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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自知之明(2 / 2)

从小儿丽妃不管他,皇后非是亲母,也是任他自生自灭,在皇宫之中受了十五年的欺凌,甫一搬到这处小王府之中的时候,裴嘉宪带着宋绮,将前前后后走了个遍,然后便叹了一声:“表姐,从今往后咱们也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宋绮当时笑着说:“我是这家的主母,而你是家主,从今往后呀,咱们就好好儿过日子,一定把日子越过越红火,气死你那些总是在眼红你的哥哥们。”

当时,裴嘉宪也笑着说:“我是家主没错,但你可不是主母,我也不要甚主母,我得把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为此,宋绮还生了很久的气了。

而如今,宋绮死了,裴嘉宪这家里,也终于有个主母了。

转到内室,一张七尺多宽的临床大炕上,大的大小的小,并排偎了三个人。

裴嘉宪在床沿侧站了站,旋即招了奶妈和小月娘进来,先把睡的正憨的媛姐儿抱起来,递给了奶妈。再将小壮壮抱起来,旋即便听唧哩咕噜一串的响,顿时媛姐儿也给吓醒了,哇哇大哭起来。

而小壮壮手里也不知是牵扯着个什么东西,骨碌碌的,就在地上乱跑了起来。

小壮壮最爱的小木马在他梦里,还由他牵着跑了,叫裴嘉宪一把,一下子手中失了绳子,才一岁多的孩子,顿时也哇哇大哭了起来。

“王爷,这孩子哭起来一般人哄不乖的,要不,我来哄?”奶妈伸手要着,裴嘉宪却是摆起了手:“不必,孤抱着哄即可。”

他可真会抱孩子,嘴里还轻轻儿的哼着不知哪里学来的串曲儿,于地上缓缓的走来走去。孩子靠着他平坦又宽阔的胸膛,哼唧了会子,竟还真的叫他给哄睡了。

等把两个孩子哄乖哄走,至少又过了半个时辰。

罗九宁自始至终在假寐,但那双眼睛却一直盯着裴嘉宪。

这就对了,你只瞧他抱壮壮儿的样子,再看他抱孩子的样子,再凭他这份耐心,要说这孩子不是他的,才怪。

这天杀的男人,早就知道孩子是他的,却是不闷不哼,一声不吭也不告诉她。如今嘴上说着和离,却不肯撒手孩子,显然是因为自己无比艰难,终于有了个儿子的缘故。

他是因为这个孩子的血统,才一直耍着赖欲和离又不肯和离,拿她作个玩艺来耍的吧。

心中这样想着,罗九宁从蓦然得知消息时压着未发出来的那股子气,就突突在胸口之上,挥都挥不去。

但毕竟她是个能忍能耐,且又绵软的性子。

再兼于那个梦里,她隐隐约约也记得,大概是自己主动找的他,这时候只当他那时候什么都知道,而自己食了春/药之后的丑态,叫他看了个无遗一般,股子闷气便无处可发的,在心里突突着。

“阿宁,阿宁。”就在罗九宁一半恨自己,一半恨裴嘉宪,再又一边诅咒太子妃和佟幼若那干人都不得好死的时候,便听裴嘉宪极温柔的在唤她。

“何事?”虽说强抑着怒火,但一句问出声来,就是气冲冲的样子。

裴嘉宪坐在床头上,手中端着盏灯台,见她怒冲冲翻身的样子倒是可爱,顿时就笑了:“你瞧瞧我这眼眶,可有能治淤青的薄药,给我敷上些。”

好嘛,他倒是很会讨东西。

“没有。”罗九宁难得发气发火,怒冲冲的翻了个身:“我这里什么药都没有。”

裴嘉宪倒也乖觉,再不说话,也不睡,打书架上抽了本书出来,便坐到了床沿上,对着灯台读起书来。

罗九宁气的要死,恨的要死,恨不能踩他两脚,偏偏他不说话,她就无计可施。

眼看入更,他在灯下翻着本书,书页哗啦一声响,罗九宁便气的吸一口气,他再翻一页,罗九宁又吸一口气,怒火累加着,她就想看看,看他要这样不解释,蒙骗自己到几时。

“王爷。”就在这时,窗外忽而传来胡谦昊的声音。

裴嘉宪于是起身走到了外间,隔着窗子问道:“何事,说。”

“阴山王世子方才醒了,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言自己要派人往阴山报信,言自己在长安被你打伤了。贤王殿下正在规劝,也让您前去请罪。”胡谦昊道。

裴嘉宪低眉笑了笑,道:“给他笔墨,让他写信,再打开城门,让信差把他的信送到阴山去。”

“万一就此,阴山王反叛,或者率兵来攻长安,咱们又该怎么办?”胡谦昊道。

裴嘉宪道:“王世子前来觐见,本就带着五万精兵,真的若要打,就免不了一战,倒不如索性放开了去,难道你也怕打仗?”

