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行。她如常答。温亦弦戳她肩膀，怎么这么好打发？单郁：嗯。温亦弦退后一步，重新落座回沙发，双手抱臂，仰着头打量她。眼神里透露着明明白白的算计。单郁给她瞅得莫名其妙心虚，不自觉也后退了一小步。继而，女人漾开笑容，怀着真诚又期待的目光同她说，这样吧，我先抱你十下，你下回直接给我拿个年级前十回来怎么样？单郁：-五月中旬的某个周末是单妈妈的生日。单郁没告诉任何人，她借口去图书馆查资料，自己当天跑了个往返。妈妈，我想你了。单郁在墓碑前，摸了摸上面的黑白照片。她跟妈妈说，我出来了，我现在在温奶奶家生活，温奶奶跟奶奶一样疼我。温姐姐也很疼我。单郁站了许久，其实也没说几句话。她本来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跟妈妈在那次一起逃亡去火车站前又好多年没一起相处了。曾经她在爸爸身边长大的岁月里，就那么几个瞬间，她想起妈妈时是有一点怨愤的，可那天她才深深确信，妈妈很爱她。单郁看着很爱她的妈妈的照片。她在空旷寂静的墓园里跪下磕头，额头磕在石阶上砰砰作响。临走前，单郁犹豫了一下，她回身走到墓碑旁，摸着墓碑轻声说话，近乎呢喃，妈妈，我很喜欢温姐姐，很喜欢很喜欢。她的秘密无人可以倾诉，只能说给爱她的妈妈听。可她也不敢说的太过直白。-五月份继期中考之后又出了一件大事。二班班花董蔷薇喜欢一班班草许困早已是人尽皆知的秘密。董蔷薇是个矜娇的性子，从不肯主动开口，平时跟人聊天也常说，跟我谈恋爱的男生一定要非常宠我，要好好追我，送早餐嘘寒问暖都是基本功课，还要先一步想到所有我没想到的，处处以我为先，我才可能答应。可是这么一姑娘，也不知道怎么想不开，突然自己跑去跟许困告白了。许困被人喊出教室的时候，挂着一张劳资还没睡醒，哪个不开眼的敢来吵我的表情脸。他听完董蔷薇的告白，抓了抓头发，像是挺为难。然后众人听见一句熟悉的台词，可是我不喜欢你，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喜欢。当初单郁拒绝许困的场面年级里不少人都见到了，就算没见到的后面也听到了这个八卦。结果今天又搞这么一出，董蔷薇跟许困这段直接就被人传成了段子，在学校里广为流传，成为饭桌上一时风头无二的下酒菜笑料。董蔷薇好歹一班花，走哪都是趾高气昂的，冷不丁就突然被人传成了个笑话。笑话本人气血上头，一腔怒火没处发，又不敢对校霸怎么样，只好冲到了单郁跟前大肆宣骂。她极尽冷嘲热讽，是有那么几分姿色，调子摆真高啊。单郁被她堵在班门口，懒得理她，把她手从门框上扒拉下来，自己进去了。你天天作出一副这么高冷样子，给谁看呢，不就是为了钓凯子！董蔷薇对吴轩倒是没什么喜欢的意思，但校内长得好看的女生基本都被吴轩追过，而吴轩没追过她。自打单郁转来她们班，她班花之位虽然明面上没有易主，但暗地里她也听到过一些闲言碎语，说她已经不配位置。董蔷薇喋喋不休，跟在她后头，你以为吴轩喜欢你你就不得了啊，你还敢勾搭困哥！董蔷薇眼睛都是红的，换作以前她绝对不会在班级这种公共场合破口大骂，还出口成脏，有损她形象。但她现在没有形象了，她也不在乎了。个乡里宝！董蔷薇从一班那边听来这个称呼，她对单郁的一切都不自觉关注打听，知道单郁几次家长会和老师请家长都没有父母过来，杂种！连爹妈都没有，难怪长成这么个鬼样子，怕不是爹妈都觉得你变态，没人要你！单郁在自己座位前一步停了下来。没人要的小孩。她已经很久没被人这么骂过了。原本那么多年骂过来她也都习惯了的。可去年的这个时候，妈妈要接走她，为了带她离开，长眠在了冰冷的铁轨上。妈妈是要她的，她有妈妈。她看单郁不理她，一边觉得这女孩性格内向平时也不爱说话果然孬得很，一边又觉得越骂越上头，仿佛要把自己的一切委屈都骂出来，倒在这个罪魁祸首的女孩身上。她竭尽所能地辱骂，难怪叫单郁！人如其名，可真够阴郁的！单郁回身，甩了她一巴掌，嘴欠。