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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1 / 1)

看着对方期待的眼神,夏熙终究不忍拒绝,开口说:“……我觉得哪里都好,你自己定吧。”这俨然是答应去的意思了,战冀的神色不由露出几分欢喜。从灵体里传来的浓浓倦意则让夏熙不知不觉中倚着靠垫睡了,脑袋微微垂着,长睫毛也垂着,像收拢起洁白翅膀的天鹅。前面正好是红灯,战冀停下来小心地帮他调整了一下靠枕位置,让他靠得更舒服些。这在过程中手数次隔着仅一公分的距离放到他脸上,但还是克制着收了回去。仿佛对方是个瓷娃娃般,疼着哄着供着,却半点不敢妄动,生怕碰碎了。战冀让手下人约的医院是全市最好的那间,又开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到,为夏熙解安全带的时候,最终忍不住在他侧脸上偷偷留下一个吻,一如学生时代那般纯情和认真。吻完便心虚的坐回驾驶座,轻声叫人起来。夏熙揉着眼睛慢慢坐直身,没睡醒般呆愣愣地看着他,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再亲一亲。夏熙要检查的项目的确如战冀所说的不疼也不痒,大多都是ct和mri,可他进了扫描室还是有点不高兴,战冀便非常耐心的站在那又哄了一会儿。从医生的角度望去,只见高大冷峻的男人深深望着坐在椅子上的美人,因身高的缘故微弯着腰,姿态放得又低又软,还细致地帮对方解外套弄鞋子。就像一只被驯服的猎犬,俯首贴耳,只为让主人能摸它一下或多看它几眼。然而医生所见的也只是表象,内里那些激烈的感情和汹涌的爱意,恐怕只有战冀自己才明白。在门外等待的时候,战冀靠着窗深吸了口气。窗外有株茶梅,有袅袅绕绕的香气蕴散在鼻端,而战冀一直深呼吸到肺腔隐隐发痛,看着走廊来来往往的人,闻着清淡的花香,闭上眼记下他重新拥有景晞的滋味。夏熙总算结束了检查,检查结果将在医生马不停蹄的分析和讨论下,于十分钟后送来。战冀将走出拍片室的爱人揽住,望着那张他觉得几辈子都不会看厌的侧脸沉默许久,突然低低道:“以后,我会多做点好事。”“不涉及灰色地带,不伤人害人,给贫困地区捐款,建小学和基金会,虔诚礼佛,去磕头朝拜……”战冀继续说着,面色很平静,声音却越来越哑:“只要你能健康平安的待在我身边,只要能为你积福,让你无病无灾,免受各种苦难……”……战冀这边想要积德祈福,佐藤隆川那边却在为了夏熙而造孽。佐藤隆川和夏琛开枪的时候两人均处于摔倒的状态,在失重的情况下,连佐藤隆川都无法将精准度控制的很好,而枪击本就只有短短的一瞬,夏熙挡枪的动作又同样飞快,所以直到夏熙倒下的那刻佐藤隆川才明白不是夏琛开了哑弹,而是夏熙用身体挡住了那枚子弹。佐藤隆川随即伸手搂住软倒的小身体,双手在不断轻颤。只觉得世上所有颜色都像年幼时那样再度离他而去,只剩无边的血红占满他的感官。身体仿佛被硬生生挖开一个大洞,疼痛不断向四肢百骸蔓延,让人想要歇斯底里地吼出来。他努力压抑着,眼里却已是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蒋战威则像被雷击般失去了思考能力,只管紧紧抓住夏熙的手,——然而很多东西不是紧抓不放就能留住的。佐藤隆川这里有现成的医生和药物,就地治疗显然是最好的方法,医生经过整整四个小时的治疗才出来,说手术还算成功,病人心跳虽然弱但还在跃动,只是脑电波频率却不知为何变得极低,几乎和死亡无异。死亡两字让佐藤隆川当即变了脸,险些让医生命丧当场,然而蒋战威找来的其他名医也纷纷验证了这一点,待到晚上时,甚至测不到脑电波的活动了。这种情况实在特殊,让其中一个资历较深的医生在被逼无奈下想到了以前听过的几个特殊案例,说是有些病人在重伤后会产生灵魂离体的现象,要通过特定手法将魂体引回。于是佐藤隆川命手下连夜寻了几个所谓的得道高僧和法师,让他们把魂魄唤回来。几个高僧和法师开始团坐成一圈念法,可惜依然没有效果。其中一个法师道了句阿弥陀佛,认真判断说:“这位小施主的魂魄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佐藤隆川面无表情的看着双目紧闭的夏三岁,下意识按了按不断发痛的心口,下一秒竟忽然掏出枪指上那名法师的头。