顿了半天,胡谦昊才道:“属下不怕。”

“那就快去。”言罢,裴嘉宪转身要往回走,却又站在原地,手扶着椅子就缓缓坐到了椅子上。

他手握着胸口,一直在往外舒气,但是渐渐儿的,皮肤惨白,额头不停的往外渗着汗,似乎是疼极了的样子。

一手攀着椅背,他深吸了口气,再扬起头来,便不停的往外吐着气。

罗九宁听着他声音不对,先时不曾管过,直到他扶着胸口走了进来,见他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才真给惊到了。

裴嘉宪面色惨白,眼眶上又是好大一块淤青,只瞧他捂着胸口的样子,罗九宁便能瞧得出来,这大约又是空腹吃了酒,闹胃疼了。

“可要我替你熬些热粥?”罗九宁披了件褙子,先自妆台中抽了活血清淤的薄药出来递给裴嘉宪,这就准备要往外走。

裴嘉宪却是反手就拉住了她,闭眼闷声,他似乎疼的很厉害,指着自己胸口道:“方才吃了杜虢那厮一拳,有些痛,挨一挨就好了。”

罗九宁于是坐到了他对面,亲自揭开薄药盒子,就替他涂起药来。

两道修眉,微褐又光滑的皮肤,鸦青面的寝衣衬着他光滑的,小麦色的肤色,只凭这幅相貌,倒是看不出来,他会提着拳头将一个藩王世子揍到倒地不起。

“听说皇后今天召见你了?所谓何事?”裴嘉宪问道。

罗九宁屈着膝盖,一字一顿:“不止皇后,太子妃在,皇太孙裴靖亦在。”

……

“裴靖说,去年中秋夜,那个欺负了我,让我有了壮壮儿,还一直压着不肯说的人是王爷您。”罗九宁依旧格外的平静。

可是,啪啦一下,两滴泪就从她那两只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滚出来了。

烛光下,俩夫妻彼此对望着,裴嘉宪忽而往外深吐了口气,口腔之中并没有酒息,反而是一股子,清盐的味道。

罗九宁以为他会震惊,或者惊慌,害怕,但他没有,他淡淡的闭了闭眼,却是再问:“贤王妃又是为了何事,找的你?”

罗九宁实言道:“贤王妃想让我说服你,叫杜宛宁姑娘入咱们府,作侧妃。”

裴嘉宪唇角顿时勾了起来:“你那天机之中,是否也有此事?”

那所谓的天机,如今叫杜宛宁倡了个众人皆知。

罗九宁不好说书里的自己最终接纳了杜宛宁,只道:“是有的。”

“那可有孤捶断杜虢肋骨的事?”裴嘉宪紧接着追问。

罗九宁摇了摇头,一本书而已,并不能记录这个世上发生的所有的事情,更何况,她与杜宛宁一般,也是一知半解而已。

“看来,你知道的远不有及我知道的多。”裴嘉宪顺势捉过罗九宁的手,缓缓凑了过来,声音低了许多,哑声道:“过来,让孤告诉你,这一切它究竟是怎么回事?”

罗九宁一只手叫他抓着,刚想要挣扎,裴嘉宪旋即箍紧了她另一只手,哑声道:“你只知道她到洛阳之后,便会与你姐妹相称,近水楼台入王府,可你不知道的是,她们阴山占据雁门关,而杜虢狼子野心,贪图太多,孤不是皇帝,老了,疲了,眼花了,看不到他们的狼子野心,孤早晚要去掉杜猛那个异姓王。

所以,杜宛宁才非入肃王府不可,她不是为了什么情情爱爱而来,她是为了整个阴山的将来而来,因为只要孤活着,削藩是早晚的事。”

他缓缓儿的说着,嘴里往外吐着灼气,仔仔细细分辩着灯下的小王妃。

耳中两颗素珠,肌肤宛似牛乳,轻罗偎裹的玉体,手轻触上去,顿时便是那种,能叫他整个人都焦灼起来的快感。

这就对了,前年那个中秋之夜,那种空前的快感,那种抚摩上去,仿如丝绸般光滑,又仿如凝脂般的肌肤,绝对不可能是那个五十多岁的老宫人。

“杜虢若服软,孤只会像宰一只绵羊似的,宰了他。他虎假狐威,拿萧蛮来恐吓于孤,孤就会打到他抬不起头来。而女人于家国,于王侯来说,你可知是什么?”

“是什么?”罗九宁顺着裴嘉宪的话问道。

“是案头清供中的菖蒲,是御花园石径旁的一朵牡丹,也是这墙上所妆饰的那幅仕女图,不过是个顽意而已。”裴嘉宪淡淡道:“杜宛宁听话,永远将阴山的荣誉放在第一位,所以杜虢疼爱她,捧着她,纵着她,别人则不然。这就好比,他们不喜欢女人有自己的主见,想法,若有,则会被归之为异类。”

裴嘉宪淡淡说道:“所以,于此你有什么好气的呢,慢说侧妃,便是一个侍婢的位置孤也不会给杜宛宁,因为她连王氏的自知之明都没有,郑氏都比她体面些。”

罗九宁冷哼了一声,心说这男人,苦口婆心解释一番,弄的好像我很在意他纳妾一样。

杜宛宁是个应声虫,大概杜若宁要比她强得多,所以,那个别人,就是杜若宁吧。

一把将那薄药盒子丢到裴嘉宪怀中,她道:“王爷自个儿上药去吧,您解释的这些全然不是我想听的,时候不早了,您出去睡,我也该睡了。”

“你就只想知道那天夜里究竟是怎么回事?”裴嘉宪反问。

雕龙凤呈祥的紫檀在床上,蜜合被面上绣着金缕丝的桃花,同色同质的纱帐间暗香萦浮,肤似白玉的小王妃宛如一朵含羞待放的雪莲,就端坐在这一室艳色之中。

她咬上唇瓣,迟疑又犹豫着,终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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