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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1 / 1)

正当她胡思乱想、眼珠子乱转之际,杨廷已经施施然走到她面前。一阵极清浅的檀木香透过呼吸传了过来,苏令蛮抬头一看,这才发觉崔笃行不知何时出了军帐,面前是一张刀削斧凿的脸,毛孔细的没有一丝瑕疵。“杨郎君……”她跟鹌鹑似的垂下了脑袋,小可怜般:“此番阿蛮可是费尽了力气,可能将功抵过……不杀我了?”一双瞳仁晶亮,如漂亮的琉璃珠。杨廷半弯下身子,一丝长发半落下来,凑近:“你胆儿挺肥的,还怕死?”“死谁不怕啊。”苏令蛮犟着脑袋:“这,这不是为了保证完成任务,免得事情出了纰漏,我这漂亮的脑袋保不住么?”杨廷被她死不要脸的劲儿给逗得弯了弯嘴角,直起身来:“好,你不用死。”目光落在她一边灰扑扑的胳膊上,那有一大块颜色比旁边深了许多,血腥味一阵一阵的散不去,看来是被钟辛谅伤了,他视若无睹般移开视线,挥挥手:“下去吧。”“我着人送你回府。”作者有话要说:杨廷:冷漠。第46章 黄粱一梦许是杨廷松了口, 那股子硬吊着的精神气便松了下来, 苏令蛮揉了揉额头,只觉眼前有些模糊,身子不由晃了晃……“二娘子!”随着一声身子落地沉闷的钝响, 绿萝蓦地现出身形, 一把将落在地上的苏令蛮半搂在怀中, 伸手探过, 发觉其鼻息滚烫, 喘息急促,一张脸白得几乎发青。杨廷听见动静回转身来, 发觉刚刚还神气活现的小娘子一下子蔫了,此时气若游丝地躺在卯一怀里, 被灰扑扑的粗布麻衣一衬, 更像个小可怜儿了。他想起那胡搅蛮缠的麇谷居士,冷声道:“人如何了?”绿萝抬起头,面上一丝急切跑了出来:“主公, 苏二娘子情况恐怕不大好。”淋雨又受伤, 这一整日急急忙忙匆匆奔命一般,便是个彪形大汉也扛不住。“莫旌,去请军医!”杨廷又瞥了一眼, 示意绿萝抱着苏令蛮将其放到军帐唯一一张塌上。莫旌匆匆领命而去。绿萝轻手轻脚地放下苏令蛮,拉过粗剌剌的一层被子帮她掖好,一抬头见杨廷目光如彻地扫来,心下一个咯噔, 下意识便跪了下去:“卯一该死!”一仆不侍二主。杨廷面无表情,绿萝保持着额尖触地的姿势动也不敢动,军帐里气氛一时凝固住了。油灯爆出“哔啵”的声响,苏令蛮含糊不清的呜咽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清晰可闻,躲在暗处的十几暗卫大气不敢出一声。“这儿,大夫,就这儿!”账外一阵声音打断了账内的寂静。莫旌扯着一个胡子拉杂的中年汉子跑了进来,背上还挎着一个藤箱:“主公,军医到了。”这杜姓军医撒开莫旌的手,一眼也没见这账内诡异的气氛,瞅准了病人几步便跑到了榻前,身手之矫健比城中那些一步三摇的老大夫不知灵活多少。“这……小娘子……”军营里哪来的小娘子?杜军医也不是那没眼力见的,地上跪了一个小娘子,榻上还躺了一个小娘子,今夜兵马司变天,他睡得再死也起来了,眼见当中那郎君美则美矣,冷得没一丝活人气,便也不敢多嘴,只号了脉,查过舌苔、手心后,才起身拱了拱手,摇头叹气:“恕老夫无能为力。”绿萝被吓了一跳,直起身道:“大夫何意?二娘子她……”话还未完,眼眶便红了大半。杨廷淡淡地扫了一眼,塌上苏二娘子眉峰紧蹙,呓语声声,整个人缩在深色的被褥下只露出一张惨白的圆盘子脸,乍一眼看去,悄生生可怜得紧。他心道了声可惜。杜军医连连挥手:“不不不,尔等误会,误会。杜某学艺不精,只能瞧些跌打损伤的小毛病,小娘子精细人儿,杜某可医不来。小娘子是既淋了雨受了风寒,导致邪风入体,又受了刀伤,这才高烧不止。”“再者,这小娘子元气不足,另外……好似还有些其他药物所致,这杜某看不出来,若条件可行的话,最好能找之前看病的那位大夫来。”绿萝此刻深深明白苏令蛮为何讨厌说话喜欢大喘气的人了。这一惊一乍,将这心吊得七上八下的,简直是耍人玩。杜军医口中谦虚,但基本将苏令蛮情况推测得差不离。她大病初愈便去了赏梅宴,元气本就未复,后来为了挣命又是淋雨又是挨刀,拼得很;此前也确实一直在泡麇谷居士配好的汤剂,若贸贸然施药,怕是会引起药物相克——杜军医的谨慎极为妥当。“之前的大夫?”杨廷沉吟了会方道:“卯一,你去将居士请来。”绿萝不意自己竟轻飘飘地逃过了责罚,沉默地垂头施了一礼:“是,主公。”而后匆匆退下,打马便出了营,去寻麇谷居士了。“可有冰水、棉帕?”杜军医在军帐内扫视了一圈,都没见着想寻之物,忍不住问莫旌。