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姑姑有给陆双林打电话，他听了两句就直接挂了。原谅他实在是不喜欢父亲那边的亲戚。车厘子恍然大悟，“差点忘了你姑姑也有学校的关系，跟你领导应该熟吧……那确实不好查……毕竟信息泄露以后，谁都可以使点坏。”甚至可以想象，陆双林那个好面子的亲姑姑会果断回复别人：我家侄子有未婚妻的，怎么可能乱.搞.男女关系。陆双林很无力：“太狠了……”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啊！帖子里还有一部分关于陆双林麦麸的讨论。四年前他在梅子坞时，有一个粉丝叫起来的cp组合，那位翻唱最后被掐退圈，退圈前承认自己是直装弯吸粉，故意扯着陆双林说事。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还要为一个退场的路人躺枪……楼主说了，陆双林如今借着群星的名气炒cp，真是有样学杨。一份聊天是群星生日剧剧组群里，言如织的发言截图。群星在圈内被戏称“群总攻”，这跟他低沉温柔的声线没太大关系，主要是因为他在已有的广播剧中把几个著名的攻音都给攻了！总攻大人过生日，妹子每年都会准备生日剧，请的都是合作过cp的其它大神。其中当然包括陆双林。去年生日剧的剧本是np恶搞型，但编剧设置了一个“真爱”的角色。大家在群里起哄，都说现在群星老是在微博跟他互动，最佳cp当属“群言”。他们非要把真爱角色让给陆双林！陆双林觉得大家都挺熟，也跟着一起开玩笑，在贴子里被坐实为“乐意麦麸”。另外一份截图的聊天记录就很黑科技了，是把陆双林不同场景下说的话拼到一起，变成全新的面貌——陆双林瞧不起只配耽美剧的cv，而且认为组cp都是迫于cp粉的压力，之前夸群星的很多话也是违心的。比方说陆双林本来说的是“我当然也喜欢群星呀，他是个很优秀的人。但如果你们在我面前总是刷cp，我也会不开心。觉得好像我就只剩下cp可以刷了。”黑科技就只保留了后半句。这样颠倒黑白的本事，陆双林看到后一度怀疑人生。他迫切地想找到真正的聊天记录，却发现因为年代太过久远，手机又换过一台，根本找不回直接证据。“我没有说过这些话……真的……”陆双林的声音很轻，“如果群星看到怎么办啊。”群星肯定会看到啊。车厘子悲哀地想，就算群星对八卦贴不感兴趣，多的是人会跟他科普今晚的一切。到时候你在他心里就是个两面三刀的混蛋了。第9章帖子下的留言还在飞速增长。陆双林的粉丝开始动摇，被黑子和路人逼得节节败退。这个世界上有种神逻辑叫做：迫害受害者。哪怕甩出铁一样的证据证明真相，仍然会有人说，被诬陷的受害者一定哪里有问题，不然为什么会被诬陷？“言如织”的id被简写成“3x”，而“3x”是一个带着偏见的说法，后来人会津津乐道地把他当做黑料菊苣来科普。贵圈都是薄情的，爱恨只在一夕之间。车厘子担心地看着陆双林，他正低头刷微博，含糊地笑了笑，“我有十一万粉丝了。”前几天排练十万福利的幸福，仿佛是一场梦。“果然被黑以后涨粉更快啊。”陆双林在此刻觉悟了，背后燃烧起小宇宙。“……”车厘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三思啊小双林！”陆双林很无辜：“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车厘子嘴角抽搐，“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想退圈。”退圈，不管有多少恩怨是非都让它埋进江湖，所有人都会有退圈的一天。陆双林拽着沙发枕头，一把抱住，下巴磕在那上面。“我要退圈。”语气之坚定让车厘子无话可说。他有些困了，打了个呵欠，然后慢慢说着自己的想法：“我肯定要换工作的，三次元会有一阵忙碌。我妈那边也得瞒着……至于网配的剧债，我想，已经录过的干音随便策划处置，愿意让我继续配的，我一定不辜负。”