茳杳持笔移动到宣纸中的虞弋二字上方，却迟迟没有落笔。
直到笔尖向下垂落一缕朱砂，女帝也没有催促茳杳，而是耐心抄起两手在一旁静静等待。
她没有欺骗茳杳，后者正在走她当年的老路，而对于一个初心懵懂的少女来说，她可能不懂爱情为何物，只是难以轻易放下内心的那份喜欢。
若寻常人家的闺女也就罢了，可对于生在天家的子女来说，爱情向来是廉价且容易被人利用的，这种虚幻的羁绊落在敌人眼中便是最致命的弱点…
人们为了爱情都可以付出什么呢？女帝的目光渐渐深邃，这个问题她最清楚答案，只是不想再去回忆了。
就在女帝目光迟疑的刹那，茳杳忽然放下笔，然后摇头道：“陛下说的都没有错，只是，这皇宫不仅是杳儿的家，也是茳杳的囚笼。”
听到这话，女帝眸光一沉，面色更是一改方才的温情柔和。
不等女帝说话，茳杳迎着她的目光，继续说道：“那间酒肆比不上皇宫，可它给过我家的感觉…
所以，如果可以在皇宫与酒肆里选一个，我会选择后者。”
女帝微微眯起眼睛，虽然她已经在竭力克制了，可还是能从表情看出来，她现在非常生气。
“然后呢。”女帝示意茳杳继续说下去。
“茳杳想要主宰自己的命运不假，但茳杳不想走陛下安排的路。”茳杳忽然感觉两肩有些发冷，似有一双无形又冰冷的手，掐住了她的肩膀。
她知道，那是来自陛下的压迫感…
“罪女茳杳，请求陛下惩罚。”茳杳再次跪在地上，一如初次回到长乐宫时那般。
女帝冷冷的看着她，深秋的夜风骤然紧促，似一把把剔骨剥皮的小刀，从敞开的殿内呼啸着涌入。
天元境圣威之下，即便是上元境也是如蝼蚁一般摸存在，更何况刚刚巩固融元境的茳杳。
她已然出了一身冷汗，夜风一吹，浑身发冷，仿佛整个人浸泡在冰潭之中。
茳杳无助的伸手抱住自己，身子抖若筛糠，她的旧病根又犯了…
见状，女帝眉角中露出一抹不忍，这才别过目光，缓步错开茳杳。
“这条路，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女帝背对着茳杳，冷声道：“荣华富贵、掌人生死是你生在天家应该获得的权利，龙凤相配以传宗接代稳固朝堂乃至天下，是你应该履行的义务！
这是古来金往每一任天家子弟生来就要背负的诅咒，你是逃不掉的！”
说完，女帝抬脚欲走，并留下一句：“苏公公会带你回去的，既然你认为这里是囚笼，那便是吧！”
“陛下。”茳杳忽然叫住女帝，抱着抖个不停地身子，主动发问：“杳儿在城南生活了近十年，期间你可想过杳儿的病？”
女帝脚步一顿，用余光瞥了茳杳一眼，而后快步离开，于殿前留声：“没有！”
茳杳整个人瘫坐在白玉台上，身下的白玉虽然名贵精美、价值连城，却散发着一股冷意，不单单折磨人的身体，更会侵入体内试图冰封那颗淌着热泪的心。
最是无情帝王家，所谓高处不胜寒，大概便是站在高处久了，再滚烫的人心也会渐渐熄灭，最后如神一般泯灭人性漠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