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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1 / 1)

石墙里有个小洞,洞中伸出来一个小竹竿,竹竿口上被一个布块堵着。石头伸手将那布块取出来,便有水流下来,哗啦啦的冲进一个小池子里。石头动作飞快的清洗野菜,口中絮絮的说话:“还好我昨天又猎了一只兔子一只野猪,都冻起来了,一会儿取出来煮了吃掉,上回去城里还带了点酒回来,幸好没有喝光。”傻蛋冬早洗衣做饭一样不会,真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福气人。此刻见了石头这样却很新鲜,站在他身边饶有兴味的瞧。“要这样洗吗,哇,原来是这样弄出来的,”小傻子围绕着小石头阵阵惊叹,将石头弄得膨胀起来,满腔热血的要在厨艺上为冬早秀一秀。冬早也捧场,于是一人显摆一人赞叹。白无常来时,看见的就是上仙坐在凳子上沉闷喝茶,冬早接连的:“好厉害!”石头则颠着锅几乎要将腊肉抛到天上的傻样,不用仔细看他的神色都能知道他现在整个人的飘飘然。白无常的脸色也沉闷起来。坐在凳子上的怀绥想:若是捏死了又怕冬早难过,我忍。站在门口的白无常想:想抽这傻石头一顿又怕自己心疼,我忍。第68章上一次见到阿春阿芳时,她们两人已经不记得自己。冬早对此心有余悸,因此去看阿春阿芳的时候躲在角落里不太敢出去。人间阔别七年,阿春阿芳都已经不全是冬早记忆里的模样。阿春依旧在静王府里,她前两年嫁给了府中一个小管事的家生子,因着自己公公的便利在府中谋了一份十分清闲的差事。如今已是儿女双全,过得很安稳。冬早有些害羞的化作鸟形,慢慢靠了近她住的小院里一棵树上。院中树荫下正玩耍的一个小童仰起头来看见冬早,哇的一声睁大了眼睛,又拉过阿春说:“娘,有一只小鸟。”阿春顺着小童的视线看上去,一只圆乎乎白胖胖的鸟儿正小心的盯着自己。她有一瞬的愣神,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子熟悉感。思索间,那只胖鸟儿就慢慢的落了下来,停在她肩头,更近的看着她。“长得这样圆滚滚的,不如就叫胖胖。”阿春脑中一闪而过自己说过的这句话。是对谁说的,在哪里又是什么时候说的全完全想不起来。“胖胖……?”她喃喃的脱口而出,就见面前小白鸟的翅膀扇了扇,然后轻轻地触了触她的脸侧。“啾啾啾。”冬早口中吐出一串清脆的话语,阿春毫无反应,却让她身边的稚童听呆了。外头此时走进来一个青年男子,径直就对阿春笑说:“今天我问了陈爷,上次说的事情有八分谱了,府外有个空缺的闲职,若是能帮你要来,你也不用成天给困在这府里头,家里在外头也有处小院子,我进出也很方便,到时候咱们自己搬出去住,就不在爹娘这里挤着了。”他的脚步停在阿春面前,一只手亲昵的垂在她的肩头。阿春说:“这就太好了,这儿有一只鸟,”她说着转头四处搜寻,然而看见的只是冬早展翅飞离的画面。“正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的,也不知道怎么对一只鸟会觉得怪眼熟的。”青年男子低笑一声,拍拍阿春的肩膀自己回屋换衣裳去了。蝉鸣阵阵,夏日的暑气被树荫隔绝。就在阿春已经不将那胖鸟的突然出现当回事时,她身边的稚童忽然瓮声瓮气的开口说:“娘,刚才那鸟儿和我说,‘看见你过得好就放心了。’那鸟竟然会说话的。”阿春瞪眼,“什么时候和你说的?”稚童说:“就是刚才啾啾啾的那个时候啊。”阿春撸起衣袖在稚童脸颊上揉了一把,恶狠狠又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你这兔崽子别成天胡说八道,哪里有鸟儿会说话?”稚童捂着脸颊站起来,跑到一边走廊下面对着自己的母亲强辩,“谁说没有,那你给我讲过的神仙鬼怪的故事都是假的吗,你骗我吗?”天空湛蓝一片,院中稚童清脆的声音余音袅袅。“那只鸟就是会说话,一定是只神鸟……就是在他‘啾啾啾’的时候说的啊……”阿芳与阿春不同,并没有选择留在静王府里。她攒了好多年的银两,去年时候终于将自己赎身出来,成了个自由人。她也没有去别的地方,依旧呆在京城里头。起初手上拮据,也没甚本钱,能卖的卖,又从阿春那边借了二十两银子,一共凑成三十两,找了个住处,后头自己收拾收拾找了一处小摊位做吃食生意。