清脆响亮。满嘴脏话的女孩安静了一瞬，紧接着更加疯狂地尖叫起来。-温亦弦收到消息的时候，心脏不受控制地突突。了两下，差点儿没站稳，还是身边的小霖扶住了她。我没事。温亦弦立即跟班主任打了个电话了解情况。之后，在班主任的召集下，双方家长就位。董蔷薇的家长是一对中年男女，看起来就是职场中高层人士。男的西装革履，义愤填膺，再怎么样也不能打人吧？俨然为自己女儿抱不平，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哟，家长这么年轻啊。女的黑白格子套裙，精瘦干练，两片眼皮翻飞上下打量一边儿的温亦弦，听说连爸妈都没有，你们管的好小孩吗？怪不得那女孩有暴力倾向，平时性格也不合群，孤僻的要死。听到暴力倾向四个字，温亦弦太阳穴跳了跳。老师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之后，让他们自己协商。本来她只是站在一边，由着小霖去处理跟对方家长的和解琐事。温亦弦把口罩扯了扯，闷了半天可算透点气了，她抬手拨了拨小霖，自己上前几步，冲着那对中年男女眼睛弯了弯。董父董母只看见口罩之上露出一双温柔的眼睛，很漂亮。他们话语顿了片刻，其实他们早就意识到今天跟他们女儿发生肢体冲突的小孩家境不错，这躲在后头的女人一直戴着口罩也不知是不是不方便露面，十有八九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通常这样的人物管教小孩最是喜欢拿钱了事，出手阔绰。董父眉头一竖，沉声开口，你们得赔钱，我们女儿的精神损失费，在学校还敢动手打人！。董母立刻帮腔，对，尤其她们马上要升高三，这么重要的阶段，打人是严重影响孩子心里的！温亦弦照旧半弯着眼睛，所以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有爸妈也未必是件好事。她语速不急不缓，用着平日连唱功的底子，声音听起来柔却整个办公室任意角落都传到了。你！董父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年轻女人，他在公司里也是部门经理级别的了，抬手就指向温亦弦的鼻子，你什么态度，你以为你是谁？小霖在一旁几乎是董父抬手的刹那就一把打开了他的手。我？我是暴力倾向女孩的姐姐啊。温亦弦冷笑，我们一脉相承。意思是妹妹会动手，那她这个做姐姐的也不例外。大人之间的动手可不像小孩过家家，只肢体冲突就完事了。温亦弦看出对方也已经看出她们身价不菲，所以想敲竹杠的心理。她本来不在意一点钱，能花钱了事息事宁人的事都不是事，可欺负她家妹妹，这事儿不可能这么轻松地揭过。所以她顺着对方话说，我们就是权势一方，你敢碰瓷一个试试？董母被温亦弦的眼神唬住，一时没敢说话，董父倒是跟着冷笑了。冷笑完，董父撸起袖子就直挺挺戳温亦弦跟前，把下巴仰得高高的，你tm来啊，你敢动劳资？！男人这种生物是受不得女人在跟前耀武扬威还要压自己一头的。眼看局势就要失控，小霖后背冒冷汗，一把就把这尊老板祖宗给推后头去了。还不够添乱的？她冲温亦弦挤眉弄眼，温亦弦眸子里的冷意略熄了点儿，重新站一边儿去了。小霖就纳了闷了，她家老板平时多和气一人，今天怎么还跟这火上浇油？要知道她们是理亏的一方，处于劣势。最后出门的时候，温亦弦走在前头，她在门口驻足，回首冲着董家父母丢了句话。我家妹妹受不了气，她脾气我惯的所以我负责，她动手一次我就赔一次。温亦弦深深看了那对男女一眼，叫你们女儿好自为之。在场的人都清楚，这桩冲突单郁动手占了大错，可起先的源头却是在董蔷薇身上。她再敢惹单郁，后果自负。-温亦弦离开学校又去了趟弦音，回到温家大宅已经晚上十点多。房门被熟悉的节奏敲响，单郁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她拉开门就看见她现在最怕看见的那个女人。完了，温姐姐知道她在学校干的事了。