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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前世(三)(1 / 2)

前世(三)

凌容与曾对盛欢许下承诺,答应她三个月内必定八抬大轿,将人迎娶回宫。

他没能完成这个诺言,所以当初答应盛欢诺言,他不能再违背。

仅管心脏依旧似被一把刀反复切割凌迟,每一下都疼得极其清晰,凌容与仍是强打起精神,朝太医们冷声道:“无论皇孙出生时受了什么寒,太医院们都要想办法将他身子调养好。”

裴皇后点了点头:“太子先帮孩子取个小名,若真无心力照顾皇孙,就先抱到凤仪宫给母后顾。”

凌容与看着孩子那双与盛欢极为相似眼眸,涩声道:“就叫思思。”

裴皇后愣了下,鼻头微酸。

隔日便是大年三十,那是凌容与这辈子过得最痛苦一次。

圆团饭桌上,没有了他此生最爱小姑娘。

再也没有人缠着他嘟嘟囔囔,让他包丑兮兮饺子。

凌容与一直不相信盛欢就这么没了。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当初永安侯只说年节将近,不能将尸首带回京,只找了个地方将人埋了。

问永安侯人埋在了哪,他却支吾其词,只说当时行匆忙已经忘了。

在那之后,思思身子虽然勉强靠太医院们药吊着,但情况始终不曾转好。

不止是太医,就连平时不怎么注意孩子景成帝都察觉到皇孙异样,唯有凌容与像个没事人,依旧每天陪着思思有说有笑。

思思虽是寄养在裴皇后膝下,但凌容与每日都会过去看他。

那是他和盛欢最后联系,也是他心尖宝贝,仅管太医们都说皇孙状况十分不乐观,他却从未放弃。

思思一岁半时,凌容与终于再次掌握原本失去势力及人脉,景成帝也终松口同意让他离京。

他离京做第一件事,就是回到盛家。

凌容与想找盛家父子问清楚当初盛欢情况究竟如何,却发现盛家早已面目全非。

派人打探却完全查不到盛家究竟发生何事。

虽然盛家一个人也没有,但他却连续在盛家待了几日。

那里有着许多他和盛欢快乐回忆,他一点也舍不得离开。

若不是离开前那一天,他遇见了盛煊,这辈子恐怕都不会知道盛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凌容与见到盛煊时,身边就只跟了周正和几个暗卫。

景成帝担心凌容与再发生几年前事,所以派了暗卫给他,个个训练有素。

盛煊和他记忆中模样出入极大,原本英俊好看脸庞多了一道极深刀疤,就连走路都是跛,不复昔年意气风发模样。

凌容与错愕。

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盛煊已经赤红着眼朝他冲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刀,就要往他肚里扎。

隐身在暗处暗卫们立刻将盛煊制伏。

“果然是矜贵无比太子殿下,”盛煊袭击失败,冷嗤一声,“当年你出游身受重伤时,身边怎么就没带着这些暗卫。”

“内兄。”

“呸!”盛煊不屑,黑眸盛满扭曲仇恨,“别喊我,我可没有你这种妹婿。”

“你嫌弃囡囡,不想接她回宫便罢,为何还要派人来杀人灭口!”盛煊想起当年灭门惨案,一张脸似哭似笑,双眼红欲滴血。

盛煊骂道:“忘恩负义狗东西!”

凌容与浑身血液似冻结一般,心里不由得爬起阵阵毛骨悚然。

他快步走到盛煊面前,哑着声音道:“孤对欢欢心意如何,内兄应该再明白不过才是,孤不会伤害她,那些人不是孤所指使,当年究竟发生何事!”

盛煊警戒看着他。

凌容与见他眼里满是鄙夷与不信任,沉默片刻,撩起左手衣袖,不发一语伸到盛煊面前。

周正闭上眼不忍再看。

太子失去盛姑娘不久,就得了医治不好心疾,心疾发作之时痛苦,每每都需靠外力抒解。

太医院们太医看过,皆说太子身体并无任何问题,此为心病,无药可医。

太子双臂早已千疮百孔。

盛煊眼瞳骤缩,不敢置信抬眸看向凌容与。

“真不是你?”

