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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1 / 2)

江绝只回来了一个星期。

也就是标准的七天考试周。

声台形表四门课需要考,两门选修和好几门辅修也需要考。

他们的再一次见面都是在图书馆里,戚麟身边三三两两的坐着几个男生,远处倒是有不少女生边偷拍边窃窃私语。

几个年轻人显然都对论文这种东西颇为头大。

老教授颇为复古的要求他们手写一份交上来,而且不能低于五千字。

戚麟原本攒了好多话想和江绝聊聊,眼下也只能哗啦啦的翻书查文献,间或寒暄两句。

“哗啦啦啦——”

“嗨?拍的怎么样了?”

“哗哗哗啦——”

“在这本,第三十六页,我折了个角。”

“哦谢谢,终于找到了,在这里。”

江绝看着这帮男孩哑然失笑,打了个招呼加入了他们。

七天里,五天在写作业考试,上午在教室里测音域般的唱茶花女选段,下午在外国文学考试里执笔狂书,回到宿舍以后还要准备第二天的考试,与期末小品排练。

江绝只有这几个夜晚,和考前空出来的一天完成期末小品的考试。

之前的时间都用来为电影做形体声乐训练,等进组开机以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烧剧组的经费,没有人有时间等他再慢慢练。

他原本都准备下学期补考了——其他学生都是提前三个星期开始分组和挑剧本的,只有他一人是在考试之前才有空的。

可戚麟相当坚持的要求和他一起考,哪怕两个人可能拥有的整块时间是仅仅一天。

“你这个学期帮助我太多了,”他的表情颇为郑重:“虽然这次表演要求至少十五分钟,但我相信,我们能做到的。”

时间走得不快不慢,连睡梦中都有楼上楼下学生背单词念台词的声音。

闹钟响了三遍,戚麟陷在被子里滚了一圈,突然嗅到了空气里甜牛奶的味道。

他探出头揉了揉眼睛,看见江绝已经穿戴整齐,拎着早餐晨跑回来了。

“八点了,我托学姐帮忙抢了一间练功房。”江绝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走吧,去排小品。”

这种作业真的超麻烦。

老师看重的不仅仅是对表演和台词的掌握程度,还有对国内外优秀剧本的甄选能力。

虽然打分评级只是学科成绩,但根据学长学姐的各种风传,挑本子有眼力、小作业大作业都出色的学生,总会被推荐各种好作品的试镜机会。

戚麟虽然不缺资源,但他天生争强好胜,愣是在飞机和高铁上看完了一串希区柯克和诺兰,一度对自己的理解能力产生了怀疑。

他们最终选择了将史铁生《命如琴弦》改编为剧本,两人在空空荡荡的教室里一边兜圈子一边顺台词,努力寻找在乡间的田野上漫步的感觉。

布景和道具都颇为有限,但他们要能感受到当头的太阳,能与音响里的蝉鸣声与鸽子扑棱翅膀的声音互动,在寒风呼啸的冬日里找夏天的感觉。

要有布谷鸟的叫声,要在水洼和草野里蹦跳,还要去抓藏在深处的青蛙。

他们两一个人演老瞎子,一个人演小瞎子,发音和走路方式也不断的调整和改进。

江绝最终把老瞎子从六七十岁调整成了三四十岁,剧本也要跟着设计微调。

戚麟个子颇高,索性直接加了个木台,让江绝始终比自己高一大截,而自己的半拉身子都被掩饰在台下,一声又一声‘师父’叫的又脆又亮。

但排练没有预料的那么顺利。

台词要改,走位和面向角度要调,还有每个环节的互动和应和——

期中时的五分钟小节目好像很简单,可时间拉长三倍之后,各种小问题就全都冒出来了。

他们原本为了身材都不吃晚饭,到了晚上六七点饿的一人捧着半个烤红薯吃的干干净净,然后再继续练。

大概晚上九点的时候,成型的第一次完整表演出炉。

但两个人显然都觉得这完全不够,商量着改进了更多的细节。

然后开始第二遍第四遍第七遍彩排。

忘词串词,走位失误,没有及时和背景音互动——

戚麟终于渐渐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演话剧绝对是个力气活啊。

他在演电影的时候,四幕戏拍下来虽然花了些时间,但每一个片段都是拆开的,一段一遍可能就两三分钟。

话剧时间越长,大脑需要统筹的东西就越多,排练到最后他都不清楚自己是靠本能还是记忆在处理无数个细节的次序。

“我能悄悄问你个事儿吗……”他们靠在墙角休息,各自抱着保温杯小口小口的喝着水。

“你如果全职演话剧,每年大概收入多少啊……”

