴霁笑了一下。裴霁说:好。宋迩转身,拿着盲杖,朝卧室去,她感觉到裴霁在身后一直注视着她。宋迩不敢回头,因为她克制不住眼泪,教授看见了,也许会担心。一直到夜里,宋迩都没有从卧室出来。裴霁捏了捏眉心,她又把宋迩的诊断书拿出来看了看。李胜柏的能力确实顶尖,从裴霁的角度看,能把这个手术的成功率能达到百分之六十就已经是凤毛麟角,李胜柏却有信心给到百分之六十五,近乎奇迹。但不论是百分之六十,还是六十五,裴霁其实,都不赞同做。因为风险太大,因为宋迩这样软乎乎,像小猫一样的女孩,不应该去承受这些残忍的痛苦。可是不做,宋迩就永远都见不到光明。从此她的世界,没有鲜嫩的草木,没有湛蓝的天空,没有花的娇艳,没有阳光的金黄热烈,也没有城市的繁华,夜空的浩瀚,每一个平凡人的微笑。只有永恒的虚无。裴霁第一次觉得,人生好难,做人太苦了。到了夜里八点,裴霁去炖了鸡汤,宋迩大概是吃不下饭的,可以喝点汤,补充能量。十点,鸡肉炖得酥软,鸡汤的香气很人。她盛了,放到餐桌上,然后敲响了宋迩的房门。进来。宋迩在里面说。房间里没有开灯,宋迩坐在椅子里,整个人都握在里边。裴霁走过去,在她的面前蹲下,问:饿吗?宋迩摇了下头。裴霁语塞,没有提她已经煮好鸡汤了,因为宋迩看起来,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去医院前,我就很紧张,但是也没有那么紧张,我以为我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听到任何结果,都能接受。而且,这些诊断,我听过很多次,我其实知道,即便是李教授,能提高百分之十五的成功率,已经是很难了,毕竟这个手术,这么难做。可是,我还是很害怕,这么长时间,四个多月,我还是没有准备好。宋迩轻声地说道。裴霁没有说话,她认为,宋迩需要的是倾诉。可是宋迩没再继续说了,她撑着扶手,想要站起来,裴霁让开了身,宋迩走到床边,侧对着裴霁,她像是迟疑了一会儿,在犹豫考虑。裴霁没有出声搅扰,而是耐心等待。宋迩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向裴霁提了一个请求:我想睡觉了,你可以给我念一本书吗?念你喜欢的书。裴霁说:好。宋迩松了口气,因为教授拒绝过很多次她想听睡前故事的请求。幸好今天她答应了。裴霁离开宋迩的房间,去书房选了她认为写得很好的那本《消失的微生物》。这本书比较浅显,是一本科普读物,适合念给宋迩这样不懂免疫学的人听。等到她回到宋迩的房间,宋迩已经在床上躺好了。裴霁把椅子拉到床边,坐下,伸手按亮了床头的小灯,用以照明。宋迩身上盖着小薄被,侧躺着,朝着裴霁的方向,她伸手,想要找裴霁。裴霁就把自己的左手给她握着。宋迩像是安心了些,她握着裴霁的手,轻轻地说:我听说,读一个人读过的书,就可以对她多一些了解。裴霁没有对这句话做评价,她用右手翻开这本科普读物,从导言开始,念了下来。宋迩闭上眼睛,努力地想要听懂这本书的内容。可惜在裴教授眼中很有趣的科普读物,对于普通人来说,都太枯燥乏味了,更何况,她还是从导言开始念的。宋迩干脆只听她的声音。她平时说话,就没什么情绪,念书的时候,更加平铺直叙,像个不懂语调转换的机器人。可宋迩还是听出了她声音里,女性特有的柔和。为什么会想教授给她念书,哄她睡觉呢?因为她一直都想教授给她讲睡前故事。因为她想教授陪着她,一步都不要走开。因为她想了解她,可是大概有百分之三十五的可能,她再也没机会了解她,也没机会去她心里看看了。因为她害怕一个看不见光的世界,可又畏惧死亡。因为她舍不得她,即便她只是因为裴艺才照顾他,即便她并未对她心动。宋迩闭着眼睛,她想了很多。裴霁念了一个小时,她留意着宋迩的呼吸频率,宋迩握着她的手的力度,并且调整着自己的音量,直到她确定宋迩睡着了,才停下来。停下来以后,裴霁特意看了眼页码,下次宋迩还需要她念书给她听的话。她可以接着往下念。床头灯昏暗,裴霁把书拿在手里,她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宋迩睡得并不踏实。