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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1 / 1)

从每一个动作,到预料不到的节拍,一下又一下,几乎在逼迫着耳膜与突突搏动的血管,让人为之战栗,起了满身鸡皮疙瘩。与大多数的鼓手不同,傅燃打鼓时,并不是全情投入、完全随着节奏而动的。即使在主旋律与节奏最为激昂之时,他仍收着一分神智。在那一片混乱与无数人的尖叫中,那双形状漂亮的眼睛自始至终都不曾闭上。他必须保持冷静。他不是那种通过情感影响节奏的鼓手,他是通过节奏掌控情感的鼓手。在过去的许多场演奏与练习中,傅燃永远是乐队里最为冷静的那个人,他甚至可以漠然地游离在音乐之外,旁观着观众、同伴,旁观着他们被音乐与节拍所感染、所调动时快乐、兴奋的神色。“有的人打鼓是一种发泄,”大学时乐队里的吉他手曾这么说他,“但傅燃的打鼓,是一种忍耐,一种掌控。”“你说你,”吉他手笑着捶了捶他的肩膀,“你想掌控什么呢?又忍什么呢?”傅燃记得自己的回答。“因为有特别想要的东西。”“想要到——无法允许任何失败。”“还没有十成的把握,所以,”他笑了笑,低声说,“只能忍耐。”记忆回笼。节拍逐渐加快,音乐进入一个最为澎湃的部分。傅燃的视线从台下一张张讶异、激动、疯狂的脸中滑过,停滞在了一个角落。低音大鼓闷闷地响着,踩着主节拍,傅燃的眼神一软。在那里,他的小朋友正仰着头,乖巧而专注地看他。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岑年冲他比了个口型,笑了笑。傅燃心跳一滞。他低下头,收回视线。——岑年是在说‘好帅’。.一曲终了。那吉他手几乎是激动地走过来,问他:“您是哪个乐队的?”这水准,他不信对方是业余的,说不定就是同行。傅燃摇了摇头:“抱歉,有急事。”全场的氛围都被刚刚短短几分钟的演奏调动了起来。追光灯再次闪烁,寻找着下一个幸运观众。越来越多的人堵上了,问傅燃各种问题。他早见惯了这种阵仗,面不改色地拨开人群往台下走。而那些凑过来的人里,甚至有人直接问他是不是傅燃的。他一概没有回答。穿过人群,拐了几个弯,从小路出了酒吧——他刚来时就观察好了的。李阳开着车在外面等他,岑年也在。小孩儿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踮着脚朝他张望。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女人。这女人卷着大波浪头发,妆容精致,有点焦虑地咬着指甲。她看到李阳的那一刻,就懂了。岑年没有在说谎,也不是入戏太深,他的‘前辈’、他喜欢的人、被丁芙骂过假正经的人……是傅燃,真的是傅燃。丁芙上前一步:“抱歉,我——”“丁女士,”傅燃拉下口罩,做了个手势,温和地打断她,“岑年才十八岁。”丁芙一愣。傅燃是换过衣服来的,没穿他惯常的衬衫,穿着这么一身衣服时,他才显出了几分与此时年龄相符的气质。然而,他的表情、神态,包括他的处事态度,让丁芙都无法相信,这个人才二十四岁。她明明已经接近三十了,在傅燃面前,却也只是乖乖挨训的份儿。傅燃当然没有声色俱厉。他静静地注视着丁芙,不带什么情绪的说:“他不懂事,丁女士,”他笑了笑,“您也不懂?”“我想,您大概也猜到了,那个男人拿着的喷雾、是个什么东西。”他姿势十分放松地站着,把岑年整个搂在怀里。岑年似乎很热,喘息声有点大,又有点头昏,仍在小声说着什么‘派大星’‘珊迪小姐’之类的话,执着的很。傅燃顿了顿,接着说:“您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我没有来,会发生什么?”他的声音很温和,眼神却很冷。丁芙一怔。“抱歉,是我的不对。”半晌后,她低下了头。傅燃低头,看了看岑年难受地蹙起了眉,他眼神一暗,眉头皱了起来,像是心疼了。半晌后,傅燃看向丁芙,说:“我希望,”他笑了笑,“您以后,还是少与岑年接触。可以吗?”这个提议,大部分是为了岑年好。除此之外,还有傅燃自己的私心。他想起刚刚发到他手机的那张照片,岑年和丁芙走在午后的小路上,笑着交谈,氛围很好。——那是岑年从未对他露出的表情。真实,坦率,不那么天真可爱,但是非常、非常惹人喜欢。他做梦都想岑年能那样同他说话。但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能被岑年那样注视着、能与岑年那样交谈的人,都不是他。魏衍也好,丁芙也好。傅燃看了看后视镜,丁芙上了一辆公交车,一个人坐在后排座位上,显得有点落寞。傅燃收回了视线。他看着窗外浓郁的夜色,有些走神。但很快,他也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了。因为,岑年开始乱蹭,似乎很不安,又似乎热极了。“派大星,”他小声说,“好热啊,海底世界怎么会这么热。火山喷发了吗?”傅燃无奈。他让李阳把挡板升起来、把空调再调低亮度,说:“还热吗?”岑年诚实地点了点头。傅燃随手拿了本杂志,帮他扇风,问他:“现在呢?”岑年还是点头,说:“很热。”傅燃没办法了。所幸,酒店离这里不远,很快便到了。他们在地下停车场下了车,傅燃想了想,怕他走不动,干脆把岑年抱起来。岑年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像是很习惯这个姿势了一样,小猫一样在他颈间蹭了蹭,说:“现在凉了。”傅燃拍了拍他的背,把他抱进了电梯里。李阳去找停车位了,并没有跟着。傅燃并不太明白岑年对‘热’与‘凉’的定义是什么。直到——电梯缓缓上行,在那种轻微的失重感中,岑年凑在他耳边,用气声说:“我有点饿。”“饿吗?”傅燃笑了笑,温柔地安慰他,“一会儿回去——”岑年摇了摇头。他吐息间温热的气息都喷洒在傅燃耳侧,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声音比平时要低了些,比起清亮与明朗,更显出几分带着哑的暧昧。他轻声问:“你不饿吗?”不等傅燃回答,岑年笑了笑,接着说:“我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尝一尝?”“……”傅燃呼吸一滞。第28章 一个梦“我很好吃的, 你要不要尝一尝?”岑年的声音很低,温热的吐息带着熹微酒气, 如烟雾从耳畔缠绕住全身。他的酒气并不熏人,竟然还带着点果酒的甜香, 好像这小孩儿是某种甘甜柔软的梅子酒变成的, 要勾着你去舔一下、再尝一口。傅燃的身体有点僵硬。全封闭的电梯里, 空间实在有些逼仄, 没开空调的电梯内闷热极了。但傅燃的声音却很冷静,他说“岑年, 你喝醉了。”岑年的双颊泛着些不正常的潮红。他原本的唇色是略显浅淡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或者是那个药,浅色的唇染上了一层莹润的淡粉, 由于不太舒服, 他抿着唇、蹙着眉,仰头看着傅燃。他的眼神也是湿漉漉的, 透着些茫然。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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