凌容与看着他,抿唇撩起右手衣袖。

盛煊瞪大眼,随后一片茫然,“不是你又是谁?除了你还会是谁?”

凌容与又问了一次盛煊,当年究竟怎么了。

盛煊如实以告。

那些杀手话确任谁听了都觉得是太子指使。

凌容与当下就知道奉命接盛欢回京永安侯绝对牵涉其中,否则他不会不知道盛欢遭人追杀之事。

只是永安侯跟他和盛欢无怨无仇,为何要对盛欢痛下杀手?

两人前嫌尽释,凌容与才知道原来盛父也还活着,立刻带着盛家父子回京。

凌容与对永安侯起了疑心之后,便着手调查永安侯。

没想到这一调查,就调查出了天大秘密。

素有‘痴情郎君’美名永安侯居然养了个外室。

永安侯原本将外室藏得极深,但这外室不知为何突然与永安侯千金赵舒窈有了往来,且十分密切频繁。

赵舒窈遮掩自己行迹手段自然没永安侯高明,正因如此,凌容与才能如此轻松就查出永安侯瞒了近二十年秘密。

当他查清楚永安侯外室身份,见到了她名字时,脑中顿时掠过一个极为荒谬念头。

他立刻与盛家父子见面,询问他们是否认识盛翊臻。

盛父沉默。

盛煊困惑,“为何太子突然提起我姑母?”

当时盛煊并不知道自己亲爹和姑母做了什么荒唐事,年幼时他虽然知道盛欢不是自己亲妹妹,却从不知她真正身份与来历。

且盛家搬离京城之后,就再也未曾与盛翊臻有过往来。

“她是永安侯外室,当年父皇派永安侯出宫接欢欢,孤怀疑对你们痛下杀手便是永安侯。”凌容与道,“内兄,欢欢是你亲生妹妹吗?”

盛煊和盛欢长得并不像,一点相似之处也无,凌容与当初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未曾多作他想。

可如今,他却不得不问清楚此事。

盛煊听见凌容与话,面色煞白,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他还记得妹妹原本出生于大户人家,当年他一直以为妹妹是被丢出来,阿爹见她可怜才抱回来养。

盛煊闭眼,沉重道:“囡囡是我阿爹捡回来。”

凌容与额间青筋却突然暴起,死死咬着嘴唇,仿佛在忍耐着什么极大痛苦。

原本沉默盛父忽然开口:“那些杀手真是永安侯派吗?”

凌容与轻扫盛父一眼,平静地将永安侯当年在金銮殿上话复述了一次。

“他说囡囡是在赶路途中早产?”

“是,他奉旨接欢欢回京,他亲口所言。”凌容与道。

那日场景随着方才话,又在脑海中重演一遍,心脏仿佛再次被人活生生撕裂一般,痛不可遏。

俊美矜贵太子殿下却面无表情,乌黑长睫半垂,薄唇轻抿,一点也看不出整个人正在承受巨大凌迟与折磨。

盛父听完凌容与话,想起自己怀胎九月女儿,想起凌容与说他孙儿身子从小不好,一条命全靠药吊着。

当初孩子根本就不是盛欢自己生出来,是活活被剖出来!

在冰天雪地里活活剖了出来,身子怎么可会好!

半晌,盛父嘴唇哆哆嗦嗦,突然疯狂大笑起来,边笑边摇头,眼泪跟着大滴大滴落下。

“赵承平,赵承平!!!”盛父发了疯似,双眸赤红仿佛要流下血泪一般,“你不是人!”

凌容与大步来到盛父面前,眸色晦暗:“你认识永安侯?”