“既然他的魂魄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话没说完枪声已响,那名法师竟被砰的一声击毙,佐藤隆川一字一句补完后半句,“那你就去其它的世界把他找回来好了。”房内瞬间静的连呼吸都听不到,连渡边大介都骇到大气不敢喘,只听佐藤隆川转身朝其他僧人如阎罗般厉喝:“给我继续念!!”俯身摸夏三岁额发的动作却又如此温柔,轻唤道:“宝宝,我知道你其实嘴硬心软,不然也不会为我挡枪。如果你看不得这些人白白没命,就快点醒来好不好?”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僧人和法师们低低窃窃又哆哆嗦嗦的念经声在屋内反复缭绕。这一夜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流逝过去,佐藤隆川一夜没睡的眼睛里透着红色的血丝,衬着沉沉的脸色看起来比之前更像阎罗,也让人心里更加畏惧害怕,时刻担心着会在下一秒莫名毙命,或换成更残忍的死法。却不知佐藤隆川才是心里最怕的那一个。他怕夏熙再也醒不过来,再也不用漂亮的眼睛看他,用动听的声音对他说话,用不满的眼神瞪他,用气鼓鼓的小表情跟他耍脾气。他更怕的是自己承受不了再次失去他的疼痛,怕整个世界回归黯淡,重新坠入看不见底的深渊。第61章战冀却在拿到医生报告的时候稍稍松了口气。因为拍片结果并没有发现明显的肿瘤或异常, 说明一切都还来得及。但他仍然专程跟医生单独谈了好一会儿, 探询了很多注意事项和问题。景晞当初治病的时候, 战冀一直陪在身边,久而久之对颅内肿瘤这种病症有了不少了解。不管原发性还是继发性的肿瘤,医学界至今都研究不出病因, 而现在的拍片结果里没有异常,并不代表以后不会出现异常。“这种事需要定期检查,”医生认真说:“除此之外, 患病早期也会有一些征兆, 比如头晕头痛、恶心呕吐、持续性发烧、视物不清或视力减退,甚至精神恍惚等现象, 都值得警惕。”战冀的眼底不由露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痛和悔, 因为他对这些征兆非常清楚。他当初就是眼睁睁看着景晞整日发烧,却始终没有带他去医院。愿意认真听医嘱并配合治疗的病人或家属总是受医生欢迎的, 医生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家属实在不放心的话, 还可以再做一次血液监测和增强扫描, 能看到平扫查不出的细小病灶。”待战冀从专家室出来的时候,见心上人仍和他进去时一样好好的在椅子上坐着,冷峻的神色立刻温软了几分。只是他旁边不知从哪里多了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看他的眼神里带着好感,笑容也透着毫不掩饰的喜欢, 姿态显然是在跟他搭讪。心上人太好看太有魅力也不是一件好事,不过一会的功夫就能招到一堆没眼色的觊觎者来。战冀随即大步走近, 一边伸手轻轻搂住夏熙的肩,一边挑起眉冷声问那个年轻男人道:“你找他有什么事?”高大的身体在搂住夏熙肩膀的时候无意识前倾,正好将夏熙挡在了身后,——这是战冀常用的充满保护性的姿势之一。那个年轻男人先是愣了愣,继而笑道:“我是来探病的,也有亲戚在这家医院工作,看他一个人坐在这里,就想问需不需要帮……”“不需要,”战冀径直道:“我们已经检查完了,不劳你关心。”说着便牵着夏熙的手准备起身离开,又因他冰凉的手温微皱起眉,低声问他冷不冷。温柔的语气和刚才的冷厉相差极大,夏熙抬眼看向战冀,下意识答了句不冷。年轻男人听了,竟忍不住面露惊喜的对夏熙再次开口:“原来你会说话啊!之前问你话你都没回答,我还以为你不会讲话呢……”见夏熙要走,他甚至色胆包天的直言不讳:“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们可以交个朋友……”要是江特助在场,一定会在心里为这个年轻人默哀,因为战冀吃起醋来的威力绝对不是盖的。作为一个经常跟在战冀旁边的金牌特助,他有幸见过两次,只觉得那情形用恐怖两字都不足以形容。夏熙自然对此更有体会,因为他和战冀之间的争吵几乎全源于吃醋,甚至严重到战冀带着他以不要命的速度飙车寻死。