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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1 / 2)

第四十七章

沈渊冥思苦想, 微微出神。

怎么会是暗恋……?

阿凛难道不知道他的心意?!

这……不可能吧?!

沈渊陷进去大概是在2014年下旬。

他在出柜的边缘反复横跳了好几个月后, 最终无奈地认栽了。

自那以后,他几乎从未掩饰过自己的心意。

阿凛想夜袭他,他便遣去鬼面, 打开房门,并认认真真地洗好澡, 等着他。

阿凛想去秋游,他便做好攻略, 选择出最佳的红叶之景,并派出大量鬼仆控制景区,保证他们的观赏质量。

即使这些都略去不提。

他若不是对傅凛有意思, 怎么可能答应他的情人节之约?

若非情侣,他们两个大男人在情人节一起看什么爱情电影?

兄弟情深?!

沈渊猛得回忆起前几天傅凛一口一个的“好兄弟”。神情扭曲而恐怖。

去他妈的好兄弟。

哪家兄弟这么变态?

沈渊眼神微沉地注视着他怀里的秀气青年。

傅凛毫无所觉地保持着浅笑,他对此时的危机状况一无所知,依然沉浸在突然掉马的亢奋情绪之中。

“阿渊。”傅凛拉了拉沈渊的袖子,“你知道我是周远泽, 就没点别的反应?”

比如震惊得目瞪口呆,或者愤怒得面红耳赤。

沈渊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他毫无成就感, 就像穿了一个假的马甲。

沈大佬对这个陈旧的话题不感兴趣,他抓住傅凛的手腕, 语气低沉:“我问你,你所谓暗恋是……”

“你们两个!”一声愤怒的巨吼忽然响彻两人耳际。

顾玄铭大力拎起傅凛的后领子,把人拽离沈渊的怀抱。

沈渊立即抓住傅凛的手臂, 横眉冷眼地斜了顾玄铭一眼。

*****

弥漫着酒气的客厅里,绝大部分人都喝趴下了,靠在一起呼呼大睡。

只剩下酒量深不见底的顾玄铭,以及滴酒未沾的沈末,尚清醒着了。

顾玄铭方才正与沈末聊得起劲,头一回震惊地看到他们聊天内容里的两个主角,竟然都抱到一起去了。

真特么的辣了眼睛!

顾玄铭深吸一口气,犹如一个为自家傻闺女操碎心的老父亲一样,叹气:“阿泽,我们来好好聊聊。”

傅凛顿了一下,点点头:“哦,好的。”

同时,已经和老顾组成反沈周联盟的沈末,她默契地扑到沈渊的怀里,凶猛地蹭了蹭她哥的胸口,霸占有利地形:“沈哥哥。”

沈渊窒息了。

他这愚蠢的妹妹,到底什么时候才退场?!

沈渊垂眼觑了觑小姑娘的脑瓜顶,十分嫌弃地推开她:“男女授受不亲。”

沈末懵了。

傅凛忍不住笑出声。

“阿泽。”顾玄铭喊了一声,唤回傅凛的注意力。

他一脸严肃地劝慰:“你清醒点。”

傅凛抬起眼睛,也正色道:“我很清醒。”

“你清醒个球。”顾玄铭怒了,“这只狗这么渣,你都可以接受?!”

一边的沈末不太服气,却又被无情的现实制住了咽喉,说不出反驳的话。

好烦啊啊啊,他们沈家怎么会出一个这样的渣男?!

沈渊则抬了抬眼皮,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笑看这俩智障表演猴戏。

“不是,老顾你到底脑补了些什么?”傅凛无奈地摊手,“你看,我没有死,也没有被沈渊囚禁,你别无端端给我加一些奇怪的设定啊。”

傅凛叹气,可怜他男朋友纯情又专一,却被他一手马甲操作搞得全世界都以为他是极品渣男。

“他很好,我没有被渣,真的。”傅凛忍不住为沈渊正言。

“是么。”顾玄铭勉强应了声,但他明显没有听进去,语重心长地继续规劝,“也许有些事是我想岔了,可沈渊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么?”

沈渊瞥了顾玄铭一眼,嗤之以鼻。

“顾家主,我是什么样的人不劳你操心。”男人微微扬眉,表情看似云淡风轻,却又处处透着挑衅的意味,“阿泽喜欢就好。”

沈渊握住傅凛的爪子,轻轻捏了一下:“你说是吧?”

顾玄铭隐忍地按了按额角,他撇过头,拒绝跟某低等动物对话,只向傅凛质问道:“你知道他背着你干过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么?”

“呃。”傅凛挠了挠脸颊,“我知道他三观有毒,可是我……”

傅凛没敢把话说完,老顾的表情实在有点可怕。

顾玄铭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脑子快爆炸了,他从来不知道周远泽竟然如此冥顽不灵。

怎么就说不听呢?

他这是着了什么魔?

中了咒?!