单郁脑子里转过这个念头然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惶恐。她害怕温姐姐对她失望，这是第二次了，她记得就是从上次她动手打人之后温亦弦对她态度有了很微妙的转变。但是单郁又抱着一丝说不清的期待。因为她暗暗觉得温姐姐是理解她的，温姐姐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今天她是错了，可事出有因。温姐姐知道她的身世，温姐姐一直很怜惜她。可眼前的女人脸色冷黑，是从来没见过的冷漠。单郁抓扶着门框，她小心翼翼问，温姐姐，你生气了吗？女人看着她，目光犀利，语调冰冷地回了她一个字，对。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一单郁：你生气了？温亦弦：哼，对！单郁：你凶我！那我也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小剧场二温亦弦：我抱你十下，你给我拿个年级前十回来。单郁：行啊，你抱我一辈子不撒手，我给你拿个年级第一回 来。第39章温亦弦进屋, 随手就把房门给带上，不想让奶奶知道她们的谈话。小小的一隅空间，隔绝四方天地, 只余了她们两人。她声音不大，严肃冷厉，我听到的版本是你动手扇了同学一巴掌，有没有这回事？单郁后退一步，给温亦弦让出位置，也拉开两人的距离。是。温亦弦问她, 你还干了别的没有？是觉得她有多暴戾？果然那天清晨她发狠的样子已经留在了温姐姐的心里。单郁抿唇，摇头。嗯, 我猜也没有了。温亦弦略点头，不然他们也不可能替你隐瞒。单郁心底苦笑。温亦弦看着她，从头到脚, 微蹙着眉, 那你呢？我？单郁不知所以。那个女生有没有还手？温亦弦问她, 你有没有被伤到？单郁摇头, 老实回答, 没有, 她试图还手, 我躲开了。肉眼可见的, 温亦弦松了一大口气。女人眉眼间的凝肃跟紧张褪却不少, 单郁甚至隐约看见她唇角似乎上翘了一下, 但也只是零点一秒，像是错觉。还挺机灵。温亦弦没什么情绪地丢了句话。单郁也不知道这是夸她还是骂她。接下来的时间，单郁单方面地遭到了一连串轰击。温亦弦一直在训她。单郁从来不知道温姐姐也能这么唠叨，絮絮叨叨, 跟那些她从小看见的别人家爸妈一样，深怕孩子走上歪路。舒舒早跟她说过，温总脾气是真的温和，从不会疾言厉色，能用道理的三言两语便把对方说的心悦诚服，讲不通道理的她就不愿意浪费一秒钟的功夫。如果舒舒在这里，一定会大跌眼镜。眼前这个疾言厉色的温姐姐，是专属于她一个人的。单郁自嘲。你可真是能耐，能惹得温姐姐生这么大一通气。无论如何，在学校里动手打同学就是不对。温亦弦想到什么又补充了句，当然，在外面也不能打人，暴力是野蛮人的行为，你一个女孩子不能那么粗鲁。俨然把她当做不懂事的小孩子在训斥。温亦弦告诉她，在学校里遇到问题，如果无法调解的要去找老师。单郁。温亦弦喊她名字。单郁抬眸。不行的话，可以跟我说。温亦弦扶着她的双肩，语重心长，眼睛里是单郁看不明白的东西，她想那应该是失望和自责，从今天起无论你遇到什么事，跟我说，我都可以替你解决。记住，是任何事，不用怕温姐姐为难。女人又强调了一遍，深深看向她的眼底，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到。单郁愣了一秒，似懂非懂。但她很听话地点了下头。嗯。温亦弦松开她。这场谈话终于结束，单郁看着温亦弦走到门口，细长的手指搭上金属的门把手，然后，女人又回头，你有什么要同我说的吗？单郁不假思索，没有。温亦弦眸子垂了下，又很快抬起，她轻轻勾出一抹笑。这是今天整个晚上单郁从她身上感受到的唯一一点温柔跟怜惜。女人嗓音轻柔，早点睡吧，晚安。单郁的嗓子一时被哽住，她艰难地滚动了下喉咙，晚安。女人按下门把手拉开门，走廊的微光投射进来，之后又替她轻轻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