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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一(1 / 2)

不管阿凉是不是魔怔了,她说的,林然都听,奈何提笔忘词,想了半晌才写了几句好听的话,无非添衣保暖。

穆凉瞧过一眼,酷热的夏日让陛下添衣保暖,闷出好歹,满朝都得麻烦。

林然在最后还是听话地将她说的话写了上去,写完就塞给她,见鬼般地逃出去,“阿凉,我去找算盘。”

字迹没有太多的变化,穆凉担心陛下听不得劝,让玄衣送信时又口传一句:林然病情严重,恐难恢复往昔,望陛下珍之信之。

为显得郑重,她命玄衣亲自去送,照旧让穆槐看守府邸。

玄衣漏夜去送信,那厢的林然抱着自己遗失半日的算盘,哼哧哼哧地跑回来,仰面躺在榻上,“阿凉,我找回来了。”

婢女在侧收拾小几上,见她紧紧抱着算盘,低声笑了笑,按理家主应当恨透了这个东西,偏偏视如珍宝,也不晓得她想些什么。

林然不知婢女的腹诽,将算盘放进衣柜里藏好,摸着自己空空的腰际,恍然道:“阿凉,我的荷包不见了。”

“去树下找。”穆凉道,她扭头去看林然,手在青色的袖摆处摸来摸去。她疾步走近,按住她的手:“你还能将荷包摸回来不成。”

“那就不要了,你给我重新绣一个。”

“不绣,去找绣娘绣。”

“不要,她们绣的不好看,我要那个凉字。”

林然得理不让,穆凉想起一事,“那首情诗你放哪里去了?”

“我忘了。”林然想而未想就回道,三字真言成了她的口头禅,也无人去辩驳真伪,尤其是阿凉,一听这三字,再也不会跟她计较。

穆凉直起身,眸色露出无奈,当真不去计较,眉心动了一下,“那你自己去园囿里走动,我去见管事。”

“好。”林然蒙混过关,喜滋滋地跨过门槛,路过树下时,见到拆碎的荷包、还有那纸书信后,扭头往屋里看一眼,悄悄走过去,将书信顺手牵羊带走了。

她找婢女要了火折子,在园囿无人处将信烧成灰,满意地离开回屋。

信送出去后,穆凉这才心定,也约束着林然,不让她出门,等她忘记了情诗的事再准她出府。

前几日记清楚的事,今日又忘了,林然对洛阳城内的事一点都不记得,反是穆凉牵挂着突厥,担心陛下真的会亲征,到时至微又该谁照顾。

她这里担忧,林然脑海里想着如何玩,她如不谙世事的少年人,不管家中事、不闻朝堂情,这么多年来,难得活得肆意。

小镇幽静,再往南五十里路,是一座青山,枝繁叶茂,山上庙宇清幽,镇上的百姓每到初一十五都会去庙里拜佛祖。

林然听过几回,想拉着阿凉去看看,已然将沈杳的事忘得干净。

反是穆凉去锦绣坊时,都会见到她在门口翘首,年少之人热忱而多情,沈杳在小镇上长大,不知险恶,不知爱慕一人的后果,哪怕知晓林然身体不好,也未曾退去,可见心思不坏。

一腔情思用错了地方,林然本不就是凡者,借居一地,将来自会离去。

为掩藏身份,她对外才称与林然是姐妹,本想着无事,哪里料到会给了旁人小心思。

自送情诗的那日已过去了日,林然早就忘了,甚至连沈杳的相貌都不记得,如此‘薄情’的人,于沈杳而言,也是祸害。

今日她去绣坊选料子,想给至微做件秋衣。她无奈撇下孩子,也是担忧在心,幸而陛下仁慈,每过两三日就会让人送信过来,让她知晓近况。

前几日陛下在信中提及至微长高了,能清楚地唤人,每日里喋喋不休,正是牙牙学语之时,可惜,她无法在旁陪着。

绣坊内的绸缎粗布都有,小镇上百姓勤勉,减免赋税后,日子也渐渐好过,除去富户后,都会选择粗布,绸缎价高,又不如粗布耐用,百姓鲜少会买。

穆凉本想将绸缎的价格一降再降,又恐如赵家般引起其他绣坊不满,就一直按照原价去卖。

她前脚入绣坊,还未挑好料子,沈杳就带着点心来做客。

小镇上点心是稀罕物,尤其是精致又带着牛的。百姓大多自己会做,但是配料不如铺子里丰富,且舍不得放蜜糖,做出来不尽人意。

沈杳将食盒打开,就闻见一阵奶香味,林然爱吃,她很会掐着心上人的喜好,穆凉却不爱,她觉得过于甜腻,或许她与林然之间有着十四年无法跨过的鸿沟。

沈杳就不同,她与林然年龄相仿,甚至比林然还小上两岁。穆凉让人备茶,亲自请她坐下。

绣坊的阁楼都是待客用的,窗明几净,打扫得很干净,穆凉神色温婉,气质与小镇上的商户夫人不同,尊贵的气势从骨子里散发而来,沈杳看她一眼就不敢再抬首。

她恍惚想起店铺里客人曾说过,锦绣坊的东家来历不俗,似是从京都洛阳而来,今日近距离相见,她相信了。

“穆姐姐,我是来问问令妹的病可好了,那日、那日我瞧着她的面色不错,可又多日未曾见她出门。”沈杳是很普通的江南少女,眉眼间带着不拘的笑意,坦率而大方。

穆凉惋惜,若在多年前遇见沈杳,或许她还会让她二人试试,只是眼下不可能的。

沈杳激动而忐忑,面对穆凉的淡然从容,反觉得自己是跳梁小丑,难以见人。她巧笑如花将点心推至穆凉跟前,“姐姐试试这道点心,放了牛乳,口味与寻常的不同。”