顾玄铭皱起眉头:“秦钰谦你也不在意了?”

不等傅凛回答,顾玄铭勉强平心静气地陈述:“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姓秦的是什么关系,但既然你把玉佩留给了他,想来他也算是你所珍重的人了。”

顾玄铭一字一顿地诉说:“可沈渊却不分青红皂白地残害了秦钰谦,你说这不恐怖么,阿泽?”

傅凛怔了怔。

沈渊眸光微凝,眼神逐渐转暗,阴冷又危险。

一边的沈末也懵了一下。

等等,周远泽的玉佩?秦钰谦?

咦?咦?咦?

小姑娘忽然从记忆的垃圾桶里翻出了一些零星的片段。

她就说秦钰谦这名字老听着耳熟,原来是拿了傅凛哥玉佩的那个家伙。

………………

什么,震惊,那玉佩不是她傅凛哥的吗,不对不对,似乎哪里不对劲?!

难怪、难怪她哥突然就出轨了。

沈末猛得瞪向“周远泽”,整个人都凌乱慌乱混乱了。

他他他这个人,这个人其实是傅凛哥?!

???????

沈末一脸懵逼。

不不不,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今天都干了什么?

她,在她哥眼皮底下,搞了一万波沙雕操作,疯狂地试图拆散自家大哥大嫂。

天啊,完了,她死定了!

草草草草草草。

明明是她哥不跟她共享信息,为什么死得是她?

就很过分。

沈末委屈巴巴地看向她哥。

沈渊却没有心情理会沈末,他冷笑着盯着顾玄铭。

秦钰谦?

阴魂不散。

事实上,沈渊最初根本不知道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傅凛过世以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浑浑噩噩的,不理世事。

当时是沈宏接了周家的一个委托,请求他们去某户人家追回一枚玉佩。

这样的小案子,沈宏甚至懒得亲自出马,随意借了小末的两只弱鸡鬼仆,便把玉佩取回来了。

玉佩一到沈家,所有人都惊了。

古朴的玉佩上,正面雕刻着周家最古老最强大的镇邪之咒,繁复而玄妙,背面则刻着龙凤呈祥的纹络,代表着一生之誓。

沈宏不敢大意,连忙把东西呈给老大,等他定夺。

沈渊只记得自己当时气疯了,他等了那么久的玉佩,最后竟去了别人手上???

茫然、愤怒、不可置信,诸多复杂的情绪涌进沈渊的脑海,涌进他的心口,在身体里翻滚、肆虐。

他不清楚秦钰谦是如何得到阿凛的玉佩的,但无论是他偷的,还是傅凛赠予他的。

都罪无可恕。

不是吗?

傅凛沉思了一下,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他转头问沈渊:“你对他做了什么?还有救吗?”

沈渊抬眼,纯黑的眸子在灯光下有一种无机质的冷感,他漫不经意地轻笑:“死都死了,还救什么?”

傅凛愣了一下:“等等,你说他死了?可他……我看他生息充盈,精神尚佳,并不像已故之人。”

前几天他见秦钰谦时,这人虽然印堂发黑,一副快狗带的样子,但整个人精力充沛,满脑子都是开车搞事放浪。

哪里像个死人?

傅凛默了默,他真没想到,按原主的意思将玉佩赠予秦钰谦,竟会给他带来如此灭顶之灾。

傅凛询问地看向顾玄铭:“老顾?”

顾玄铭长叹一口气,认同了沈渊的说法:“半死不活,不人不鬼。”

停顿了一下,顾玄铭进一步解释:“如果你仔细注意,他手腕上有几道鬼化的伤口,平时看不见,开启阴阳眼后,方可察觉。”

这种现象,一般只出现在被厉鬼附身的受害人身上,可秦钰谦的灵魂与身体切合无比,绝不是外来恶鬼附体。

当时,顾玄铭无意间得知周家和沈家的纠纷后,专门去探望过这位秦钰谦。

饶是顾玄铭见多识广,咋见秦钰谦时,也不免吃了一惊。

非生非死,诡异至极。

你说他死了吧,他生息充盈,四肢矫健,行为谈吐与活人无异。

你说他活着吧,他命线全无,印堂漆黑,魂魄里无时无刻不冒着散不尽的死意。

顾玄铭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直接超度似乎不太妥当,驱符镇压亦不可取,只能搁置下来了。

这一搁置,几年便过去了。

这回阿泽主动开口询问,顾玄铭才想起这个人。

顾玄铭详细地向傅凛解释了一遍秦钰谦的状态,最后沉声叹息:“他这种情况,我生平仅见这么一例。我也没琢磨出什么好的解决之法,要么放任不管,要么送他去轮回。”

傅凛抓了抓头发:“我问问他本人的想法吧。”

“嗯,先这么着吧。”顾玄铭垂眼,又把话题引回沈渊身上,“阿泽,所以这个人,他明知秦钰谦是你的好友,却全然不顾你的心情,恶毒地残害了他,即便如此,你仍然坚持么?”

