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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1 / 1)

蒋战威下意识收紧了搂住夏熙的力道,夏熙在蒋战威怀里蹭了蹭,额头蹭到了他没来得及打理的胡茬,大概是有些扎,竟抬起手,去揪蒋战威的胡茬。旁边的宫人偷偷瞥见了,心里均是一惊,却没见蒋战威有任何动怒的征兆,只抬手捉住了那只敢薅‘虎须’的手,语气带着宠溺的低沉,“好,想吃什么?”夏熙又蹭了蹭蒋战威捉着他的手背,眼睛润润地看着他说:“我要酒酿小元宵,还要红豆糕。”蒋战威被蹭得心口酥麻,不由将夏熙搂得更紧。他这样乖,这样好,这样惹人疼,趴在他心口,简直能将他心脏都融化掉。第87章可他就算是这样抱着夏熙, 夏熙依然给他一种随时都会抽身离去的感觉, 就好像是来这里做了一名旁观者或过客, 时间一到,便毫无留恋地走了。蒋战威向来坚信任何事情都有因果,习惯于通过推算因果来掌控全局, 虽然世间万物变化万千,永远没有尽头,但只要足够仔细, 总能盘丝剥茧, 从看似芜杂的现状推断出前因或将来。而夏熙对他的态度看上去很积极,其实却充满了宠辱不惊的消极, 他表面上向他提了很多要求, 实际上却并无欲求。由果推因,他的毫无欲求, 也许就是因为无所欲亦无所求。这个事实对蒋战威来说不算什么好事, 不安的感觉就仿佛身处于深渊的边缘, 随时都会踏空。他竭力抑制自己的心动, 抗拒夏熙的靠近,不过就是不想让自己有朝一日从深渊跌落,摔成碎片。其实夏熙是有求的, ——他在寻求脱离这个世界而回归现实的方法。他一直没弄清楚为什么上个世界结束后没能回归现实世界,却来到了眼下这个和现实世界相似又不相似的地方, 直到确认‘系统’消失不见的时候,才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他所以为的最后一个快穿世界。因为就像是一个小小的秘境也会生出守护灵, 系统就相当于他创造的小世界里的界灵,只要还身处于那些小世界中,系统就不会消失。既然这里不是他创造的小世界,那么他在创造世界时设立的规则,比如‘在所处的世界中死亡便会从该世界中脱离’这一条,也没有效用了,而和现实世界相似又不相似,所处的情境真实又不真实,细节完整又不完整,显然是幻境才有的特征。所以这里应该是幻境,而且是蒋战威的幻境。走过那么多世界,分裂了那么多人格,却还是没能达成所愿,蒋战威已经认定了自己的失败,认定了自己得不到夏熙的心,宁愿沉沦在幻境里,也不愿意回到现实。夏熙可能永远也不知道蒋战威的心情,不知道蒋战威制造幻境的原因,他只知道解除幻境的方法,——其中一个是内耗,简单来说是毁掉幻境中心的人或物,就像阵法的阵眼;另一个则是满足创造者的愿望,让其自愿解除。但夏熙不明白蒋战威究竟想要什么。对方如今掌有的权势已足以称帝,却没有像现实世界里那样夺位称帝,说明他并不在乎权势;他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否则刘贵妃不要说送黑熊犬,连靠近安景宫的机会都没有。宫人做事的速度很快,夏熙要的酒酿圆子转眼便送过来了,其它菜也在依次上桌。夏熙看着碗,却懒懒地不愿意动,而是指使蒋战威:“你喂我吃。”蒋战威平日里最不喜别人恃宠而娇,更别说用那种趾高气扬的语气命他做事,但此刻面对夏熙,心里竟没有生出半分不悦,只依言拿起了汤勺,还在送到夏熙嘴边之前细心地吹了吹。夏熙仍保持着靠在蒋战威怀里的姿势没有动,“一定还很热,我怕烫,你再吹一会儿……”蒋战威看着怀里人低垂的睫毛,当真又仔细地吹了一下,还十分难得地出口解释:“不会烫到你,相信我。”