可让夏熙意外的是,眼下的战冀没有揍人也没有外露出过于骇人的情绪,只沉沉的看着那个年轻人,气场全开的道:“他已经有伴侣了,——你可知插足别人的感情会有什么结果?”战冀的生意都是涉黑的,就算漂白了也免不了一身匪气,明明是很轻的话语,却让那人生生打了个寒战,也终于认识到不管是从身形气质还是衣着打扮,战冀看起来都很不好惹,一时间讷讷的住了嘴,甚至没敢问其结果究竟是什么。于是战冀没再看那个年轻人一眼,只管轻轻牵着夏熙的手一路走到车边。夏熙再一次后知后觉的发现到战冀真的变了,变得冷静而理智,自控而有分寸。就好像他明明很吃醋,却像个绅士般尽数压了下来,努力不引起他的反感。也让夏熙第一次意识到这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不像聂涛那样虽温柔如水却透着些许距离,也不像愣头青那样虽炙烈如火却冲动的不考虑后果。但在上车之后,战冀还是忍不住低头吻住了夏熙的唇,以宣告自己的占有欲和存在。甚至按下按钮把副座的椅背放了下来,带他翻滚到更宽敞舒适的后座上。不是要做,战冀也没有在车里做的癖好,更不允许景晞被其他人听到或看到,只是想抱抱他亲亲他,发泄掉心中不断上涌的情绪,而且吻的很温柔,没有半分粗野。待一吻结束,战冀把车窗打开一点,微凉又清新的冷气立刻从窗外透进来。此刻的时间正是四点,而深秋的落日时间比较早,云朵看上去已隐隐有黄昏的感觉了。夏熙全身都窝在战冀怀里,透过窗缝看窗外的街景和夕阳,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安心和茫然。战冀却觉得每处血液都流淌着幸福,还有一丝得到幸福的不真实感。又捉起了夏熙的手,零零碎碎地吻着白皙精致的手指和手腕,继而低低问:“饿不饿?夏熙懒懒倦倦的不想说话,战冀继续道:“我知道有家会馆,里面的家常菜做的不错,还有各种健身设备。医生说你身体很虚,要多吃饭多运动,——这个点正好是运动的最佳时间,我们去打会儿球,打累了正好吃饭怎么样?”那家会馆里的健身设备的确很多,对贵宾的隐私和保护工作也做的很到位。战冀本来是想和夏熙一起打网球的,但真正打起来才发现这项运动对夏熙来说太耗体力,还没过一会儿就觉得累了,坐在休息椅上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动弹。负责接待他们的经理介绍说会馆里的泳池是恒温的,就算冬天也不会冷,还提供统一的五分泳裤和浴巾,于是战冀决定从网球改成为游泳。夏熙倒是依言跟着战冀去了,但战冀能明显看出他兴致不高,只游了几下便不动了,只管抱着救生圈浮在水上昏昏欲睡。其实夏熙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灵体很累,呼叫027又得不到回应,而战冀至今还记得上学时对方在运动会上淹水的事,忙把人给拉过来,唯恐他万一真睡着了会淹到水。于是只能从游泳再换别的,可惜一堆项目都被筛了下去。骑自行车的话,夏熙不大会;打高尔夫,又嫌室外的风吹得不舒服。战冀实在没办法了,搂着娇得不行的心肝宝贝问:“小晞,你还有什么喜欢的运动吗?”夏熙扑闪着长睫毛想了一会儿,说:“我饿了。”战冀哪舍得饿着他,立马放弃了运动的事,领着人去吃饭。战冀在照顾景晞上向来专业,比谁都清楚他的口味和喜好,很快就点了一堆他爱吃的,加上这家会馆的厨师水平很高,夏熙的胃口还算不错,饭量也比平常多了一点。时间已是六点半,战冀也有点饿了,却习惯性的先忙前忙后的伺候夏熙,并同以前一样,看着他吃东西就会升起奇怪的满足感,待他吃的差不多了才就着他剩下来的菜开吃。晚上回家后,战·小丫鬟·冀继续忙前忙后的伺候,连上楼都是抱着的,再给亲手脱了鞋袜,一路送到浴室里。然后等在外面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心情也像水流般泛起阵阵涟漪。洗过澡的宝贝双颊粉粉的,皮肤莹润润的,在灯光下漂亮的让人想咬一口。战冀简直一刻都不舍得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所以轮到自己洗澡时洗得非常快,只简单冲了一下就出来了,身上的水渍甚至没有干透,单薄的睡衣布料因沾了水而有些透明,露出了健壮清晰的胸肌。