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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乖乖(2 / 2)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陷入了混沌,他眼里只剩下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到她嘴唇轻动了一下,嫣红的颜色。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惊讶还是别的什么,有一瞬间的眼神躲闪。

身旁的人陆陆续续走空,只有易桢站在原地。有人叫了他一声,他终于回神迈开步伐。

同时,外面的人走进电梯。

两方人平时就不属于一个世界,擦肩而过的时候,表情都漠然,很有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味道。

走到他身边,梁从星忍不住抬眼看去。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易桢低垂着眼睑,目光落在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深。

仅仅半秒,她就败下阵来。一下子心虚地,快速跑进电梯里。

---

南塘湾楼下,路灯亮了一排。其中一个灯下,有人微倚着路灯杆。

梁景明小跑过去,“其他人呢?”

他刚才在走廊碰见初中的老师,多聊了几句,刚好电梯到,便叫其他人先下去了。

“先走了。”易桢从路灯杆上起身。

今天是竞赛班一个学弟请客,把一中上下三届的人都叫来了。大家平时偶尔一起上课,都比较熟悉。

当中梁景明跟易桢走得最近。

两个人走在一起,话题三句离不开梁从星。

梁景明活动了一下肩膀,“你听没听出来,他俩其实在同一个地方?”

易桢问:“什么。”

他情绪很少有鲜明的时候,提问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但并不代表他不好奇。

“阿星啊,和她表哥,游戏背景音都一样。肯定也在南塘湾吃饭,纪分野这狗贼还骗我阿星不来,”梁景明哼了声,“我是傻的吗?”

听到梁从星的名字,易桢有一瞬间的怔忡。

他从小,感情方面就比别人麻木一些,很少因为外物扰乱内心。

以前带他竞赛的老师都说,没见过心理素质这么好的学生,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风范。

然而,恐怕那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来心真的会跟着某个人的一举一动,尝到甜蜜、嫉妒或是酸涩的滋味。

并且那个人,已经成为他不冷静的源泉。

向来逻辑分明、极擅思考的优等生,这一回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慢慢地,像是自言自语:“那是她表哥?”

声音里压抑着如释重负,好像阴沉的天空乌云退却。

“嗯,叫纪分野。”梁景明应了句。

他以为易桢在说游戏。

说起打游戏,他就很气。

刚才在微信上,纪分野送了他一个“送头童子”的绰号,说他打游戏专门给人送人头,还是个童子。

嘴这么毒,怪不得梁从星被越带越坏。

易桢没说话,在回忆电梯口的场景。

那个穿白色衬衫的男生,跟梁从星长得还真有几分像,有点英气的五官,都很招人眼。

原来是她表哥。

梁景明叹声,“我今天本来想叫阿星过来说几句的。就是她这个人吧,你管的严了紧了,她反而越叛逆。”

就跟手中抓一把沙的道理一样。

“从小就这样?”易桢轻声问。

他心里藏着隐秘,小心翼翼地窥探、汲取更多关于她的所有。

梁景明:“对。小时候更气人,现在看起来倒是乖了,其实压根没变。光会嘴上哄人,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我有时候真想把她送去变形计。”

易桢:“……”

“她不坏。”他说。

简简单单的一个“她”字,说出口来,心脏的某个地方就好像软了一块。

梁景明希望梁从星乖巧听话,他却想要看她最真实自然的模样。

所以在游戏里,他说了自己的真名,甚至有点期待她接下去会有的反应。

“真坏的话我也就不管她了。”梁景明说的也是气话,顿了顿,“其实吧,还是我们家教育方式的问题。别的小孩想要什么玩具,得求半天。她呢?要什么有什么,所以她没珍惜的概念,对什么都无所谓。”

对什么都无所谓。

易桢手插在袋子里往前走,微微垂了下眼睫。

梁景明说起劲了,还举了例子:“她初一那年,想要那个限量版的高达模型,结果期末考考了倒数第一,她爸就吓唬说不给买。她又是委屈又是耍赖的…对着电话呜呜撒娇。最后还是给买了。”

“结果买了没看几天,就厌了。”