其实他想在那对睫毛上也吹一下,看它受惊地眨啊眨,像被捉住的蝴蝶,徒劳地扑扇着美丽又脆弱的翅膀,永远飞不出他的手心。夏熙这才肯张口,嗷呜一口把整勺食物全吞进嘴巴里。蒋战威一边喂,一边看他微鼓的脸颊,每喂一口,心里就多一分莫名的满足。可惜喂食没能持续多久,夏熙的饭量一向不多,没吃多久就摇摇头表示不要了,还故意在碗里留了一个被咬掉一半的小圆子:“你把它吃掉吧,不然就浪费了。”蒋战威定定地看着那半颗小圆子,在周围宫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面不改色地将其送进嘴里。宫人们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了,只有两个当事人的表情非常平静。不知道为什么,蒋战威觉得这颗残缺的小圆子有说不出的可爱,上面的小牙印亦可爱无比,他细细嚼着这半只小圆子,嘴里似乎越嚼越甜,连心里都多了说不出的甘甜。夏天的午后本来就容易困倦,再加上饭后犯困,夏熙抬手揉了揉眼,“我困了。”说完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眼睛也蒙了一点水雾,可见是真的困了。蒋战威看着怀中人像猫咪一样抱着他伸了个懒腰,有些娇气地扯着他的袖子,然后如雏鸟般把头埋进他的肩膀里。这世界最能让蒋战威心软的,就是夏熙偎在他怀里依赖他的模样。蒋战威的肩窝被埋得发烫,心也跟着发烫,片刻后想起来夏熙昨日还淋了雨受了寒,伸手摸了摸夏熙的额头。他的手大而干燥,手心的温度很舒服,夏熙下意识用头蹭了蹭他的手心。蒋战威忍不住像给小动物顺毛那般,在夏熙的头发和后颈上也摸了摸,低声道:“困了就睡一会。”夏熙被蒋战威抱回早晨躺过的大床上,缩在被窝里睁着眼睛看蒋战威,“你也陪我一起睡。”蒋战威还有事要忙,也没有午休的习惯,拒绝了夏熙的提议。夏熙没有说话,只继续睁着眼睛看蒋战威,让蒋战威觉得自己的拒绝简直是种罪过。努力定下心神,刚转过身准备离开,便感觉到身后衣服被什么东西拉住了。明明很轻的力道在蒋战威看来却重如千斤,挣脱不得,随即回过头问:“怎么了?”<夏熙只管拉着蒋战威的衣服,依旧不说话,可这比说话更让蒋战威觉得心软万分,寸步难行。他轻易放弃了离开的想法,决定让人把要看的折子全拿到夏熙的床边,“睡吧,我就在这里。”说着拉过椅子坐下来,拇指轻轻抚过夏熙的眉梢,“……乖乖的。”语气跟哄小孩一样,但又意外的令人心动。在乎的人用这种声音和语气说这种话,不管性格多么强硬或冷清的人,都很难抗拒。相对于蒋战威唇角几不可见的弧度,夏熙唇角扬起的弧度就很明显了,同时将那只拉衣服的手转向了蒋战威的指头,曲起食指,勾住了蒋战威的尾指。蒋战威低头看向两人勾连的手指,像雕塑一般顿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动弹。今日的少年好像格外乖格外爱撒娇了一点,也让他格外心动,但其实不管是乖还是不乖,撒娇还是冷淡,他都难以自制地喜欢。夏熙闭上眼睡了,梦里梦外都有个人在看着他,神色缱绻又温柔。蒋战威静静看着夏熙的睡颜,也不知道是从窗子吹进来的风,还是因为夏熙起伏的呼吸,那双睫毛似乎一直在微微轻晃,他的一颗心也跟着不断摇晃。江中连绵不断的暴雨似乎传染到了京都,蒋战威听到外面再次下起雨来,天色很快暗下去,一时间风卷云涌,甚至暗到看不到一丝阳光。可他的阳光就在他身前沉睡,耀眼又珍贵。待夏熙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睁开眼见蒋战威还坐在床边看折子,认真的侧脸英俊又刚毅。他才微微一动,蒋战威便察觉到了,“睡饱了?”“嗯,”夏熙揉了揉眼,又抽了抽小鼻子,“可我还想睡。”