可惜这样的美景没人欣赏,夏熙蜷着身子躺在床里侧,单薄的身体只占了一小块位置,闭着眼像是睡着了。战冀轻手轻脚地上了床,静静感受着对方近在咫尺的温度和气息。只是这样感受着他而不触碰他,心里就能涌上剧烈的爱意,就像那些吃醋的情绪一样难以克制,想找个渠道发泄。也像之前吃醋时一样,并不是非要做爱,只想把人抱在怀里亲一亲便足够了。于是伸出手把人小心翼翼拥入怀里,尚未睡着的夏熙微微睁开眼,含糊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困意,“……刚才有人打电话过来,还连打了两次。”“谁打的?”“不知道,”夏熙很坦然的道:“因为手机在桌子上,我懒得下来,所以没有接。”懒成这样还理直气壮的心肝宝贝真是可爱到犯规,战冀不由勾起唇角,听夏熙有些担心的又道:“你快去看看吧,万一是谁有什么重要的事找你就……”战冀亲了夏熙的发顶,再不紧不慢的从额头鼻尖一路亲到下巴,才道:“没关系,不用担心。”顿了顿,又如宣誓般补了一句,“小晞,只要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管也不用担心。”于是夏熙眨了眨长睫毛点了点头,重新闭上眼。看他乖乖的,战冀满腹怜爱,像只大狗般舔了舔他的唇瓣,“小晞,再等一下睡,我还有事跟你说。”夏熙便又努力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小猫般慵懒的样子让人怜爱更甚。战冀强忍着爱意继续道:“我已经把游玩地点定为热带海岛了。最近的气温越来越低,你的身体本来就怕冷,而那里的温度很适宜,——你觉得怎么样?”能有这次重生回来的机会,战冀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生意在哪都可以做,钱也随时都能赚,可爱人只有这么一个,失去了就再也找回不来。“我准备明天就去,回来的时候在港岛转机,顺便还能让你见见我舅舅。他人很好,对我的性取向也很支持,一定会喜欢你……”夏熙隐约记得自己在陷入睡梦之前答了句好,却没想到战冀的动作那么雷厉风行,竟连夜安排好了一切,次日一早就带着他出发去机场了。他连行李都没操心,只管睡眼惺忪的跟着对方上车,又因为天色实在太早而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盹,被拉去卖了恐怕都不知道。待飞机起飞时夏熙才彻底清醒,起飞造成的气压也让他的耳朵产生了胀痛感。战冀一边轻揉他的耳朵,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拍他的背部,想哄着他再睡一觉。夏熙于不知不觉中再度入睡,所以抵达目的地后,精神前所未有的好,一双眸子看上去也更明亮了,安静又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从没来过的热带岛屿。这里的温度四季如夏,一出机场就感觉到了滚滚热浪,但战冀订的度假别墅在山上,车子开进山路后,空气中便透出一种很舒服的清凉。而这栋度假别墅依着山又临着海,风景美得不行,设施也很完善,服务更是到位,所以定价贵到让人咋舌。以战冀的身家自然多贵都付得起,不过若没有景晞,他恐怕永远都不会去这种地方,因为不管钱财还是时间对他来说都太奢侈和浪费。但有了景晞后,恨不得把人当宝贝似的疼,什么都给最好的,再奢侈也觉得理所当然。夏熙望着车窗外的景色,眼里露出了明显的喜欢,气质也呈现出一种让人心动的柔软。夕阳落在他脸上,漫射出梦幻般的浅浅白光,又折入战冀心底,若不是顾忌着前面的司机,恐怕会直接扑上去亲。进了度假别墅后,夏熙颇有兴致的将里里外外全转一圈才回卧室。前面的露台视野非常好,坐在床上也能看到广阔无边的大海,后面则有个花房,种满了各种花,甚至还有玫瑰。“小晞,我打算煮点……”从厨房走过来的战冀半截话卡在嘴里,愣愣地看着卧室里正背对着他换衣服的心上人。堪称完美的背部线条,纤细的腰肢和凹凸有致的蝴蝶骨,香艳到让人说不出话来。掩饰性的轻咳了一声才重新开口:“晚饭想吃什么?我煮给你吃。”这边的海岛到了晚上,佐藤隆川那边也到了晚上。