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培训机构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金钱。“今年我们夜晚六点半就要上线真题讲解课，要比远图和厚笔提前半个小时才行！还有去年的真题估分网站容载量不够，技术人员也要随时待命！”“还有去年我们考试后出的答案正确率着实偏低，别的机构虽然比我们慢一些，但是正确率却和实际分数相差无几，不仅要快，也要好。”……公司上上下下都忙着指挥工作、分配工作。算是陈天笙过来了，也没有引得大家多看几眼。陈天笙畅通无阻的直接进了王文浩的办公室。王文浩看见陈天笙，脸色略有些不自在，可是转头一想，自己才是公司老板，实在没有必要对陈天笙怕成这样，于是又抬头挺胸了起来。“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你也知道，这几天公司正是繁忙的时候，恐怕没有时间顾得上你。”像这种在考生面前最大露脸的课程，一般都是给那些有潜力的新人老师的。明星老师如果出现的频率太高，反而会降低他们的神秘性。陈天笙自从成名以后，几乎就不需要做这种工作了。“我知道最近比较忙，所以我也希望能够简单快速的解决我和公司之间的问题。”陈天笙坐在了王文浩的对面，“我来谈谈我们合约的问题。”“那份新合约你也看了吧，这已经是我们公司最大的诚意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也总是要面对的。王文浩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变得成熟稳重的男人，心中也有些恍惚。不知不觉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么？当初那个青涩的小学弟，如今也已经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王文浩扪心自问，自己在陈天笙这个年纪能不能比他做得更好？但陈天笙的确是他这么多年最为骄傲的投资作品之一。是他一手发掘了陈天笙的潜力，也是他将陈天笙打造成如今的明星培训师。在公司发展的这些年里，陈天笙也的确帮了他许多忙。现在市面上的人才虽然多，但是找到一个有能力又合乎心意的，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学长，你认为这份合约我应该签吗？”陈天笙看着王文浩笑了出来，虽然语气依旧十分亲昵，但是两个人都知道，他们已经是真正的在公事公办。“公司一旦发展壮大，这不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你也是经历过我们公司上市的那一年是什么样的情况的，我们做出的妥协不是一次两次。这一次，也是如此。”王文浩企图打动陈天笙，毕竟他们亦师亦友这么多年，名义上是学弟，但他将陈天笙看成另一个儿子也不遑多让。但是，王文浩毕竟也有自己的亲儿子。在公司里，陈天笙的威信已经太高了，他在学员中的影响力，也已经远远超乎想象。如果陈天笙也和纪然一样带着班底出去独立，对公司的打击是不可想象的。陈天笙在定公教育编撰了多少教材，上了多少课，开设了多少班，广告又扑的有多大，这些东西全部加起来，会变成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就算陈天笙因为多年前的恩情还留在定公教育，如果不限制陈天笙的发展，王文浩不敢想象公司退休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自己的儿子真的有办法可以压制的住陈天笙么？答案是完全不能。可是如果将陈天笙逼急了，事情就更加不可收拾。所以只能在合同上对他有所限制。私心上来说，王文浩是对陈天笙有所亏欠的。“你是觉得哪里不好么？没关系，你可以提出来，条款是可以商量的。”王文浩不由得坐正了身体，尽量诚恳的说道。他不知道自己摆出的架势是以前和商业对手谈判才会有的样子。陈天笙大学期间就在公司里呆着了，对王文浩的了解恐怕还要超过王文浩自己。是，王文浩是个不错的好人，但同时也是一个商人。一个合格的商人，是不可能一直被私人情绪所影响决定的。在他的儿子开始接手公司的事情，并且隐隐将陈天笙当成眼中钉的时候，矛盾就已经埋下了种子。“哪里不满意？我觉得这份合同本身就是笑话。”陈天笙的声音冷了下来，“原来合同居然还能一次性签二十年？受教受教。”这个合同从第一条开始，就充满了霸王合同的气息。这也是如今法律上一个让人难以回避的问题，法律虽然有规定，但实际操作中却不会按照法律来。就好比现在这一份霸王合同，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无效的，但真正打起官司来，还是会按照合同上的来。因为是你自己签下了它。除非你毫无民事行为能力，不然基本就是有效的。“我的课程减少了，签约时间却长了，薪水反而翻倍，公司这是打算白养我二十年当吉祥物么？”陈天笙讽刺道，“违约金额高达七千万，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就是娱乐圈的一线明星，也未必有这样的价格吧。第一次看见这份合同的时候，陈天笙差点以为这是愚人节的玩笑。公司向来推崇多劳多得，但这个规矩却在他身上失效了。他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你之前工作那么忙，太拼了对身体不好，好好的休息，公司给的工资应该够你好好享受人生了。”王文浩苦口婆心道，“有什么问题，可以以后再说，总是会有转机的。”“是，带薪休假这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事。”陈天笙勉强遮掩住自己心里的失落，“但对我来说，却并非如此。我喜欢工作，正如许多人喜欢玩乐，每个人的追求都是不一样的。无功不受禄，我宁愿继续之前的老合同。”“抱歉，不行，这是股东会的决定。”王文浩叹气道，“纪然的公司已经注册了，就在远图的总部城市，你知道么？”哪个公司不担心再出一个纪然？纪然的公司想要短时间和远图并立何其困难？但，他也不可能满足于一个小机构。而业界又有多少人等着看这场好戏？前事不忘后事之师。