娇憨的模样戳中了蒋战威的萌点,蒋战威一贯紧抿的唇不自觉地扬起轻微的弧度,甚至堪称宠溺地伸出手捏了捏夏熙的鼻子:“怎么这么能睡。”大概是被捏的有些不高兴,夏熙张开嘴就去咬蒋战威的指头。蒋战威很配合地给他咬了,但手上并没感觉到任何疼痛,只有被吮吸的痒意和被舔舐的温热感。蒋战威眸色微深,声音也变得又低又沉,“学小狗咬人,嗯?”夏熙这一回实打实地咬了下去,可在蒋战威看来,依然只有酥麻,就像幼崽磨牙那般磨人。蒋战威没有喜欢过谁,所以从来不知道喜欢原来这么磨人,他凝视着小狗一样咬他手指的少年,深黑的眼珠一点点浮现某种兽性的神态,身体不自觉地绷紧,浓浓的侵略气息和占有欲开始不受控地泄露出来。也许是感觉到了蒋战威身上散发的强烈气势,夏熙松开了嘴。但下一秒,却撑起上身抬起头,亲上了蒋战威的下巴。柔软的唇瓣故意在冷硬的下巴上挑逗性地逡巡了半圈,又贴上紧抿的唇。蒋战威的身体快绷成一张弓,死死握着拳,像要借此压制住体内呼之欲出的凶兽,竭力偏过头哑声道:“别,别亲了。”夏熙假装一本正经地问:“为什么?”“你……”蒋战威显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僵硬着顿了许久,再次重复了那三个字:“乖乖的,……好不好?”“不好,”夏熙抬手圈住蒋战威的脖子,“为什么不亲了,你不想要我吗?”蒋战威微微低下头。他知道自己心里隐藏的惶恐,知道再亲下去自己一定会失控,知道夏熙可能只是在戏弄他,而他在面对夏熙时总是不能保有一贯的镇定,连鼓噪的心跳都在嘲笑他的无能。但他不想说不要。他想要的,他全都想要。他的心,他的身体,他从头到脚每一处,甚至包括他的欺骗和隐瞒,全部都要。纵然不安的战栗一层层深入到灵魂,可对他的渴望同样深入到灵魂,说不出到底是痛还是痒。每当看到他的时候,他心里的那些凉薄、那些远离烟火的冷、杀伐无情的狠辣,都搅乱成一团,蜷缩起来,不曾波动的情感却从冰面下尽数迸发,几乎整个摊开,暴露于众。蒋战威重新抬起头,视线定格在夏熙脸上,眸色转眼间竟暗得像一丝光都透不进去的深渊。就如饥饿的兽盯着渴求的猎物,它在苦苦忍耐着,但因为那实在太过艰难,所以随时可能轰塌。轰塌很快到来,在夏熙还想要再说点什么引诱性的字句时,蒋战威已反客为主地吻住了夏熙的唇瓣。高大健壮的身躯像座无法撼动的山峦,将夏熙禁锢在他身下那一片狭小的空间,舌头凶猛又略显笨拙地探入口腔,扫过齿列,在他口中肆意乱窜。男人突然腾升起来的攻击性如此浓烈,夏熙感觉到被猛兽窥伺的凶险,无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被蒋战威按住肩膀,固定住头颈,继续口舌中的进攻。这用力的架势像是要把他给揉碎了,却又怕他真碎了,夏熙没办法闭上嘴,津液混合在一起,沿着嘴角蜿蜒而下,蒋战威狠狠地擭住他的唇舌,仿佛要沿着唇舌和身体来擭住他的灵魂。两人在几近缺氧的深吻中体会到一种极端的愉悦和热情,浑身的血液仿佛逆流般直直往上冲。直到初步满足了侵占的欲望,蒋战威凶狠的动作才略略收敛,可他依旧霸占着夏熙的唇,让他说不了话;依旧牢牢禁锢着夏熙的身体,不让他移动或逃离半分。夏熙清晰地感觉到抵在腿上的又硬又热的东西,带着择人而噬的危险,蒋战威的表情同样充满了浓重的危险,声声心跳透过胸口紧贴的皮肤和骨骼传出来,有力的似乎能让全世界都听到。——他不许他推拒和挣扎,也听不得他对他说不,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在性事上强到令人无法理解,甚至会觉得恐慌和害怕。但夏熙并没有一丝慌乱或害怕。他很顺从的没有乱动,望着蒋战威的眼睛润润的,有种惹人意动的乖顺,甚至对蒋战威露出一如平常的浅笑。