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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1 / 1)

裴英娘一脸无奈,李显天生和她不对付,见了她就拼命奚落,她能怎么办?夹墙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梳单髻的宫人匆匆往裴英娘的方向走过来。半夏惊讶道:“姐姐怎么这么快?”忍冬走到裴英娘跟前,一边为她换上干净的鞋袜,一边向半夏解释:“我在路上碰到八王。这边离东阁太远,八王怕公主着凉,让人去太平公主的寝殿取来鞋袜,我才能这么快赶回来。”半夏点点头,暗暗琢磨:七王靠不上,太子和六王就更别提了——他们至今没和公主说过几句话。唯有八王心善,以后公主碰到难事,去求八王最稳妥。不管裴英娘怎么担心害怕,两天后,该来的还是来了。武惟良和武怀运设宴招待武皇后,李贤、李令月和她陪同左右。武承嗣、武三思、贺兰氏也受到邀请。卷棚车行到刺史府门前,忍冬把裴英娘抱下车。裴英娘低头理理衣襟,跟在李令月后面走进内堂。前院人声耳语纷杂,武氏宗族来了不少人。裴英娘匆匆扫一眼前院,忽然发现,她的便宜爹裴拾遗竟然也赫然在席!武氏族人的家宴,阿耶怎么来了?裴英娘心里愈发不安。难不成还真叫李显那家伙说中了,武皇后真想把她许配给武三思?裴英娘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掰着指头数了数自己和武三思相差的岁数,悄悄松口气。她和武三思足足差十岁,等她及笄时,武三思都二十好几了。武皇后总不能让武三思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一直不娶,光等着她长大吧?至于年长于武三思的武承嗣,就更不可能了。想通这点,裴英娘大大方方和武承嗣、武三思见礼。武承嗣从袖子里摸出一只镂花卷草纹银香球,“这是我们家的旧物,送给小十七玩罢。”银香球小巧玲珑,只有核桃大小,可以自由开合,里头放上熏香,随身佩戴,等于带着一个小型香炉在身上,好看精致,还实用。裴英娘喜欢银香球,但是武承嗣一个五大三粗的青年郎君,怎么随身带这种小玩意?而且还是武家的旧物,拿旧东西送人,太没诚意了,又不是什么前朝古董……还是老大李旦阔气,送给她的礼物全是价值不菲的稀罕东西,随便送支笔,都是罕有的贡品。裴英娘正想着那几管宣城紫毫笔呢,就见一旁的武三思随手抽出一支兼毫笔,“听说小十七在习书法,望你将来能学有所成。”一个比一个敷衍。裴英娘不动声色,谢过两位表兄的赠礼,让忍冬把早就准备好的络子取出来,回赠给武承嗣和武三思。反正也没打算和武氏兄弟多来往,以后敬而远之便是。兄弟俩送给李令月的礼物就珍贵多了,灵芝、宝石、美玉、象牙,什么都有。李令月悄悄和裴英娘咬耳朵,“你喜欢什么,尽管拿。”裴英娘轻哼一声,“我不要武家表兄送的。”李令月怕她生气,柔声哄她,“表兄送的东西不好,你去我的私库挑,西域的宝石,波斯的琉璃,随便你选。”裴英娘甜甜一笑,“还是阿姊对我最好。”李令月挺起胸膛,“那是当然!”彼此厮见过后,乐班奏起琴瑟,准备开宴。武皇后当然占了高台上的主位,其他人等武皇后发话后,才各自入席。内堂除了武皇后一行人,剩下的都是武氏族人和姻亲,前院招待的是武惟良请来的同僚好友,没有资格进入内堂。裴拾遗在前院,看到裴英娘和李令月手拉手走进内堂时,他脸色青黑,差点捏碎手里的白肉胡饼。武三思挨到武承嗣身边,“堂兄,咱们小瞧那个裴家十七娘了,你看,她和太平公主共坐一席,感情很好。”武承嗣眼神闪烁,“太平公主是姑母的亲女,讨好她绝不会错。至于裴家小娘子,以后再看吧。”席上佳肴果点齐备,胡麻饼、咸甜毕罗、鳜鱼肉羹、风腌果子狸、煲牛头、八仙盘,应有尽有。忍冬跪坐在食案旁,为裴英娘挟菜。因为宴请的是武皇后,武惟良兄弟不敢请平康坊的艺伎花娘来助兴,亲自执着酒壶,来回穿插在众人间,殷勤劝酒。席上的客人全是自己人,气氛热烈,欢声笑语不绝。魏国夫人贺兰氏的坐席挨在武皇后身侧,比李令月和裴英娘的坐席还靠前。武皇后频频示意宫人为贺兰氏添菜。贺兰氏笑言自己爱吃清风饭,武皇后立刻示意武惟良:“快去做来!”武家人悄悄议论:“天后对魏国夫人真是慈爱满怀!”