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仿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隔着一张纸,却怎么也捅不破。
这时,忽然有人推门而入,动作很轻,进来后便转身轻轻合上房门。
虞戈默不作声的看着,方才发现已经天黑了。
秦书礼轻手轻脚的走过来,他端着一盆热水,肩膀上打着一条干净整洁的毛巾。
刚一凑近,他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到,险些摔了手里的水盆。
“小虞大人,你醒了!”秦书礼连忙放下水盆,“我去给你叫郎中!”
不等秦书礼转身离开,虞戈连忙唤道:“不必了,只剩皮外伤了,养一养便好。”
“那我帮你擦擦身子,你刚从苦牢出来,还是擦干净些才睡的安稳。”秦书礼看着虞戈毫无血色的脸,不由心疼道。
“放着吧,一会我自己来便好。”虞戈婉言谢绝,又坐正身体,与秦书礼道:“秦大哥,我在苦牢待了多久?”
秦书礼将毛巾搭在水盆边,一起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同时回道:“整整三天。”
虞戈一愣,不禁感慨:“才三天啊,我还以为待了三年呢。”
闻言,秦书礼异常沉默,从字里行间便能得知,虞戈这三天肯定过得度日如年。
“也就是说,距离结案只剩七天了对吧?”虞戈忽然话锋一转。
“嗯。”秦书礼点了点头,又苦笑道:“小虞大人不必勉强,你重伤未愈就好生养伤,这几日卓捕快一直在调查线索,已经有了不少收获。”
“不行呀。”虞戈嘴角一咧,显然是触及了伤痛,“京查办送我这么大一份礼,咱们武朝又讲究礼尚往来,我必须好好回他们一份大礼才行。”
“原来小虞大人也是记仇的。”秦书礼打趣道。
“没办法,谁让他这是把咱们往死里逼呢?”虞戈摇头苦笑,眼神却逐渐清澈:“不会有比这更坏的结果了,他们越是阻拦就越是证明心里有鬼!
咱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要是人做的,就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言罢,虞戈又扭头看着秦书礼,说:“这两日恐怕要辛苦秦大哥多跑两趟,再去红楼仔细检查检查,只要是和死者有过交集的人总要多问问,没准真能捞出一点线索。”
“一定一定。”秦书礼连忙点头答应,“既然大人醒了,我明日便与卓捕快一起去案发地调查。”
“先不打扰小虞大人歇息了。”秦书礼起身告辞。
“对了。”虞戈忽然叫住秦书礼,问:“有件事一直没问秦大哥,这内务府丢的到底是一件什么宝贝?”
秦书礼转过身,面露一抹为难:“这个,至今内务府也没有透露…”
“哦…”虞戈若有所思,朝着秦书礼挥了挥手:“秦大哥忙了一天,辛苦你了,请下去歇息吧。”
刚出门,秦书礼抬头看了看月明星稀的夜空,重重的叹了口气。
今日卓捕快与他说过,所有能调查的线索他都留心了,但即便如此也未能找出有关失物的去向。
卓捕快任职多年,勘察过大小案件无数,几乎没有什么猫腻能躲过他的眼睛。
他今日亲口对自己说过,如此找下去太过被动,无异于大海捞针,需要另想办法才是。
可事到如今,他们这帮夹在两派斗争之间的牺牲品,所有的路都已经被堵绝了…
秦书礼又叹了口气,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去试一下,正如虞戈所说,万一找到了有用的线索呢?
现在,他只寄希望于真的会有奇迹发生。
秦书礼走后不久,虞戈强撑着伤痛挪动身体,艰难的坐在床边。
看着被固定好夹板的右腿,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永安城的凶险他已经见识到了,正如刀疤脸所说的,有时恐惧并非未知,而是束手无策。
他脱去上衣,上身与脖颈分别缠了一圈又一圈绷带,裸露的体表满是触目惊心的淤青和伤痕。
拿来毛巾沾了沾水,避开身上的绷带简单擦拭,沾过水的毛巾刚刚碰到印在上身的鞭痕,他便疼的龇牙咧嘴。
同时,虞戈也在思考着苏公公最后那句话,救他的是修文馆的中书令。
修文馆顾名思义就是专门为陛下编制收集文章的部门,同时,中书令一职是专门代陛下起草诏书的职务,可以说身在这一职务的人,肯定深受陛下的宠爱和信任。
这等人物会平白无故来救自己吗?答案是否定的,那么背后是谁在求情,虞戈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又让你救了一次呢。”虞戈不住感慨。
再次将毛巾浸水,不过多时,盆中水便染成了淡淡的血红色。
简单擦拭后,虞戈穿好衣物。总算是感觉舒爽了一些,再加上这房间内都是郭知县留下的盆栽,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色映入眼帘,是个放松心境安心养病的好地方。
他重新躺在床上,小屋内灯火通明,让他颇为安心。与此同时,他也在心中默默将前后所有的听闻与线索全都联系在一起。
内务府失窃,不久后有人曝光,见李珏在红楼中将这件东西赏给了一名歌姬。
案发后城南衙门收押歌姬,唯一可以审讯的知情人歌姬,却在录口供时突然暴毙,线索中断。
李珏的身份让城南衙门不敢去招惹,一切线索似乎全都到此为止了,但虞戈还注意到一件事,方才他追问秦书礼丢失的到底是什么珍宝,就连他也不知道。
究竟是什么东西,让内务府隐瞒至今?
如果城南衙门上下所有人,连要追回的是什么都不知道,那这案子查得也未免太过憋屈。
一念及此,虞戈缓缓睁开眼睛,看来最关键的切入点,还要从内务府开始。
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内务府也在隐瞒着什么,所以才会让整个案件更加扑朔迷离。
不过,一想到去内务府就很有可能再次碰到红衣女子,他便有些抵触。
当初离开永安,被迫流放安南应该就是红衣女子的手笔。现在突然被调任永安,被迫卷进内务府失窃案,竟然还是跟她有关。
一念及此,虞戈忍不住再次感慨着命运的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