她卖的东西份量足模样又好,看着还干净,因此不过一年不到边已经差不多还清了阿春那边的欠账,让阿春不至于在公婆面前难做。与阿春不同,阿芳早起晚归,忙活至今似乎也没有考虑过婚嫁的事情。如今已经二十二岁,在人界女子里头可算是大了。然而她的能干众人都看得见,故而说亲的也没有断过。阿芳刚出府的时候还想着回家找一趟家里人,看看他们过得如何,彼时她手上还有点银子,也没打算做生意。谁成想家里弟弟因为早些年养猪赚了些钱,对这个忽然回家的姐姐并不很热情,话里话外要提点她不算自家人。阿芳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自己父母都已经去世一段时间了,这样的事情竟然都没有托人带个口信告诉她。至此阿芳心灰意冷,半点儿没有留恋的离开了那个家,在京城安定的落脚下来。这天出摊,她正将碗筷桌椅摆好,炉子里的热水烧了一半,夜市都还没热闹起来的时候。一个俊俏的小公子就在摊位前面站定,一双圆圆的眼睛仿佛能看进人心里头,“请给我两碗肉酱面。”他开口的语气并不像阿芳预料的傲慢,反而很客气。她连忙应下,利索的做好两碗面端过去,才见到那小公子身边还坐着一个气势极盛的男子,几乎一下让炎热的夏日都清凉起来。“阿芳做饭很好吃的,”冬早小声对怀绥说,自己已经拿着筷子飞快的夹了一块子面来吃。还没走远的阿芳隐约听见这句话,不由猛地一怔。她有些错愕的回头看向那小公子,却正好对上小公子身边男子的冷然目光。应该是自己听错了,她紧张的快走几步,去招呼起其他来吃面的客人。不过此时的阿芳远远没有想到这两个男人会越来越怪。那小公子看着人年纪不大,但是格外能吃,一共吃了五碗肉酱面,肚皮竟都不带鼓起的。等吃了第五碗,自己还慢悠悠站起来重新转到阿芳这里盯着点面的牌子瞧,“这个炒面是不是也很好吃的?”阿芳纠结又犹豫的看着少年的肚皮,硬着头皮回答说,“是,放了猪肉青菜豆芽,您若是想要,还可以放些晚上河里头新鲜捞上来的河虾。”“那实在好极了。”冬早立刻应下,又伸手比了个“二”,“那请给我两碗。”阿芳忍着腿软,给冬早准备面条去了。这一晚上,小少爷如同身体里住了只上古饕餮,总共吃了十碗面,若是放在普通人身上恐怕此时肚皮都要涨爆了。然而吃面加喝汤,中途还差使另一个青年男子去买糖葫芦吃的那小少爷,却活动自如。阿芳一晚上将准备好的材料全都做完便准备收摊回去,这时候又见冬早慢慢悠悠的晃过来,一时间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公子,我这儿已经没有面了。”“没事,我刚才吃饼吃饱了。”冬早毫不介怀的笑,然后他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一把碎银子和银锭子,作势全都要给阿芳。阿芳笑着从里头捡了个最小的,又从抽屉里找出一大把铜板数给冬早,“吃个面很便宜的,不要这么多,”她心下觉得冬早应该是大户人家从来不自己花钱的小少爷,所以才会对金钱没有半点儿概念,于是忍不住叮嘱冬早,“外面很多东西都很便宜的,公子往后千万不要露财,以免遭有心人盯上了。”“嗯。”冬早抿唇笑,又温温吞吞的应了声,小模样极其乖顺听话。阿芳瞧他面善,再看那个面冷的青年男子站得挺远,便又做姐姐似的嘱咐这不谙人事的小少爷几句。冬早一概听着,末了点着头开口,“我觉得你特别厉害,”他用指尖触了触阿芳的手背,低声道:“虽然中间有过很多小波折,但是以后的生活会很好的,不要害怕。”冬早说着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只草杆扎出的小胖鸟,曾经给自己扔到地上后面被阿芳捡起来还给他的。“这个送给你好不好?”冬早将那个小胖鸟递过去,小胖鸟呆呆的看着有些傻气,就是个小孩儿玩具。阿芳接过,本来不想随意拿别人东西,但是冬早的目光太过真诚,神色又像是“你不要我可能就会哭”,她不得不接过那只小鸟儿。她的视线落在胖鸟身上流连一会儿,“有点奇怪,”阿芳低语,“我怎么觉得我见过这只小鸟儿?”她抬头问冬早时对方已经早不知道去了哪里,连带着那个青年男子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没出现过。夜里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正准备像往常一样拿出抽屉里的银两算算一天入账,打开抽屉时却不由得愣住了。