旁边的人应声附和:“天后是魏国夫人的姨母,咱们羡慕不来。”武皇后对贺兰氏越好,裴英娘越胆战心惊。贺兰氏以卵击石,一心作死,谁都救不了她,连对她有愧疚之心的高宗李治也不能。裴英娘早就知道贺兰氏的结局,原本应该无动于衷的,但眼睁睁看着一个青春美貌的女子一步步踏进深渊,心里免不了为她惋惜。宴席上依旧欢歌笑语。李令月吃了一壶葡萄酒,已经喝得微醺,脸颊通红,双眼迷离,“小十七,你怎么不吃酒?”裴英娘把自己的酒杯翻过来给李令月看。这时候的酒,在她眼里,就和蜜水、米酒差不多,她连吃两壶,根本没有醉意。李令月眼瞳发亮,“原来小十七深藏不漏,千杯不醉!”裴英娘扫一眼李令月酒杯里的残酒,让昭善盛一碗酸汤放在食案上,好给李令月醒酒。欢快的乐曲声中,武惟良提着一只镶金狩猎纹银壶,走到武皇后的席位下面,“常听人说波斯的龙膏酒如何味美,我原本不信,尝过之后,才知玉液琼浆的滋味。今日饮宴,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圣人,唯有一壶美酒,请天后、王子和公主们尝一尝塞外的佳酿。”武皇后还未发话,贺兰氏抢先道:“喔?什么美酒?可比得过河东葡萄酒?”武惟良皱眉。武皇后笑了笑,“既然魏国夫人好奇,就先让她尝一口罢。”魏国夫人以手支颐,瞥一眼神色尴尬的武惟良和其他探头探脑的武氏族人,笑得张狂。武皇后转头看向李令月,“令月,给你表姐斟酒。”“啪嗒”一声,裴英娘手中的银筷滑落在食案上。武皇后眼波流转,看着神情大变的裴英娘,微笑不语,目光平静深邃,仿佛能看透裴英娘的思想。裴英娘毕竟年纪小,根本来不及收回惊诧之色。猜到武皇后的打算,她心底发寒,只是顷刻间,竟出了一身冷汗,冰凉的轻纱里衣贴在皮肤上,让她透不过气来。李令月醉醺醺的,听到武皇后喊自己的名字,放下酒杯,预备起身。“阿姊。”裴英娘稳住心神,按住李令月的手,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你醉了,站都站不稳,怎么给魏国夫人斟酒?我替你去吧。”武皇后不仅要除掉贺兰氏,还想顺便杀了族兄武惟良和武怀运。所以,那杯斟出来的酒极有可能是毒酒。裴英娘安抚好李令月,替她应下武皇后的指派。不论武皇后是在试探她,还是想彻底割裂李令月和贺兰氏的情谊,用这种方法逼迫李令月认清宫中的尔虞我诈,裴英娘都不能置身事外。李令月那么单纯,不小心把她的手腕擦伤了,都要难过好久。这杯酒如果真由李令月斟给贺兰氏喝下,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裴英娘屏息凝神,一步一步走到贺兰氏的食案前,接过武惟良手中的银壶。她和贺兰氏没有交情,她不会被愧疚折磨。黑如纯漆的酒液一点点注入甜白色葵口酒杯,贺兰氏轻轻嗅闻。裴英娘倒完酒,退后两步,不忍多看。武皇后凝视着贺兰氏,眼神温柔。贺兰氏举杯饮下龙膏酒,红唇微张,“果然香色绝美。”裴英娘退回自己的坐席,闭上眼睛,徐徐吐出一口气。还好,武皇后没有丧心病狂到逼李令月亲手杀死贺兰氏,刚才的一切,都是为了试探她。试探她对李令月是真心亲近,还是假意讨好。心口的大石轻轻落下,裴英娘松开紧握的拳头,发现身上穿的里外几层纱衣襦衫已经被冷汗浸透。武惟良和武怀运接着讨好武皇后。厨娘把精心熬制的羊肉汤送到内堂,席上众人闻到一阵扑鼻浓香,不由食指大动。贺兰氏再次撒娇,“好香的汤羹。”武惟良神色不耐,席上众人也开始议论:“魏国夫人未免太放纵了,难为天后肯容忍她。”武皇后依旧笑得宠溺,“先给魏国夫人盛一碗。”厨娘把盛好的汤羹送到贺兰氏的食案上。贺兰氏挽起袖子,露出一段雪白皓腕,舀起汤羹细抿几口。似乎想品评几句,忽然瞪大眼睛,脸上的笑容变得狰狞扭曲,倒在坐褥上,浑身抽搐。武惟良脸色煞白,瘫倒在地。作者有话要说:执失思力是历史上的真实人物,但是执失云渐是捏造虚构的~文中主要人物的年龄有改动,目前,小十七八岁,太平公主十岁,李旦十五岁,李显十六岁。第19章霎时尖叫声和呼喝声此起彼伏,席间众人爬的爬,滚的滚,哭嚎阵阵。酒菜飞洒,汤羹四溢。李贤推翻食案,冲到贺兰氏身边,“快去召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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