陆双林越说越觉得不错，干脆拿起手机把微博简介给改了，改完以后还献宝似的拿着手机在车厘子面前晃。“酷不酷~”车厘子看完差点泪奔。陆双林这个笨蛋，他写的是——“这次是真的无法再接新了^_^”……两人聊到很晚。还好车厘子开了车过来，陆双林只需要送她到楼底。陆双林看着车尾灯慢慢远去，感受着春末沁凉的晚风，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像万花筒一样，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变化。虽然已经做好决定，但那些让人寒心的事情就像脚底板黏着的沙粒，并不很疼，就是硌得难受。上楼的时候他发现手机自动连上了wifi，干脆在别人的楼门口坐了下来。他用复制粘贴的办法通知了每位策划，有的装死不回却在剧组群征集意见，有的巴不得换人，还有的说了挺多寒暄话，换人换得很“为难”。秦桑认为陆双林的决定太草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让别人说几句怎么了？你怎么现在还玻璃心？”话里虽有不满，却也侧面体现出她更相信陆双林的为人，而不是信口开河的帖子。陆双林斟酌后回复秦桑：“涉及三次元的部分，我不方便解释，而留在圈里的每一天都要背着这个黑锅的……当负面情绪越来越多，我就感受不到网配带给我的快乐了。”秦桑沉默了，片刻后她回道：“快把我手机号存起来，以后来广州，我做地陪。”陆双林撑着额头笑出声：“嗯！”哪里都有情深意重的人，她们说只要剧还在做，换言如织不存在的；她们说认识言如织这么久，难道连听他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吗？……第二天陆双林首要面对的还是上班。他是公立学校的合同工，辞职信要直接交到校长办公室，然后再陈述自己的辞职想法。就算这个环节校长没有出言刁难，后续办理手续的过程中也要和各种体.制内的人打交道，而往往负责这些的人都态度轻蔑。辞职并不是说走就走呢。陆双林进校长办公室的心情有点像敢死队，果然，知道他家庭背景的校长作势要打电话，“你怎么这么冲动呢？屋里人知道吗？”陆双林抿紧双唇。这份工作跟姑姑毫无关系，可自己的风吹草动却总有人汇报给她。忍住啊，对面可是校长……陆双林深吸一口气，“这是我自己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我能为自己负责。”“怎么负责？你一毕业就到学校了，是不知道外面有多难找工作。本来加紧考编就能有金饭碗了，干嘛想不开？”校长还是和颜悦色的样子，但陆双林知道对方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对，学校确实有着安稳又舒服的工作环境，您也是一个特别好的领导。我们在这里工作的老师，积极考核，教学水平都有提升……”这些话陆双林之前写了几版草稿，现在说起来还有点脸红。谁也不能阻止他开始新生活，这样一想，心也就安静下来。陆双林开始以微风拂面的态度应对校长的质疑，最终拿到了签署好的文件。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有老师随口问：“小陆去哪里咯？”陆双林大大方方回答：“我去交辞职信。”看到这些得熬到55岁教龄的人露出吃惊、不解、怀疑却又隐隐带着羡慕的眼神，陆双林觉得昨天种种随江风而散，一口闷气出得十分痛快。他心里哼着小曲，坐下来打开笔记本开始上网。在走完全部程序之前，他还要留在学校再教一段时间的书。微博网页右上角暴涨上万条通知。陆双林怀疑自己连热搜都上过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先例。他先点开评论相关的通知。