前面那小少爷手里一大把的银子,大大小小竟不知什么时候都被放在了抽屉里头。这事实在奇怪,后头有一天阿春与阿芳见了面,说起自己的事情,不约而同说起了遇见的奇怪事。两人听见那鸟儿的事情都觉得惊异,后又笑着感叹,“兴许是上辈子的缘分了。”“天地间微妙,谁知道呢。”最后去的是阿湖那里。到宫中听见的第一个消息是皇帝已经病了有小半年了,从一开始的小风寒至今卧床不起,情况十分让人担心。皇帝也的确和冬早的记忆中天差地别。他没了早年的意气风发与俊朗风流样,现在面色苍白的躺在龙床上,正捧着一卷书看的很安静。“好可怜。”冬早小声对怀绥说。怀绥的目光落在萧琰身上,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同情倒是没多少,反而隐约有些促狭的神色。他们就算不来找阿湖,阿湖也打算想尽办法去找冬早的。冬早糊里糊涂对萧琰没什么帮助,但是他现在的道侣是怀绥君。若是能求了他给萧琰续命,真真是弹指一下的轻巧功夫。“仙君,您能不能,”阿湖踌躇着措辞开口,然而还没等他说完,怀绥那边就径直打断。“不能。”怀绥目光平淡,声音也无波无澜,“他现在是凡人躯壳,你到底是狐妖,两者相侵,妖气入体时间久了必然无法承受,这是他的命数,改不了。”冬早头一次在阿湖脸上捕捉到那样惊恐的神色,他仿佛给人扼住咽喉无法喘息,双手捏成拳头好一会儿才问,“只求仙君给个法子,只要能让阿琰在我身边多呆一天,我做什么都愿意。”冬早给阿湖的情绪感染,又实在觉得皇帝这般模样很可怜。再感同身受的想一想如果自己哪一天要和自己相公被迫分离的光景,心里一下也跟着悲戚戚,眼睛水乎乎的盯着萧绥,又扯扯他的衣袖。怀绥看了他一眼,这才露出一点无奈的神色。“人与妖本来就该身处不同界限中,你乱了这规矩,就要承受这后果,”怀绥道,他问阿湖,“若是萧绥能活着,无论他用哪种方式在你身边 ,想必你也不会介意吧?”阿湖原本心灰意冷,听见这句眼中燃起了点希望的火花,“是!只要阿琰还在我身边,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可以接受。”床上安静看书的萧琰丝毫不知道就在自己身边几米远,三个人正说着他以后的归属。怀绥听了阿湖的回答后缓缓走向萧琰。他伸出手点在萧琰的额头,之间一道淡淡的金光顺着他的指尖被从萧琰的身体里抽出来。一瞬间原本还有些生气的萧琰忽然僵硬如同死尸一般,一动不动,手上的书也无声的落在了被面上。怀绥轻轻一弹指,那道金光便飞跃了出去,骤然消失在了室内。而前一刻还僵硬着的皇帝忽然闭眼又睁眼,整个人鲜活回来,将那些病气全都抛到了脑后似的。但是阿湖脸上的惊喜一闪即逝,他能感知到面前的萧琰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萧琰了。“你做了什么?”阿湖顾不上仪礼或者尊卑,径直冲到怀绥面前颤声道。“让他的魂魄回到该去的地方罢了,”怀绥说,“这里本来就不是他的归属,,大概,”他算了算自己跑来找冬早的时间,然后告诉阿湖,“等几个时辰,他自然就来找你了。”阿湖给怀绥这段话说得云里雾里,并不是很懂其中的意思,然而有希望就算还好。冬早也上前拍拍阿湖的背,认真的安慰他,“阿湖不要怕,你的相公一定会回来的,阿绥不说谎的。”阿湖勉强将快崩溃的心神聚拢在一起,咬牙等待起来。萧琰魂魄的抽离带来的副作用非常明显。阿湖立刻看见了那皇帝躯壳里换了个魂的差别。平时懒得脚丫子都不愿意伸一伸的萧琰,一下起来就直接去书房里头批阅奏折,每一本每一句都仔细看过去。一直从中午忙到下午,连午饭都是匆忙吃了几口便作罢。中间又有两个从未存在过的妃子来看望他,阿湖恍然的看着,如同在看另外一段萧琰生命里没有自己的人生。“真奇怪呀,”他听见冬早和怀绥说话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朦胧的水汽,“一个本来那么勤快变得那么懒,这个本来很懒的,现在忽然变得这么勤快了。”“一阴一阳,本来就是相辅相成的。”怀柔揉揉冬早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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