僧人和法师还在继续念着没有用的经,待晚上九点整座钟敲响的时候,佐藤隆川竟二话不说又杀了一个人。但夏三岁仍没有一丝清醒的迹象,若不是还微微起伏的胸口,会让人以为这是一具尸体。佐藤隆川这一夜都定定望着夏熙没有睡,只在天明时闭了闭眼,有些疲惫地把头埋进他盖的被褥里深吸了口气。继而抬起头,突然命手下人把那一群所谓的法师僧人全捆到一块,接着竟拿出枪砰砰砰的挨个儿全毙了。浓浓的血腥气瞬间充满整个房间,佐藤隆川身上亦沾了很多血,眼底的红色也更深了,看起来恐怖到让人恨不得夺路而逃。渡边大介在处理尸体时忍不住数了数,整整有十一个。都说杀孽乃人生第一大罪,可佐藤隆川这一生不知犯过多少罪,自己都不曾数过。佛曰杀生作孽,因果循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那屠刀就是由千万杀孽所铸,不拿屠刀,又如何成佛?由此可见所谓的佛不过是虚妄。若能紧握屠刀一狠到底反而会永立不败之地,放下的那一刻,便会得到他的惩罚。可无论是谁,总会为某个人举起,再为某个人放下。第62章蒋战威的大脑却无故被一阵接一阵的疼痛占满。在整整一夜的时间里, 各种不知何处而来的纷杂画面拥拥簇簇的挤入脑海, 让他分不清究竟是梦还是幻。像一只找不到出口的困兽般在明明没经历过却又莫名熟悉的画面里徘徊, 然后于一团迷雾中恍惚看见夏熙一步步朝他走来。在这过程中,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像按了暂停键,全体停滞和静止住, 只有他和他两人的时间还在缓缓流动。蒋战威在这一瞬清晰的听到了自己跃动的心跳,而这个场景就像是经历过了千万遍。也许不仅仅像他现在这样身着便装,还有绣着云水纹的锦缎长衫?或精明干练的商务正装?又或南征北战的一身戎甲?再或是干净整齐的学生制服?更或许, 还有宽袖交领绣工精致的明黄色龙袍?明明只有短短几步的距离, 却仿佛轮回过几生几世那么长。而无论哪生哪一世,对方似乎永远都只有一个样子, 衣袂飘飘, 高高在上,俊美如画, 亦如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然后和他一次又一次错过, 让他遍寻不见。蒋战威整个人微微一顿, 已经完全不知这到底在做梦还是发生过的事实,只想要跟上对方的脚步,场景却从白天陡然变成了黑夜。朦胧的月光下, 四处都弥散着浓浓的雾,眼前坐落着一处略显荒芜的宫苑, 某种不知名的力量驱使着他轻轻迈入苑门,踏进那个未知的世界。只见一个六七岁的男童狼狈的孤身躺在深深的灌木中, 想要借助细瘦的双手爬出这丛灌木,却竭尽全力也无法成功。最终看着自己不良于行甚至日渐萎缩的双腿放弃了挣扎,茫然抬头透过灌木望向外面,仿佛一只被蛛网困住的蚂蚁,等待着何时被宫人找到的未知命运。他只是个生来就不能走的残废,把他恶意丢到这儿来的大皇子顶多会被小惩大诫,依旧会成为储君的最佳人选,而他的生母身为一个性格懦弱母家又身份不高的嫔妃,就算颇受皇宠也讨不回什么公道。可满心的怨恨让他紧握着的双拳几乎掐出了血,月色仿佛也随着他的心绪黯淡下来,被云朵遮掩。却在这时候突然看到了一片从没见过的光芒,竟出自于墙边的那株含苞待放的牡丹。下意识屏住呼吸望去,只见那花苞渐渐变得透明,并在原有的基础上幻化出一个巨大无比的花盘。花瓣徐徐展开,里面竟蜷缩着一个小孩子,千层花瓣围着那小小的身体,仿佛众星捧月。月色复而又出,宛如光柱般照在花盘上,花中的小孩子片刻的功夫就长大成少年。乌黑的长发,剔透的肌肤,精致玲珑的手腕和脚踝,虽然蜷缩着看不到脸,却足够让人惊艳。待那个少年仿若刚睡醒般揉着眼睛抬起头来,男童已看得完全呆住了,匮乏的大脑甚至找不到任何词语可以形容对方的气质和容颜。对方同时发现了他的存在,微皱起眉问:“……你能看见我?”声音如玲珑玉碎,动听至极,男童不知如何回答,却不知少年心里也充满了疑惑。只记得师父让他去凡间历劫时,叮嘱说世事讲究因果了结,想着自己既被别人看到了,便要将此事当场了结,又见男童身上有伤,就送了他一点灵气,道:“我给你治伤,你不要将见过我的事说出去,——我们算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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