牛乳在洛阳不算稀罕物,在镇上就不同了,沈杳能舍得拿来待客,可见,心思真诚。

穆凉淡淡一笑,道:“我不爱这些甜腻之物,但是阿妹很喜欢,姑娘心思真诚,只是她与你不合适。”

直接了当的拒绝,让沈杳脸色煞白,她惊恐地望着锦绣坊这位东家,支吾道:“穆姐姐、为何这么说?”

“她历来身体不好,会误了你,且她对你没有你想象中的情谊,小镇多佳人,你何必痴心错付。”穆凉坦诚,她非年少人拖拖拉拉,情之一事,趁早说开,免得误了沈杳。

“我、我知晓她身体不好,我可以等。”面对穆凉的强势,沈杳神色不定,恍惚知晓面前这位穆姐姐不喜她。

她顿了一顿,又道:“穆姐姐觉得我哪里不好吗?”

“你哪里都好,年轻美貌,家中只你一女,不愁吃穿,何必在不值得的人浪费时间。沈姑娘,她并非你想的那么好。”

穆凉姿态婉约,气质如华,一言一行在理,一颦一笑都让沈杳感觉自己低俗,难敌她一分。

沈杳苦闷半晌,仍旧坚持道:“她很好。”她的笑意良善,容色秀丽,待人也不摆架子,哪里不好,她觉得好就可。

她落寞离去,神色凄楚,穆凉陡然觉得自己棒打鸳鸯,其心可诛,笑过一声,吩咐管事道:“你去送些好茶,与沈东家说一声,沈杳的点心口味很好,绣坊没有什么珍贵的回礼,就择些茶送去。”

茶送去对面的商铺里,沈怀见到茶后,先是不解,后闻管事得体的话后,恍然大悟,连忙致谢,亲自送了管事出门。

茶道,从来都是高洁之人爱的,沈怀不爱,对茶亦不上心,但见茶色与品质,猜测此茶不俗,又唤懂茶之人来品。

那人却道:“此茶江南寻不见,洛阳城内可有一品,一小罐茶可在镇上购置一间府邸。”

沈怀吃惊,不知对面绣坊东家的意思,沈杳的点心不值钱,难不成另有心思?

他不理解,穆灵其时并无其他心思,只是为林然善后罢了,无意中的举动让沈杳陷入困惑中。

沈杳贸然送点心,到底是想给林然的,她虽挡下,若说出去,旁人就会误会,倒不如误认为是送给绣坊,绣坊以茶回赠。

两家之间互有往来,也不是大事。

可管事送去的茶价值不菲,让沈怀误以为她有旁的心思了。

前几日,林然想去青山寺庙,吵了两日,穆凉择了一阴沉之日,带着她出城。

夏日就算没有太阳,也有几分炎热,马车逼仄,不如郡主府的宽敞,穆凉淡然处之,林然则如好动的小猫,时不时地掀开车帘透风。

好动的小猫问婢女要了一把扇子,丝毫不客气地塞到穆凉手中,嚷道:“阿凉,好热。”

“是你自己嚷着要出来,如今又嫌热。”穆凉难得地说她一句,执扇为她扇去酷热。

林然得了风,顿觉凉快不少,抬首又见阿凉额间渗出汗水,心中不舍,忙从她手中接过扇子,反过来给她善,口中话不停:“阿凉,还热吗?”

她手劲比穆凉大,车厢里掀起一阵风,穆凉眯眼,享受须臾后,按下她的手腕:“使那么大的劲,当心手腕疼。”

马车颠簸,道路不平,林然晃得头晕,总感觉到闷热,又见阿凉给她揉着手腕,她顺势靠着她:“阿凉,我觉得会下雨。”

穆凉一怔:“应当不会,昨日还是烈日当头,今晨起只是光线暗淡了,午后就会有阳光。”

林然凭着感觉道:“我感觉会下雨。”

“你又不是龙王,哪里来的感觉。”穆凉不嫌她身上热,伸手揽着她,靠着自己好减少些颠簸。

林然不回嘴了,眼睛看着外面,到青山下时,她望着还没有见到太阳的天际,浓浓一叹:“阿凉,真的会下雨。”

穆凉被她吵了一路,“如若不下雨呢?”

林然歪了歪脑袋,眸色大亮:“下雨,换你跪算盘,如何?”

“我问的是不下雨。”穆凉睨她一眼,眸色映着林然愁眉苦脸的样子,她凑近道:“不下雨,你就一月不许出府门,做一月的婢女,可好?”

林然眨了眨眼:“做婢女,也挺好的。”她日日见到婢女无非端茶送水,也不见什么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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