那笑容格外好看,眸光异常明亮,晃动的烛火像要被吸进去,周围的一切似乎也都跟着被吸进去,包括蒋战威的灵魂。漫长的夜晚最终过去,清晨稀薄的阳光伴随着一夜未停的梅雨从乌云缝中漏下来,蒋战威看着夏熙累极而沉睡的侧脸,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却乱得厉害。他不可遏制地回想起自己昨晚发起来的疯,愈发地全身僵硬,无地自容。无地自容的并非昨夜的迷乱,——夏熙那么乖的缠着他,连呼吸都是甜的,眼波都带着醉人的味道,若无动于衷就不是男人了。他无地自容的是自己的卑劣,在明知对方不喜欢他的情况下占有对方,并想要借此绑定对方的一生。蒋战威甚至连早朝都没有去,就这样不断地胡思乱想,怕夏熙会讨厌他会疏远他会离开他,不安地在屋里走了好几圈。直到巳时左右,才望着依旧安睡的夏熙,重新坐回床上,然后用一种耳鬓厮磨的姿势将人轻轻搂住。也许是因为一直没睡的缘故,或者是这个亲密的姿势带来了莫名的安心,搂着搂着,蒋战威竟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睡着了。夏熙被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吵醒,睁开眼便看到男人近在咫尺的脸。沉睡中的蒋战威没有平日里的冷厉和老成,反而罕见地呈现出一点少年感,薄唇微抿,睫毛笔直的垂着,英挺好看的浓眉皱着。夏熙想伸出手去点他皱起的眉心,可惜还没碰上就见他睁开了眼。蒋战威随即蹭的一下坐起来,像偷懒被将军逮到的小兵,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饿不饿?”别人可能瞧不出来,但夏熙能瞧出他的局促和不安,甚至连声音听上去都有些磕磕绊绊的:“我、我让下人做了早膳,但等了好久,你一直没醒,我这就去让他们重做。”夏熙摇摇头,“我还不饿,你……”然而话没说完蒋战威已经站起身准备往外走了。夏熙及时拉住他的袖子,另一只手拍了拍床边,“阿战,你坐下来,我们谈谈。”蒋战威因这句话而更紧张了,夏熙明显感到他的僵硬,甚至觉得若不是被拉着袖子,他可能会落荒而逃。这么一想,觉得蒋战威简直别扭可爱得想让人欺负,夏熙努力忍住想欺负他的念头,耐心地等他转过来坐好。蒋战威的坐姿堪称危襟正坐,讨论重要国事的时候恐怕也不会如此认真严肃,相比之下,斜倚着靠枕的夏熙要随意得多,还带着慵懒且不自知的风情,哪怕是最不经意的举动,也能让蒋战威觉得心跳加速。当夏熙伸手抚上蒋战威的脸的时候,蒋战威全身已经僵成了石块,触觉和感官似乎全消失了,只剩下夏熙手的温度,然后听夏熙说:“阿战,我爱你。”虽然夏熙以前故意撩蒋战威的时候说过喜欢你,但还从来没这样直白地说过我爱你。这句话就是有种神奇的魔力,明明只有短短三个字,却能让人整颗心都震颤起来。夏熙能感觉到蒋战威在无法自控地、不均匀地抽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说的是真的?”抬眼和蒋战威对视的时候,夏熙竟被吓了一跳,——他从来没见过蒋战威这么凶狠的眼神,甚至比昨晚还凶,身体弯得像一张被拉满的弓,仿佛他只要说一个不字,或者有任何表示否定的意思,对方就能将他生吞下去。夏熙定定地直视着蒋战威的双眼。这一眼实在包含了太多东西,两人眸中皆是彼此的倒影。“是真的。”夏熙轻轻念道:“我爱你,只爱过你一个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无论是疾病还是贫困, 顺境还是逆境,我都会在你身边。”眼睛仿佛透过时空,看见了上个世界的蒋战威。