沈渊神情不变,似乎依旧从容不迫、风轻云淡,可他握着傅凛手臂的力道却逐渐加大,微卷的睫毛轻微颤动,莫名有种脆弱之感。

“我……”傅凛抬了抬眸子,反手回握沈渊,“我不分手。”

他知道沈渊三观不正,他也知道自己三观不正。

傅凛移开视线,叹了口气,郑重地承诺:“以后我会看着他的。”

沈渊神色一松,乖巧道:“好,被你看着。”

顾玄铭头疼地捏了捏鼻梁。

这都什么事儿?

恋爱果然降智。

顾玄铭换了个话题:“好吧,那你的命你总该在意吧?他盗了你的气运,没错吧?我算过很多次,沈狗必将死于2018年11月11日,而你本该长命百岁。”

可是,沈渊活下来了,甚至安然无恙地活了好几年。

周远泽却不在了。

阿泽“身亡”的谣言传出来后,顾玄铭立即为他卜了一挂。

卜算结果让他先是一喜,又狠狠地一惊。

小泽的命线还在,寿命却缩减至28岁。

顾玄铭不敢置信,反反复复地测算,一度怀疑老天爷在和他开玩笑。

最令人绝望的是。

有一天,他什么也算不到了。

周远泽的命途黑了。

无所谓寿命,亦无所谓未来。

顾玄铭单手掩住额头,眼里全是浓重的阴影:“你距离28岁没差几个月了。”

傅凛这么一听,着实有点急。

他可不想异界恋,更不想跟沈渊人鬼恋。

沈渊揉了揉青年的碎发,安抚道:“别担心,你不会死。”

顾玄铭不耐:“现在不是自我安慰的时候。”

沈渊也很不耐,他实在不懂他为什么要像见丈母娘一样,在这里和顾狗逼逼这么多。

念及对方是阿凛多年的好友。

沈渊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我做过实验了,我的业障不会再影响他了。”

“……什么实验?”顾玄铭皱眉。

倒是傅凛猛地抬起眼,若有所思。

是的,沈渊已经实验过了。

不过,傅凛复活后的完美状态,与沈渊最初设想的截然不同,自然也与实验品不太一样。

傅凛复活得毫无瑕疵,自灵魂深处漫溢而出的生机,让他甚至不需要任何一点的后期补足。

不需要养尸术,亦无需再次灌入生息续命。

青年的命线一点点地重新亮起,连天道都承认了他的复生。

太过完美的复活让沈渊总担心有什么意外。

比如,那与命线如影随形的业障。

沈渊观察了几天,所幸傅凛活得健健康康,完全没有五年前的病弱之态。

五年前啊……

沈渊掩住双眼。

他从不愿意回忆那段过往,却又无法克制地总是想起。

五年前最后的那段时间里,沈渊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

他只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总有人在他床边低声抽泣,有时是沈末,有时是其他一些什么人。

可他再没见过傅凛的身影。

怨恨吗?

他不知道,长时间的昏迷让他的思绪断得零零碎碎。

总是刚睁开眼睛,又陷入更深层次的昏睡。

连怨恨都做不到了。

沈渊一度想自杀得了,这样的日子太难熬了。

他还得活多久?一周?三天?五天?

静等死亡的沈渊从没有想过,他还能有活着站起来的一天。

还能出门,还能看看蓝天,还能去呼吸呼吸外面新鲜的空气。

真好。

可若是要以那样的事情作为代价,他……宁愿立即去死。

事情发生的那天,已是隆冬,外面下了一场好大的雪,整个世界都披上了一层银沙,冒着丝丝寒意。

久卧病床的沈渊疲倦地睁开了眼睛。

他恍惚地眨了眨眼睛,眼里犹带着梦意,他迟缓地转动头部。

许久不见的秀气青年正忧虑地坐在床边。

他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黑色的符文以螺旋形环绕于两人交握的双手,一点点地从他身上流入傅凛的身体里。

沈渊定睛望去,却又什么都没看见,傅凛只是单纯地握着他的手。

男人迟钝地移动着视线,空荡荡的脑子里什么也没想。

人在将死的时候,总是懒得再计较那么多。

“你醒了?”傅凛的眼神亮了亮。

“……嗯。”沈渊虚弱地应了一声。

他没有再次昏迷。

反而精神了一点。

身体里的疼痛微微退散,四肢里涌起不明显的力量感。

沈渊怔了怔,是回光返照吗?

“我……想起来。”沈渊用另一只手撑着床,艰难地直起身体。

“好!”傅凛弯了弯嘴角,赶紧将人扶起来。

在沈渊的执意要求下,傅凛给沈渊披上宽松臃肿的大袄子,搀扶着他去了室外。

澄澈的蓝天下,是银装素裹的世界。

沈渊安静地站在雪地中间,望着天空微微出神。

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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