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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坠马(2 / 2)

皇后不急不慌:“父亲,依女儿之见,恐怕诛杀太子一事还需从长计议。如今女儿失子,陈家正在风口浪尖。太子在此关头坠亡,若是被有心人抓了把柄,被沈家王家趁虚而入,十分得不偿失。”

大司马微微点头:“…只是此次东突厥恰好进贡了数匹野马,这等机遇难得。”

他目

光沉沉,想到太子曾坠马伤及右腿:“东突厥将刀子递到我手中,我岂有不用之理?太子因贡马坠亡,大燕与东突厥态势紧张一触即发,势必需要老夫带兵北上御敌。”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待大司马有了出兵的借口,再度率领百万大军挥师,到时到底是北上御敌,还是南下攻入皇城做第二个篡位的李氏父子,便只在大司马一念之间。

皇后垂下眼睛:“父亲三思。太子黄口小儿,不足为惧。女儿失子之后,后宫恐怕有人趁虚而入,若是沈王两位嫔妃有孕,趁父亲在外拥立幼主,又当如何?”

她轻轻说:“还不如留着太子这个靶子,平衡各方势力,也给女儿休养的时间,到时正好里应外合,将卢氏与清流一网打尽。”

大司马沉吟片刻,点了头:“便依你所见。东突厥贡马这次,便暂且缓上一缓。”

东宫中,太子并没有想到他曾经的担忧和猜测,已在皇后和大司马的寥寥数语间消弭无踪。

皇后丧子之后,皇帝做足了姿态,朝堂之上不顾众人反对,非要立皇后诞下的死胎为太子,停灵期间禁了民间婚嫁,足足有四十九日。

丧仪之重,几乎比肩合德太子。

国丧期间,秦家数次递来消息,陈继尧依旧绵延青楼楚馆,与三教九流走得极近,竹篦胡蜂仍在探访。

小太子听了默默点头,对泰安说:“看来陈继尧弑父之心未灭,只是不知是否还会选择突厥训马当日。”

原本定于五月中旬的驯马因皇后丧子而推迟至七月中旬,恰在小太子的十四岁寿辰之后。

泰安依旧十分担忧,问太子道:“大司马和皇后可会在驯马时对你下手?不然好端端的,非要你去观礼作甚?”

太子心态却比上次放松许多,柔声安慰她道:“我倒觉得不至于。皇后刚刚丧子,后宫局势不明。待到驯马当日,我们只当观客,且去看陈继尧如何蹦跶罢。”

太子原本最担忧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怕他自己苦心积虑设下局,却被陈继尧演一出好戏诱他上钩,联合陈克令将他暗杀。

可是皇后失子之后,陈家心态又有变化,后宫中拼命争夺地盘的沈王吴家,未必比他这个太子威胁更小。

这次再去观看突厥贡马,小太子打定主意作壁上观,半点也不插手。

非但自己不插手,还提前约束了秦家,不许他们其中掺和。

陈克令欲对太子下手,陈继尧和太子却欲对陈克令下手。

而这本被陈克令、陈继尧和太子三人均认为是最佳下手时机的驯马日,却因皇后失子一事,被太子和陈克令不约而同地放弃了。

七月中旬驯马日,原本应当腥风血雨的一天,却显得格外风平浪静。

太子低调又沉默地坐在高台上,任凭东突厥使臣大放厥词肆意挑衅,将大燕皇室骂得好似断了香火的孬种,却一言不发坚决不肯上马,装足了草包的样子,惹来中书令裴郡之数次白眼。

陈克令并未强逼太子驯马以振国威,仅仅出言讥讽数句之后,便轻描淡写放过太子,转身询问自己麾下大将,可有人愿扬大燕声名。

数名大将,踊跃策马向前,陈克令心下甚慰,正待夸耀一番,却没想到奔在最前、话放得最满、口口声声要给突厥人颜色看看的,却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陈继尧。

一切都如太子所料。可小太子却半点不敢大意,冷冷看着,袖手旁观。

陈继尧果然自告奋勇主动驯马,又果不其然,刚一踏上马镫还不及坐在鞍上,便从东突厥进贡的野马上一屁/股摔下。

突厥使臣的一片哄笑声中,大司马冷静地走下高台,带着对儿子的防备和不满,侧身跨坐在儿子摔下来的,那匹野性未消的骏马之上。

劲风吹过,大司马傲然挺身,缰绳勒得笔直,接连数次挥舞钢鞭,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将那匹野马驯得温顺。

可偏生就在此时,本已被乖乖驯服的马匹却突然之间发起了疯,像身受剧痛一样非要将身上的陈克令甩下。

正欲下马的陈克令一时不备,当真被甩了下来,坠马了。

小太子心头一震,目不转睛地盯着马场上的情形。

而被野马甩下的大司马,却连一个跟头也没有栽倒,在空中时便调整了身姿,单膝跪倒在地稳住了身形,不见半点狼狈之态。

若说坠马,是真坠马了。

可是除了膝盖上的那点青淤,大司马陈克令算得上是毫发无伤。

早有武将前来约束了数匹野马,大司马眉间淡然,语气却阴狠,一声令下,便要武将将这数匹不服驯的野马斩杀。

末了,陈克令还深沉地盯了儿子陈继尧一眼,目光中满满看破阴谋后的恻然。

小太子有情难自抑的失望,又有意料之中的泰然。

胡蜂一说本就是野史传言,人都未必毒得死,怎能保证毒死马?便是当真管用,也只能保证马匹发疯,又怎能确保坠马之人必死无疑呢?何况大司马军中多年,戎马半生经验丰富,怎会这般容易就被草包儿子陈继尧杀掉?

他轻轻舒一口气,庆幸此次暗杀,无论是他还是秦家都未参与其中。

而因孤立无援而弑父未成的陈继尧,恐怕必是命不久矣。

三日之后,陈家果然传来了丧讯。

大司马陈克令,因坠马伤重不愈,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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