两个小时的全开麦表演不能出错,还要跟一堆配角甚至是观众互动对台词,连带着独唱合唱,简直跟全武行一样卖力了好吗。

江绝并不反感这个问题,想了想说了个数字。

戚麟差点被呛到。

这还没他花一下午拍的一套广告来的多,差距真的有这么大的吗。

宿舍早已锁门,他们不知不觉地靠在一起闲聊放松,间或谈论和绩点课程有关的事情。

细碎的话题让人越来越昏昏欲睡,当戚麟从困意中突然醒来时,江绝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太轻了,以至于枕在膝前都没什么感觉,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像猫儿一样。

戚麟原本睡意朦胧,此刻却清醒了许多,不自觉地伸手抚上了他柔软的碎发。

江绝睡着的时候,疏离与成熟的感觉都褪去了不少,距离感也在不断地拉近。

他的皮肤干净细腻的如白玉兰,因为暖气的缘故微微泛红。

清醒的时候,他是严肃认真的小江老师,是古板沉闷的江老干部。

但现在,他就像弟弟一样,睡颜稚嫩而不设防。

戚麟笑着看了他一会儿,也侧靠在他的身上,如两只幼兽一样相拥着睡着。

寒假终于来了。

寒假,对于学生们而言意味着一堆作业,以及短暂又快活的三四十天。

他们可以呼朋结伴的去网吧开黑,去各个地方旅游,又或者去追爱豆的各种节目,在繁重的学业间隙里找点乐子。

然鹅戚麟便是被找乐子的对象。

演员在各大节日里也许通告还不算多,但歌手以及流量偶像是必然会被各大卫视争抢的对象。

戚麟在进入大学之后,推掉了近四成的各种工作,但身价不跌反涨,成为更受欢迎的宠儿——不少黑子各种调查他的出勤率,试图羞辱他只能靠饥饿营销接活。

而他本人在新年之际不仅要搞定六七个综艺,今天去辩论,明天去旅游,后天去电视台假笑着接受采访,以及参与《人鱼歌》的陆续宣传。

新年钟声敲响之际,国内处处烟花绽放鞭炮齐鸣,而他和助理已经坐上了飞机,准备去纽约敲定剪辑师和混音师。

头等舱里一片安静。

在这里,很少有人关心自己身边会坐着什么大佬,因为价格已经筛选掉了大多数的平凡人,每个坐在这的人身上都有不少故事。

有次戚麟在斜对角看见了商界大亨万岁坐在那酣睡,想了半天没好意思过去要签名。

空姐的引导一直客气有礼,戚麟闻着隐约的香水味,穿过蛋壳状的高等舱座位,找到了自己的靠窗位置。

在他放好行李箱之后,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请帮我拿一个软枕,谢谢。”

这声音醇厚而有些沙哑,但懒洋洋的独特语气实在辨识度太清楚了——

是白凭!

那个由畅销书作家转型成编剧,在以情景剧一战成名之后又转行做电影编剧和制片人的白凭!

留着凡戴克式小胡子的大叔转身看向了他,遥遥眨了眨眼表示致意。

“您是坐——”

“坐在你对面。”白凭见这男孩有很多话想和自己聊,随手把文件包放在旁边,笑起来颇有种成熟又雅痞的气质:“你是戚麟。”

戚麟睁大眼点了点头,一时间竟然有些词穷。

白凭在国内用多部作品引爆市场,并且捧红了一众明星之后,因为工作转向国外的缘故逐渐淡出看客们的视线,最近一部的作品都是两三年前上映的《苍鸟》。

他无论是剧情的深刻动人,还是叙事手法的出挑创新,都是国内外饱受追捧和争议的对象。

戚麟的台词课课本上都有白凭作品的节选,他还读了好几遍。

伴随着飞机行驶的足够平稳,白凭要了一杯威士忌,开始淡笑着和他讨论各种话题。

“我——我在努力的成为一名演员。”戚麟干巴巴道:“越学越觉得好难,可有关表演的一切都太有趣了。”

他在这大叔面前,像个毛头小子一样青涩又有点慌张。

虽然心里知道大概没多少机会演白导的片子,但能多聊聊天也非常荣幸了。

“我有个和你一样大的孩子。”白凭垂眸笑道:“可惜那孩子性格太内向了,平时都不怎么和我说话。”

-2-

白凭居然已经有孩子了!

戚麟眨了眨眼,一时间有些不肯相信。

他入圈子早,家里也在经营相关的行业,对圈内的各种消息都还算清楚。

像白凭这样的帅大叔,还有江烟止那样一心扑在电影上的戏痴,传了婚讯才会让人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他们似乎天生就是来游戏人间的,所有的烟火气和琐碎似乎都与他们无关。

他们都自带重重的绯闻和猜测,也都被多次怀疑过性取向,但身上那种从容又玩世不恭的态度,带着一种迷人的超脱感。

原来白导儿子都跟我一样大了……也不知道在哪读书。

戚麟没继续往后想,接过空姐端来的白兰地,笑着跟他碰了一下杯。

“我特别喜欢你每一次的转型和挑战,”他在谈论起这些的时候,神情格外的认真:“你的《碧楼烟》,不仅改变了人们对惊悚片的认知,还改变了我对江皇的印象。”

江……皇?