这帐子里也就这么个有点活人气,另外个简直是可以供奉在神坛的佛祖宗。“井水可否?”莫旌挠了挠脑袋。“也可。”春寒虽已过,井水却还是沁凉的,杜军医示范了下,便将帕子丢到了莫旌手中:“小娘子这烧来势汹汹,为今之计也只有用这笨办法维持一下了。”说着,人已走到了帐门口。莫旌手忙脚乱地接了住,只觉得手中的这半尺棉帕是那催命之物,嘴里直发苦。“怎么?这帕子能吃了你?”杨廷瞥了他一眼。“主公,奴才就是个粗人,从来只懂打打杀杀那些事,哪会伺候人啊?”莫旌的脸都快皱到一块去了。杨廷瞪了他一眼:“出息!退下吧!”莫旌拎着棉布傻愣愣往外跑,被一声“回来”叫了住,呆呆地看着杨廷手里易了主的棉帕:“主,主公……您,您要亲自来?”不,不还有那些女卫么?十几暗卫不约而同地看向杨廷手中那一抹白色,心里跟哔了狗似的。杨廷这人,外人看来从来都高高在上,如朗月清风不着地,如高山雪莲不可近,但他们这帮日日年年守着的也看透了,高高在上确实是高高在上,可也冷淡到了极致,对旁的事,旁的人,从来就只有一个态度——懒得看,懒得做,懒得理。——尤其是小娘子,更是避之唯恐不及。杨廷俯身将棉帕在铜盆里绞了一把,依照杜军医的将其叠成了长条的布巾,轻轻置于苏令蛮额头。指尖沁凉,额间滚烫,杨廷仿若无所觉,如完成一项任务般一丝不苟。暗卫们又看不懂了:原以为这苏二娘子有些特别,能得主公另眼相待,可这一套动作下来,倒又觉得坦然无私。一回回的换棉帕,井水都开始变温了。莫旌拎着盆又出去换了,待回来时,却发觉那苏二娘子果然是狗胆包了天——居然扯着主公的袖子喊娘。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莫旌握了握拳头,想着:一会若主公控制不住想杀人,自个儿是要冲上去呢还是递刀呢?他忍不住将身子往后挪了挪。孰料过了好半晌,军帐内除开那绞棉帕的水声,和苏二娘子烧糊涂的呓语,主公竟是一言不发,按捺住了。杨廷自然没有面上这般风轻云淡,他堂堂一个大丈夫被人扯着袖子叫娘,委实不是什么美好之事,可见塌上那烧糊了的猴子屁股,他又觉得与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计较未免有失分寸。他扯了扯袖子,没扯动,只得听之任之。“阿娘……不,不,你不是我阿娘……郑妈妈……”“居士……阿冶……”名字车轱辘般叫了个遍,杨廷听得新鲜,思及前阵子刘轩拿来的一份调查,有关于这苏二娘子的生平详细到可怕,有阿爹等于没阿爹,有阿娘阿娘却是个懦弱的……“……清微,清微……”绵绵音律似娇含媚,杨廷的字在苏令蛮齿间一转,便仿佛有了缠绵的意味。杨廷受了惊吓般,手猛地一甩,果然还是觊觎他的相貌!肤浅!苏令蛮揪住不放,迷迷糊糊间一扯一带,拉着杨廷的手往脸上蹭了蹭,抿了抿唇,翘起嘴角得意地笑了——跟偷了腥的猫似的。若非这病做不了假,杨廷简直要认为这苏二娘子是披着绵羊皮,来占主顾的便宜来了。莫旌与暗卫们不约而同地做了同一个动作——捂嘴,便是天赐细眼的几人也都撑出了双眼皮的效果——瞪眼。这样都没打死打伤的,可以,可以得很。时隔多日,苏令蛮又开始做梦了。与上一个美滋滋的梦境相比,这个梦压抑而痛苦,无处不在。作者有话要说:阿庭:你们通通觊觎我的美貌!肤浅!肤浅!肤浅!阿蛮:瞪眼。驴子:忍不住想断在这里。第47章 黄粱一梦。到处是一片灰蒙蒙的大雾, 雾中行人来去, 面对面都看不清五官。苏令蛮茫然地走在这片雾中,耳边俱是风啸鬼戾,哭声震天, 她什么都不记得, 什么也没明白。白蟠、灵堂, 正中一具棺木。她穿过跪地的人群, 浑浑噩噩地走着, 心道:谁死了?乌压压一片人群头,苏令蛮站在中间, 好奇地看向正中悼词:妻苏吴氏秋萼淑婉正誉,持家有道, 惜见背不永, 殁于元光十年三月初十。苏吴氏秋萼?谁?苏令蛮只觉得脑子跟生锈了一般,转不起来。谁?谁?是谁死了?她心下急躁,快走几步, 不意却碰倒了地上哀陵之人, 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抬起头来,肤白如瓷,秀美绝伦, 面上无泪,却让人看了心头无端端重重一击——苏令蛮看到了自己的脸。她看到最前边捧灵的苏覃转过头来,她瞅见苏令娴眼不含泪的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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