真爱粉发现他改了简介，在每条微博里哭天抢地：“你不要走好不好呜呜呜……”粉转黑的也不少，撕周边明星片，把他的照片p得很丑很丑。“3x话都不敢说，粉丝倒是急着高.潮。”“知道眼瞎还不改，等着遗传给下一代啊？”陆双林本来以为自己会很生气的，结果也无关痛痒了。他只是觉得对不起真爱粉，还是要给她们一个交代。话到嘴边却发现有诸多限制，能敲下的字都是那么苍白——cv言如织：对不起，六一的福利茶话会没办成；对不起，承诺过的不离开也要爽约。帖子里造的谣，我一个都不认，但也请原谅我不能通过曝光三次元向你解释清楚。谢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最后……我爱配音。正伤感着呢，有人秒回：“说什么爱网配，你的剧债呢。”陆双林差点抓狂：“只要策划需要，原来的剧都会配完！！！”他已经很久没有直接在评论里回复网友了。寒冬中瑟瑟发抖的cp粉看到了希望，挨个在评论里冒出来：“言言看我！你和群星星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们两个的声音我都很喜欢，也很喜欢你们合作过的剧。这次的事情是不是有些误会呢？”cp粉的口气意外地很柔和，陆双林怔住了。他想到要把跟群星一起配的剧中主角让给别的cv，说不出的遗憾。陆双林点进群星的主页，又忐忑又期待，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回应自己的事情。只见群星在微博上写：“卖腐的问题以前讲过，相信以后也不用再强调了。懂分寸，ok？”这是被讨厌了吗……陆双林没有再点进评论区，本来群星家的妹子就很反感cp的事，还是别去找骂了。他想打电话解释清楚，几次忙音后失落地放下手机，又想起还在办公室，也不方便说这些。还说什么有事就打电话……陆双林一下子就蔫了。他不知道的是，昨天大半夜群星已经发过一条火.药味很浓的微博，看着像是在掐爆料的人。他家妹子看到群星被各路黑骂得难听，生怕他再惹得一身骚，纷纷力劝他删掉微博。毕竟正主自己都没站出来辟谣，这时候站队不是犯傻么？可陆双林不知道呀。他心里堵，觉得自己是庸人自扰，反正都要退圈了，还畏手畏脚做什么！粉呀黑呀cp呀，以后都跟他没关系了。小爷他不伺候了！陆双林直接转发了群星这条微博，“我从来都不喜欢卖腐。”哗啦。那是cp粉心碎的声音。她们是会有些不合适的小幻想啦，像是写同人文画黄段子什么的咳……但是大多数人都是真爱两个人合作时那种配一脸的感觉。无处不在的黑子抢到热评：“言小骚你可要点脸吧！”“……”陆双林气到脸鼓起来，他怎么就不要脸了？三年时间，他第一次主动邀请群星参加茶话会，结果就彩排了一下！群星微笑时性感的气流声，群星线下见面时无微不至的贴心，这些都让陆双林印象深刻。他最后回了一句“我有认真。”，直接卸载了微博。……那日之后，车厘子有段时间没见陆双林。她以为对方会急得焦头烂额，没想到状态恢复得不错。发型修剪过、衣服很平整，脸上也没有熬夜的痕迹。“哇，今天的你帅到我了！”车厘子夸张地遮住脸。“嗯~”陆双林也在笑，他把车厘子当姐姐看，撒娇时软软糯糯的，“我也这么觉得。”两姐弟就这么挽着手进了书店。车厘子问：“你要考公吗？”“不进体.制了。”陆双林眼睛盯着一面技术性书籍的高墙，“我打算转个行。”车厘子若有所思，“好……要想学设计的话，我可以找个人远程辅导你。”陆双林不答。“你马上又要出国了，少操心我的事咯。”“那你就过好点，莫老是被别个欺负。”车厘子愤愤道：“像你那房东，不按照合同涨租金就是违约，告他！”无线发射器估计也是故意弄坏的。陆双林不走心地跟着“嗯”。租房被坑这种事，漂在外面的人大概都有体会，最好的办法还是找下家。车厘子捏捏他的脸，心疼他还是瘦了。“啊！”这时车厘子想到一个人，头顶猛地亮起一盏明灯，“租房子还不容易啊！有个你也很熟的人正好在找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