永安侯大名知道人并不多。

盛父眼睛酸涩胀痛,眼泪直流,好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跟凌容与说起了盛欢身世,说起了当年牧老三对他和妹妹盛翊臻所作所为。

盛煊听完自己父亲自白,整个人已经震惊、愤怒说不出话。

凌容与却越发平静,墨眸里翻涌着不明笑意。

分明看不出任何情绪,甚至连目光都温和带着笑,盛煊看着他挺直背脊,不知为何,只觉得凌容与远远没表面看起来这般平静。

人要是过分痛苦,甚至已经痛得麻木,就快要撑不下去,才能若无其事般,感觉不到痛。

就像暴风雨前宁静一般,表面越是波澜不惊,背后越是波涛汹涌。

盛煊还记得凌容与无完肤之处那一双手臂。

这也是当初为何他只看两眼,就确定杀手不是凌容与派。

因为没有一个正常人会那样对待自己。

凌容与很冷静,不发一语走了。

脑中思索,全是该如何将永安侯拉下。

永安侯几乎权倾朝野,朝堂之上能与他抗衡唯有丞相牧逸春。

赵承平养了外室,永安侯夫人牧婉清真女儿惨死在自己丈夫手中。

他是有目接近牧婉清。

京城中受权贵及百姓们景仰,人人称赞神仙眷侣,都是假。

当真可笑至极。

凌容与回到马车,懒懒靠坐于榻,分明该伤心又愤怒,削薄唇瓣却挑起一抹浅笑,满脸无所谓。

“去丞相府。”

周正诧异,太子与相爷素来不合。

在这之后,太子与丞相牧逸春逐渐热络起来,两人私下会见次数发频繁。

拉下永安侯并不简单,要做事很多。

凌容与并不急,他有是耐心。

他知道,自己一定能替盛欢报仇。

永安侯嫡女赵舒窈自从嫁给了三皇子之后,永安侯就不似以前那般安分守己。

在凌容与和牧逸春连手,再加上牧婉清、赵杰里应外合之下,永安侯一脉所作所为很快就都在俩人掌握之中。

然而就在这时,自失去盛欢之后就一直支撑着凌容与走下去思思,却忽然走了。

思思出生时身子受了亏损,最终还是没能撑过近三岁那年中秋。

从此往后,凌容与大年三十,团圆饭桌上又少了一个人。

裴皇后担心儿子又会过度忧伤,气郁吐血,没想到凌容与却什么反应也无。

只是像以往那般,将没了气息思思抱回东宫,一路眉眼温柔,有说有笑,就好似思思还活着一样。

裴皇后也是那时才发现儿子异样。

周正见到太子情况,什么也不敢说,只是守夜时听见太子对思思说了一整夜话,也跟着默默无声流了一整夜泪。

翌日,凌容与命人好好将思思安葬,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那般,平静上朝,平静牧逸春商议。

凌容与早就调查出来,当初就是盛翊臻告诉赵舒窈身世,才会有接下来那一连串事。

思思走后两日,盛翊臻失踪了,永安侯遍寻不着,因为是外室关系,所以就算找人也不能明目张胆。

可就算他明目张胆,也同样找不着人。

盛翊臻是被太子人带走。

凌容与不管当年牧盛两家究竟有何恩怨情仇,他只知道,他欢欢从始至终都是无辜。

他孩子思思更是无辜。

他要让这些直间或间接害死他们人,全都为他们陪葬。

三年后,盛翊臻终被永安侯人寻了回去,可脸已被毁,舌已被割,目不见物,整个人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当年思思受了什么苦痛与折磨,她几乎全跟着受了一遍,且还诸百倍。

然而盛翊臻口不能言,目不能视,无论永安侯再如何询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永安侯痛苦不已,同时开始倾尽人力,想将对盛翊臻行凶恶徒揪出。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永安侯一脉与此同时,接连出事,景成帝大怒,命太子彻查永安侯及其同党。

牧婉清也突然开口要跟他和离,就连亲生儿子赵杰也要跟着母亲一起离开永安侯府。

原本还沉浸在盛翊臻出事剜心之痛里永安侯,本就心力交瘁,见到牧婉清一脸决绝,毫不留情,更是当下就慌了,完全不知为何与自己感情极好夫人,突然间就像变了个人。

牧婉清绝口不提盛翊臻事,她也想让永安侯尝尝这种被蒙骗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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