裴霁只好一动不动,她不想看书,也不想思考,于是就没别的事做了。目光落到了宋迩身上,裴霁就看着宋迩。宋迩的眼睛闭着,她的胸口微微地起伏,她穿着淡蓝色的睡衣,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颗,可以看到她的脖子,看到她的锁骨,她嘴唇是浅红色的,是年轻女孩干净单纯又美好的颜色。裴霁看了很久,她在脑海中描摹宋迩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就像在做一个非常非常需要注意力集中的观察实验。她看得很仔细,宋迩的睫毛,宋迩的头发,宋迩发丝遮掩下小小的耳朵,宋迩的锁骨,宋迩的方方面面,宋迩笑着说话的样子,宋迩摸索着行走的样子,宋迩生闷气时背过身不理她,宋迩在路灯下慢慢地走,说要学习一门叫做裴霁的喜怒哀乐,裴霁所有经历与想法的课。裴霁想了很多,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过了凌晨二点了,可裴霁一点也不困。她很轻很轻地把手从宋迩手中抽出来,站起身时,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宋迩今天没有和她说晚安,她弯下身,在距离宋迩半身高的地方停下,看着宋迩合起的眼睛,轻轻地说:晚安宋迩。第26章裴霁从宋迩的房间退出来,带上了房门。转过身, 看到客厅里的景象。客厅的灯光要比宋迩卧室的亮得多, 也冷调得多。裴霁一瞬间, 竟然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她回头看了眼宋迩的卧室门,然后, 回自己的房间。将要推门而入时, 她突然想起那碗十点钟就被放在餐桌上的鸡汤。肯定已经凉透了,但裴霁还是走了过去,来到餐桌边, 端起了碗。凉透的鸡汤, 表面浮了一层油脂。裴霁喝了一口,冷的, 很腻。她端着鸡汤进厨房处理了, 连同砂锅里的,也一起处理了, 把器皿都清洗干净, 才去睡觉。这一晚,裴霁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宋迩能看见了,在一个黄昏的路灯下,天还微明,路灯的光芒微弱而温暖。宋迩微笑地看着她, 朝她走过来, 开心地说:教授, 我在等你下班。裴霁没有被梦境蒙蔽,她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一场梦而已,可她还是抑制不住高兴,朝着宋迩走去。但即将走到宋迩身前时,情景一下子变了,变成了那天的手术室外,裴艺的遗体从手术室里推出来,赵芫撕心裂肺地扑在裴艺身上,求她再看她一眼。周围围了好多裴艺的同事,裴霁站在人群外,她想,这是梦。下一刻,所有的人都消失了,赵芫不见了,裴艺的同事们也不见了,站在遗体旁的变成了李胜柏,他一边摘下口罩,一边说:裴教授,很抱歉,但是我她走过去,走到遗体边上,看到了宋迩,她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裴霁伸出手,冷静地触碰她的脸,凉的,没有温度,她收回了手,把宋迩的遗体往手术室里推,李胜柏惊讶地问:你做什么?裴霁听到自己用一种非常冷静,冷静到近乎漠然地语气说:也许还有救。李胜柏惊恐地说:已经脑死亡了。裴霁却像是没听见,她好像一瞬间就忘了这是在梦中,变得无比偏执,唯一的念头就是,可以救。最后,是生物钟把她唤醒。裴霁睁开眼睛,坐起来,天已经亮了,是她平时起床的时间。她下了床,发现睡衣都被冷汗浸透了。裴霁去洗了个澡,梦里的情境被她驱逐出脑海。她想,已经宣告脑死亡的病人,怎么会还有救?完全违背了医学常识。这个梦,很荒诞。她洗漱过,走出房门,照旧去买了早餐。但在敲响宋迩的房门前犹豫了。宋迩大概没有心思吃东西。现在敲门,会打扰她。正当她犹豫,门却开了,宋迩出现在门后。裴霁愣了一下,这是宋迩第一次,不用她叫,就自觉地开门出来。犹豫裴霁没有发出声音,宋迩也就不知道门外还有一个人,她径直走了出来,险些撞到裴霁身上,幸好裴霁避让及时。