梁景明越说越可气,又无可奈何。

显然自己也吃过这种心软的亏。

易桢想象着梁从星撒娇耍赖的模样,嘴角漫出一丝笑意。

幸好夜色深,梁景明也没往他那边看。

“哎,你没妹妹,可能不能理解。”见他不说话,梁景明望着夜空,又叹气。

易桢想,怎么不能理解。

就如同现在,即便她不对他撒娇耍赖,仅仅看他一眼,他就想把最好的东西全部给她了。

“对了,她最近还问你题吧?”梁景明忽然想起一茬。

易桢“嗯”了声。

“你还是盯紧她,保不齐哪天她就厌了。小姑娘没长性,三分钟热度的。”梁景明还是不放心。

说的是学习,易桢的思绪却飘远。

说起来有些遗憾,他喜欢她,却还没完全了解到她。

只是感觉得出来,现在跟他相处的那个乖巧女生,并不是她原本的模样。

所以,偶尔也会想撩开她表面的伪装,去看一看她自然又真实的样子。而且一天比一天,愿望越来越强烈。

梁景明说,她贪玩,懒散,有许许多多小花招,新鲜感一过,就再不回头。

跟易桢的推测大致上是类似的。

所以,她即便喜欢他,也只是一时的吸引跟新鲜感罢了。就像那个高达模型。

但他要的却是一辈子。

---

一个晚上,梁从星过得浑浑噩噩。

有人在玩骰子,碰撞在一起,哗啦哗啦的杂响,吵得人脑仁疼。

喝下去的酒也在这个时候作怪,脑袋昏沉沉的。

她斜靠在漆黑的皮质沙发,把脑袋埋到靠背上。

“阿星,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纪分野打电话回来,看她还是闷闷的,在她边上坐下,“要么我送你回去好了。”

梁从星没说话,拿出手机,点进易桢的头像。

他们的聊天记录永远是问题目。除此之外,没别的内容。一问一答,规规矩矩。

她上下滑动着,自己的语气跟表情都很乖,完全是个好学上进的乖乖女人设。

谁能想到,老天作恶,居然在这种情况下碰上。

她穿着短裙,化了淡妆,很不雅观地靠着电梯,身上肯定有酒气。对了,先前打游戏还爆了粗口。

现在他会怎么想她?

梁从星不敢揣测。反正结果肯定很糟。

回家之后,梁从星洗了个澡,把身上的酒气去掉。心情没变好,反而越来越虚。

啊啊啊啊…

这样明天回校,还怎么面对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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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一些的时候,她从梁景明那里得到真相。“懒得取名”这个账号其实不是易桢的,而是一起吃饭的一个学弟的。

不过,今天跟她打的,是如假包换的本人。

梁从星趴在空调被里不想动弹,直接发语音过去:【你怎么不早说你们认识啊…】

梁景明特别委屈:【我说了啊。我说我有一个朋友在你们班,我还让他辅导你做作业。】

有这回事吗?

梁从星愣了一下,从被子里坐起来。

印象中,梁景明是说过有个朋友也在十七班。

但她当时因为什么原因呢…想不起来了,反正没仔细听,随口敷衍着就赶快回班了。

原来他说的那个人,就是易桢吗……

后悔了后悔了。

早知道有这层关系,她说什么也要好好利用起来才对。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梁从星又头痛地倒回去。

感觉今晚的事情一过,世界颠覆,整个人都混乱了。

正懊悔着,忽然一下,有个想法冒出脑袋,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空了一样——

易桢对她好。

只是因为梁景明要他照顾她吧。

月考结束的那天,她暗暗觉得何语珊自作多情,唐小棉在旁边说“班长对你好特别”,她不太敢确定,却也是很期待的。

没想到,其实自己也一样。

被易桢迷得晕乎乎的,到头来发现他还是没有感情。

对她好,只是在完成朋友交托的一项任务。

这种感觉……

既酸又涩,丢脸又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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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从星想要快速忘掉这段记忆。

她也有女孩子的小自尊,并且比一般人更骄傲。就比如现在,没人知道她曾经的自作多情,但她却已经尴尬到不想去学校了。

对易桢还是喜欢。

但是,现在更想躲着,闷着,不想见他了。

按照规定,周日就要返校。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的,大概是昨晚喝酒加洗澡,梁从星下午发起烧来,卧床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请了假。

不用去学校了。她反而如释重负。

喝完热水,窝在被子里。

心里乱糟糟的,话也不想说,反而难得得文静起来。因为刚退烧,小脸更加白,显得有几分憔悴。

她从小体质就不太好,小感冒也要养上好几天。纪雪容打电话多续了一天的假,回来爱怜地摸着她的脑袋:“我看着下巴都尖了。”

梁从星把头埋在她的怀里。

慢慢睡着。

到第二天傍晚,门铃被人摁响。

梁从星刚上完洗手间,趿拉着拖鞋回房,听见大门打开的声响。

估计是纪雪容的哪个朋友来玩,她没管,打着哈欠回房间,打算继续补眠。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纪雪容上来叫她:“阿星,快下来看看,你同学来了。”

同学?