对方曾经对他说过同样的话,曾经以半跪的低姿态求他给他一个机会,曾经多次向他表白心意,也始终都没有违背过他说过的每个字,认认真真地宠了他那么多年。夏熙的表情和语气实在太坦诚,让人很难不去相信,蒋战威不仅心脏发烫,连灵魂也跟着滚烫,夏熙才微微一动就被蒋战威扳了回来,深深吻住他的唇,同时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顿时视线一片漆黑,只能感觉到温柔的气息将他整个人缓缓包围,鼻端萦绕的空气似乎都变得轻软甘甜。蒋战威也闭上了眼,视线同样一片黑暗,但那不是冰冷难捱的黑暗,而是热烈的火焰和温暖的海水,是麒麟化作的流光溢彩的梦,是夜莺吟唱的动听歌谣,是充满希望的美丽仙境,抑或是亘古不变的永恒。天地刹那寂静。隐隐间似乎听见夏熙说了一声对不起,声音轻得像个易碎的梦。这次消失的不再是夏熙,而是蒋战威和周围的一切。夏熙猜对了。——其实蒋战威的愿望很简单,不过是能和夏熙相知相爱地在一起。哪怕不能携手到老,只要有那么一时的两情相悦,有那么一阵子的举案齐眉,便已足够。幻境土崩瓦解,周围的场景都像冰雪消融般轰塌,又像遭遇飓风一样疯狂旋转,让人头晕目眩。待一切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夏熙依然身处安景宫的床上,但周围的东西都变了,连季节都从夏季变成寒冽清冷的冬。夜半三更,能恍惚听见窗外灰雀的叫声,微微有风,将什么东西吹得哗啦作响。夏熙觉得异常困倦,身上明明盖着最软最好的锦被,却沉得像压了什么重物,眉心一抖终于坐起身,发现响的是符纸,而且多到几乎将周围四角全部贴满。这才后知后觉的回想起来自己就是因此被已经称帝的蒋战威困住,答应给他一方世界,他可以在其中分裂成各种各样的人,但凡有一个打动了他,就同意给他在一起的机会。其实单凭这些符纸是困不住他的。夏熙坐起身,指尖陡然生出凶猛的力道,劲风擦着地面呼啸而起,吹起了轻薄的深红色床幔。窗外透进来的苍蓝色月光冲入视线,杏黄的符纸打着旋呼啦啦飞了一屋子,迈步下床的青年的脚尖在踏上地面的那一刻寸寸消融,化做一片片芙蓉花瓣,破开符纸的重围,缓缓飘移到门口。与此同时,隔壁寝宫里的帝王睁开了眼睛。小世界里过了百年,现实中也不过只有数日,光影交错的书案上,卷宗和奏折沉默地堆积着,金龙雕成的烛灯炸开灯花,蒋战威怔忪地愣在那里,多少个世界乃至多少个灵魂碎片的记忆冲破桎梏在脑子里打个回响,如飓风过境,飞沙走石,触目惊心。英俊的帝王猛然站起身,甚至急到带倒了桌案,奏折卷宗笔墨纸砚随之掉了一地,在青底红边的盘金丝龙纹毯上印下一个斗大的墨点,于夜色下透出冷绿的色泽。一起掉落的还有一张写满了字的宣纸,是他亲手抄的经文,金钩铁划,行云流水,遒劲的字迹力透纸背,明明是最清心寡欲的经书却写出了满纸的欲壑难填,透着不顾一切的强霸和隐欲。蒋战威匆匆赶到安景宫,一脚迈入苑门,朦胧的月光下,四周慢慢弥漫起越来越浓的迷雾,——竟和他幼年时期第一次见到那个睡在花中的少年时几乎一样。被乌云遮住的月复而又出,破开迷雾,如光柱般照在缓缓飘出门外的花瓣上,零散的花瓣聚拢在一起,重新恢复成人形。这是异常神奇又异常好看的画面,从娇艳的花瓣一点点化出剔透的肌肤,乌黑的长发,动人的面容,精致玲珑的手腕和脚踝…最后一步步向蒋战威走近,一眼一惊艳,一步一沉沦,眨眼间竟似是看尽了一生。蒋战威如被扼住咽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久久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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