她匆匆让开,也吓了宋迩一跳,宋迩忙站住脚步,惊疑不定地叫了声:教授?裴霁应了一声:嗯。脑海里却想起了那个荒诞的梦,梦见宋迩被宣告死亡,毫无声息地躺着,梦见她违背医学常识,试图救她。宋迩笑了一下:你起来啦?那怎么不敲门?已经过了你平时喊我起床的时间了。过了三分钟哦。她气色尚好,笑容也自然,好像已经走出昨日的阴霾了,裴霁细细地看了看她的面容,认为她在粉饰太平。她没有回答宋迩的那些问题,只说:吃饭。宋迩也没有追问,跟在她身后,朝着餐桌走去。她们平时吃饭也很少说话,可这一顿,却仿佛格外沉默。裴霁依旧没什么胃口,但仍是按照平日的进食频率把身前的食物都咽了下去。夏日的太阳映在玻璃窗上,仿佛希望在燃烧,金黄热烈,却不灼人。裴霁吃完了,放下了筷子。宋迩听见响动,叹了口气。裴霁立即看向她。教授,昨晚的睡前故事好深奥。宋迩有些苦恼地说。裴霁很震惊,她挣扎了一下,终究没能说出迎合宋迩的话,为自己辩解了一句:这是很生动很形象的科普读物,是我在书架前精挑细选过的。宋迩又学起了裴霁的冷漠:哦。裴霁马上就发现了她在模仿她,皱起了眉头,强调了一遍:这书适合零基础的普通人,一点也不深奥。宋迩依旧是我不信的表情,但口上却状似屈服:好吧,教授说的都对。裴霁认为自己取得了暂时性胜利,但她丝毫不觉得高兴,站起身,说:我去上班了。宋迩起身送她。她们走到门口,裴霁打开门,她回头看宋迩。白天的宋迩和晚上灯光下的不一样。夜里的宋迩很脆弱,需要听她的声音,抓着她的手,才能入睡,白天的宋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故作坚强。但不论是什么原因,裴霁都决定不揭穿她,她又说了一遍:我去上班了。宋迩弯了弯唇,笑意温柔,她抬手挥了挥,说:教授再见,要注意安全,下班早点回家哦。因为看不见,她挥手的方向其实有些偏,并没有正对着裴霁。裴霁答应她:好。才关上了门出去。门一关上,宋迩的笑容就消失了,她在门后站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头,朝里走。她还是很害怕,还是无法做出决定。可是她不想错过每一个和教授相处的机会,也不希望教授陪着她一起担忧。裴霁离开家,到研究所时,那只公园里的小奶猫正在楼道里溜达。它现在生活条件优渥,是全院的团宠,几乎所有的地方,都任它来去自如,除了几个特别的实验室,与裴霁的办公室。裴霁看到它,直接从它身边走了过去,小奶猫连忙跟上,但最终还是被裴霁关在了门外。裴霁不会允许它靠近,因为宋迩猫毛过敏,她担心她身上粘上猫毛,回家后,变成宋迩的过敏源。其实猫在幼崽时期是不怎么掉毛的,但裴霁认为不能让它养成靠近她的习惯,因为几个月后它就会迎来漫长的换毛期。小奶猫在门外不甘心地叫了好几声,还用小爪子挠了挠门,但最后还是离开了。大概是因为裴霁是第一个发现这只猫的,这只猫好像特别喜欢她,每天都会上演这样的一幕。裴霁已经习惯了,无动于衷地开始了今天的工作。十点半,她的助手拿着平板告诉她:这是今年的免疫学与病理学国际峰的电子邀请函,书面邀请会在两个星期后寄到。裴霁看了眼时间,九月三号,地点是意大利的一个小城,她表示知道了。助手又说:峰会邀请您在今年的开幕式上做开幕演讲。裴霁有些惊讶,因为开幕演讲往往会由德高望重,盛名远扬的老科学家来发表。助手看出了她的惊讶,小小地恭维道:您风头正盛,已经不能说是界内冉冉升起的新星了,大家的共识是您已是一颗高居星空,光芒夺目的新星,这次演讲,您实至名归。裴霁没有什么想说的,她看了电子邀请函两眼,表示知道了,等助手出去,她拿出手机打给宋迩。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给宋迩打电话,宋迩接得很快,在电话那端,叫她的名字:裴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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