梁从星有点奇怪。

印象中,大家都是酒肉朋友的交情,应该没哪个同学会来她家吧。

她扶着楼梯,探身往下看。

目光穿过楼梯的间隙,可以看到沙发的边角。黑色茶几,边上站着的那个是……

梁从星眨巴眨巴眼睛,有点没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候,那个人若有所觉,视线往上偏转过来。梁从星吓了一跳,立即缩回去,一溜烟跑回房间,“砰”得一声关上门。

这声音传到楼下,纪雪容不好意思地说:“这孩子,有点莽莽撞撞的。”

对面的男生淡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个子很高,穿着校服,皮肤很白,一眼看去清清静静的,很博人好感。

这多好啊,重点高中的好孩子,跟外面那些流里流气的到底不一样。一看就充满良好教养,模样又俊。

纪雪容越看越喜欢。

她邀对方在沙发上坐下,聊了会儿天。大多都是她问一句,对方答一句,态度很有礼貌,一点都不敷衍。

“你是她们班班长啊,那成绩一定很好。”纪雪容眼里止不住的欣赏。

易桢礼貌地笑了一下:“是,还可以。”

“阿星可要好好向你学习才是……”

梁从星左挑右选,换好一套衣服,站在楼梯角落,能听到纪雪容和易桢的说话声。却迟迟不敢往下迈一步。

易桢来她家里,换作前几天,她肯定高兴得能蹦上天。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反而有些退缩。

总觉得,见到他了,就尴尬、心虚、浑身不适……

正好这时候,张姨把切好的水果送出来,梁从星小声叫住了她:“阿姨,我去吧。”

手上端着果盘,到沙发那边,行动就会自然一些了。

梁从星把果盘放在茶几上,借机掩饰心虚:“易桢,吃水果。”

“热情点呀。人家给你送试卷跟笔记来的呢。”纪雪容在一旁补充,又转向易桢,“你要谢谢班长。”

梁从星的视线移向易桢,张了张嘴巴,却忘掉要说什么。

那天在电梯间,两拨人相遇,对比太明显。

梁从星看到有人露出有点不屑的表情,好像很傲气,看不起他们这些不读书混日子的人。

她就是这种人。而易桢却是另一种。

中间隔了好宽好宽的距离。

如果不是她转学,根本不会有交集。

她慢慢地走神,直到对方轻轻往边上挪了个位置,声线清淡平静地开口:“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上课?”

梁从星费了点力气,才听完整这句话。

之后轻轻蜷了下手指。

她还是头一次这么手足无措,抿了抿唇说:“我…我也不知道。”

纪雪容:“……”

这孩子是烧傻了吗。

“嗯,没关系,”易桢应了声,目光落在她身上,“不舒服的话,好好休息。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每天过来给你补课。”

“啊,补、补课?”梁从星看着他的眼睛。

以前她很喜欢易桢的眼睛,像一池静水,平和温柔。但现在,却发现这也不是很好,因为他的所有情绪,从眼睛里都看不出来。

所以,她也没法判断,易桢到她家里来,是徐老师的委托,还是出于关心…

打住打住,可千万别自作多情了。

脑袋里警铃大作,但架不住对他的喜欢。梁从星这会儿嘴角已经有点弯弯的,好不容易才压住。

她还是比较矜持地说:“那太麻烦你了呀。”

易桢笑了一下,仍旧是脾气很好的样子:“不麻烦。”

纪雪容叫梁从星过来坐下,自己随手翻了两页试卷。

她是典型的温柔美人,穿着一条碎花的连衣裙,十分有气质。和易桢坐在一起,倒更像亲生的。

简单地说了下学习上的事,她又拉着易桢聊了些家常话题,比如他妈妈是干什么的,爸爸是干什么的一类。

反正,就是同学来家里做客,一般家长都会问的问题。

易桢的手指慢慢缩紧,微垂下视线:“妈妈是做电影这块的,爸爸…很早就去世了。”

“啊……”纪雪容一下子捂住嘴,“抱歉抱歉…”

“没关系的,阿姨。”

连梁从星也很惊讶。

她以为像易桢这样模样好,教养也好的孩子,怎么说家庭也应该是比较幸福、完整的。

这会儿知道了,心脏好像被揉了一下,酸酸涩涩的感觉泛上来,心疼得不行。

她哪里还顾得上矜持,只想快速打破眼前不好受的气氛,一下子站起来:“易桢,我有道题目不会,你跟我去房间吧。”

易桢抬眼看她。

大概是生病的缘故,女孩子稍微有些憔悴,眼睛却很亮,又有一点小小的霸道。

他轻轻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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