白凭摸了摸胡子,笑的颇为微妙:“是吗?”

“她过去拍的很多电影,都把她包装成了……性感又动人的玫瑰。”

不管是红玫瑰、白玫瑰,哪怕变了画风和腔调,终究是艳入皮骨的美人。

“可是在《碧楼烟》里,她从画上的完美的像,变成了活生生的人。”戚麟略有些词穷,抿了口酒道:“就好像突然被赋予了生命力和张力,成为一个鲜明到让人忘不掉的角色。”

看完电影之后,他甚至没办法把角色和演员分开,后来再看其他电影时都有些出不了戏。

“其实那个时候,她拍着拍着,有时候压力大的偷偷躲在厕所哭。”白凭颇为怀念的回想道:“我就让助理看着门,拎着一把椅子坐在门的另一边,给她读剧本读小说。”

戚麟听得都有点不敢相信:“江……江皇还会哭吗?”

那样自信又强大的新锐女性,居然拍戏的时候也会急的直哭吗?

“她可倔了。哭哭啼啼就是不肯开门,我最后没法子了,就开始给她读笑话,”白凭摆了摆手道:“那笑话真的一个比一个烂,她憋到最后一边笑一边吸鼻子,还挺可爱的。”

那一年,他二十四岁,还是个从电视剧转行出来没两年的编剧。

她二十二岁,早已名震一方,在厕所隔间里哭的像个小姑娘。

他回忆起二十几年前的事情时,满眼的笑意都颇为温柔。

戚麟听得聚精会神,还拍了拍胸口:“我不会说出去的。”

“没事。”白凭将杯中酒喝完,淡定的挥了挥手:“说出去她也不会承认的。”

江绝是在除夕前夕进的组。

一共十个外景,其他戏份都在大棚和绿幕里完成。

他不仅要对着摄像机和一堆工作人员的脸表演自己在演唱会里纵情高歌,还要穿着精神病服不断哆哆嗦嗦的和医生辩解和央求。

在魏风的安排里,故事的一开始,他是个被确诊为重度抑郁的病人。

他没办法正确的认知自我,躲在普通人的身份里不肯面对回忆,也拒绝和经纪人以及心理医生有任何交流。

但在剧组的安排里,他们会优先拍完所有的室内戏,再按照规定好的路线把外景出完。

魏风名气大人脉广,在业内得罪了不少人,但铁哥们好朋友也相当的多,哪怕是拍这么一部非传统题材的电影,也好多个大咖过来当配角,不管混观众缘还是混个奖都稳赚不亏。

也正因为圈子里人们都互相认识,江绝的存在才颇为突兀。

几乎每一个人在得知这么个少年是这片子主演的时候,都相当诧异的打量他半天,然后窃窃私语这孩子是怎么进来的。

胡武是个小人物专业户,两撇小胡子配上俗不可耐的咖色大码西服,市侩的神情也随之浮在了脸上。

伴随着打板声响起,他坐在病床边拍了拍那小子的肩,神情颇有些欠奉和敷衍。

“醒了没有?”

作为金牌经纪人,他带过太多届像越羽这样的年轻人,一般都趁着他们红的时候大捞几笔,人气差不多了就随便踢开。

那头上还裹着纱布的病人缓缓睁开眼睛,眼睛失焦的看向了天花板,显然还没有失去意识。

“醒了没有??”胡武更不耐烦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脸,动作没有丝毫的尊重:“医生都说了,你没骨折,就是些擦伤和轻微的脑震荡而已——赶紧的跟我出院,采访词已经写好了照着念别乱说话,明天演唱会别出岔子听见了没?!”

那少年的眼神终于开始聚焦,略有些吃力的看向了他,摸索着想要坐起来。

他的手上还裹着纱布,连起身的动作也有些摇晃。

“你……是谁?”

经济人愣了几秒钟,直接掐着他的下巴逼着他看向自己:“你小子别跟我玩这套啊,真逃工的话违约金有多少你清楚的吧!”

越羽有些虚弱的拍开了他的手,试图把另一只手上的输液针拔掉。

他还要回去上班,如果老板再扣工资的话,他真的会被房东赶出去的。

这是分镜剧本里没商量过的细节!

他显然是在真的动那针头,连带着胡武都不知道该怎么配合,好几秒里都卡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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