陈天笙的存在一下子成了烫手山芋。公司舍不得他又不敢用他。因此，让陈天笙当吉祥物是最好的办法。“我接下来几年都没有什么工作，全部都被新人代替，难道等我休息完了公司还会有我的位置么？”陈天笙压根就不相信这份合同，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等到陈天笙没有了名气和影响力，第一次看这合同不顺眼的就会是公司。到时候，陈天笙又有什么力量去反抗呢？这的确是一个好算盘。“学长，看来我们是达不成协议的。我很感激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帮助，但我也还的差不多了。今年的工资我一分不会要。王总，能否请您和我谈谈解约的问题呢？”第36章王文浩没有想到陈天笙真的会提解约的问题。陈天笙和公司现在用的还是以前的老合同, 时间还没有到。如果他要提解约的话，违约金虽然没有现在新合同这么多, 但也不少。新合约下来几天，公司里的老师不满的有很多, 但更多的还是和公司修改了几个条款之后就默默的签名了。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有勇气放弃一切辞职的, 更不用说想陈天笙这样本身已经取得了成就的老师。但陈天笙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他递上了自己的辞职报告。“你可要想好。”王文浩的语气里带着自己也没有发觉的轻松, “就算是老合同, 你在解约之后的两年是不能从事培训师的行业的。你不能用定公教育的名声招揽学员, 你还要赔一百万的违约金。”“正如王总您说的，我这些年也很累了。”陈天笙微笑道, “这两年我正好可以和女朋友好好休息一阵，说不定到时候还会办婚礼呢。”“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么”“不需要考虑了。”陈天笙摇头道, “再犹豫下去对我，对公司都不好, 还不如早点结束。”“今年的工资还是会照常发给你。”王文浩顿了顿, 还是在这份辞职报告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多谢王总。”陈天笙看见王文浩签了名字，忍不住笑道。“是我亏待你。”王文浩签完名字之后，心里的那些愧疚就直接冒了出来, “我们这小庙的确是供不下你。”有两年的缓冲期, 他对股东会那边也很好交待了。两年之后，就算陈天笙现在名声再大, 两年后的学员也未必还会记得他了。陈天笙做出的这个选择有点傻。如果他足够精明, 就应该先答应其他机构的邀请, 再请其他机构的老板帮忙，解决他和定公教育的这一分老合同。但陈天笙却是真真正正的“裸、辞。”如此一来，他和定公教育也算是好聚好散了。“王总不用这么客气，违约金我会在一个星期之内打到公司的账户里。”陈天笙站起身来，将辞职报告拿了过来，“我会去人事部办理剩下的手续。”“天笙。”王文浩喊住了他，“其实，违约金，你可以不交。”“不用了。”陈天笙缓缓说道，“我觉得还是分清楚比较好。”等到陈天笙离开，王文浩坐在办公桌前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爸，我听说陈天笙辞职了？”过了一个小时，儿子打电话过来询问，语气里充满了欣喜之色，“他要辞职的话，就得按照合同上说的，两年内都不能从来公考培训这个行业啊，还有，还有违约金的事情。”“他完全是按照合同办事的。”王文浩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其实有些老了，“这些日子，你不要去烦他。暂时，这件事也不要告诉你妹妹。”“知道了，老爸。你也真是的，对一个外人比对我们还好。陈天笙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啊，还不是说辞职就辞职？老爸你就是将工作和私人感情分不开。当初要是没有你的一百万，他陈天笙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他已经为了公司不知道赚了多少个一百万了。”王文浩低声喝道，“多少人挖他他都没有走，如果，如果不是为了……”如果不是为了你，他怎么会将这么一名大将给逼走？如果翻开历史书，你会发现很多皇帝都无法忍受臣子太过于势大，最后做了许多错事。后来人总会觉得是这些皇帝太过心胸狭窄。王文浩曾经也觉得自己会是一个合格的领导，他会好好的培养自己的下属，相信他们是可以一起努力的同伴。但随着公司越来越大，王文浩越来越发现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梦而已。一个公司，上上下下上万名员工，有股东会，有董事会，有各部门经理，还有许许多多的有着利益关系的人。一个公司好不好，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够决定的。纪然的出现不是个例。在以后的日子里，会有越来越多的纪然出现。而这些已经成长起来的机构们，不会再去培养明星老师，而是会去做一些“明星班”或者“明星教师团队。”它们会大力的削弱这些名师对于公司的影响，让公司的品牌凌驾于任何人之上。只有如此，才能不受任何束缚。陈天笙的离开，其实也是一个公司正常发展的必然。不过这些东西，就算他说了，也只会让人以为是借口罢了。商场之上尔虞我诈，即使是亲兄弟也是不可信的。多少人就是因为受了亲戚的欺骗而破产，最后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的？王文浩挂断了电话，觉得无比的心累。陈天笙解约完，觉得全身上下都格外的轻松。其实他一直冷眼看着公司的发展，心里也隐隐有了预感。公司越来越大，已经不再需要这些明星老师了。就算没有这些老师，公司也已经能够好好的发展。相反，他们还会觉得明星老师的培训方式已经过时了，占据了公司的太多资源，需要改革了。只是没有想到，时间会来的这么快。更加没有想到，自己没有在改革之前先在股东会里混上一个席位，反而直接赔钱走人了。世事就是这么无常。陈天笙看了看手机，还只是下午四点。明天才是公务员联考开始的时间，这个时候卫鱼应该正躺在酒店里看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