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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五(1 / 2)

她不仅不知明秀是谁,对阿凉和婢女口中的荷包一事,也想不起来了。

阿凉在侧,她若表现出异样,就会引来她的怀疑,几息后随即一笑,“我哪里会做什么坏事,你去问问她有何难事。”

林然打发婢女去问,婢女为难道:“明秀姑娘说有事要面见您。”

“那就将人带进来。”穆凉先林然一步答应下来,余光扫到略有几分迷茫的人,心中的狐疑加深。

不多时,一身青色裙裳的姑娘走了进来,朝着主位上的人叩首行礼,林然的心咯噔一下,故作镇定道:“我曾答应你的事,不会食言,你是要出宫吗?”

新帝即位,前朝后宫都会有一番清洗,尤其是废帝妃嫔后宫的宫人,心性不纯,都被打发去了行宫,或者去做宫里最苦的差事。

贤妃死后,明秀本去了荒僻之地做打扫的差事,后清洗时,让她离开洛阳去行宫。

本朝的皇帝与前朝不同,行宫如同虚设,太后在位多年,去往行宫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清楚,故而,去行宫等于是孤独终老,连回来的机会都没有。

明秀跟着贤妃多年,本想等着到了年龄就出宫嫁人,熬一熬就可。若去了行宫,就彻底没有希望,连出宫的机会都没有了。

听完她的叙述后,林然微微松了一口气,道:“此事不难,你既然求到我跟前,明日我让人去说一声,放你出宫,或者调往其他宫殿。”

“奴谢家主,谢郡主。”明秀破涕而泣,接连叩首,对林然的爽快也很是感恩。

一侧的穆凉静默无声,目光落在明秀腰间的荷包上,她起身走过去,朝着明秀伸手:“以前的荷包是不是你绣的?”

明秀惊喜若狂,听到这句话后又惊得不敢再动,哆嗦着双手去解下荷包,递给穆郡主:“是奴所绣。”

穆凉看着她荷包绣面,不过是寻常的针线,绣着牡丹花,她翻开看了看,里面空无一物,她压低声音道:“这个同以前一样?”

“是,贤妃娘娘曾让奴婢绣了许多,未用得完,奴婢就留下来。”明秀不敢抬头,声音也压得很低,以至于除去穆凉外,竟无一人听见。

穆凉握着荷包,回身递给林然:“你觉得这种绣法如何,既然她想出宫,不如留在绣坊。”

林然不知何意,将荷包翻过几番来看看,并没有瞧出什么名堂,但她不敢多言,就点头答应:“听阿凉的。”

纵她言语之间没有露馅,翻看荷包的动作让穆凉生疑,她那样的动作就像是初见这种绣法的荷包,与去岁判若两人。

心底恍然有些东西在破土发芽,她不觉身体颤了颤,而后装作无事般,笑了笑:“那就留下。”

林然将荷包还给穆凉,坐姿端正,也没有其他的异样。穆凉则递给明秀,“我瞧着不错,你若想谋个出路,就留在林家绣坊,你与家主相识,以后也方便些。”

听话的林然则是惊了下,什么叫以后也方便些,她和明秀必然相识不深,不然怎会先忘了。她盯着明秀望着,实在阿凉是什么样子。

明秀只当是郡主试探,更显得诚惶诚恐,话都不敢再说了,忙跟着婢女退了出去。

林然枯坐不语,像是默认穆凉的话,就连反驳的话都没有。穆凉在她身旁坐下,道:“你与她何时认识的?”

“我不记得了,又非重要的事,哪儿能记得清楚。”林然坦然,就算她记性很好,也记不得这些小事,小宫人罢了,哪里就能时刻记着。

穆凉没有追问了,林然闭紧嘴巴不说话,她对明秀一点记忆都没有,眼下十分被动,倘若被旁人知晓,也会生疑。

过了几日,明秀从宫里出来,管事将她接去了绣坊,林然也为江南之行做准备,尤其找大夫。在诏狱里虽说拒绝了秦宛的要求,可不代表她会就此放弃。

之所以选择江南,则是因为那里草木葱茏,气候也好,四季分明,是养伤的好地方,且确有名医。之前给阿舅找大夫治疗腿疾之事,江南之处确实不少良医。

有才能之人,都有几分傲气,林家派人过去请,三番两次,都请不动。

阿舅不能行,身份特殊,但是她不同,她能过去,亲自求医,若真的有药可医,也是好事。

她安排事情之时,不敢用林家的人,只让玄衣去安排。

河面上的冰还没有融化,眼下不宜出行,但她不能再待在洛阳,倒可去庄子里住些时日,也好看看洛阳的形势,免得她突然离开,会发生意外的事。

玄衣出入郡主府极为勤快,旁人只当陛下宠爱养病的女儿,没有多加怀疑,只对林然的态度有所变化。

穆凉不在府上,她吩咐事情更为便利。一日,她在府里的时候,明秀来了。

外间冷风大,明秀一身青衣单薄,冻得浑身发抖,进屋后,林然也没有拒绝见她,亲自见了她。

明秀腰间依旧悬挂着一青色荷包,上绣并蒂莲,模样精致,林然一见就在意,尤其是上次穆凉见她的荷包后说了很多古怪的话。

明秀冻得发抖,眼神落在林然的身上,察觉她望着自己的腰间,便主动解下荷包,笑着递给林然:“家主可知此物的秘密?”

一语恰中林然下怀,她接过荷包,不动声色地望着明秀,故意道:“郡主看中你的手艺,定有你的过人之处,你莫要辜负她的好意。”

明秀瞧着她冷漠的样子,望着荷包的就像是初见,她想起郡主的吩咐,笑道:“郡主瞧中的并非是我的手艺,而是这个荷包,这是贤妃绣的。”

“贤妃?”林然记得她,没有多说,静静等着明秀的话。

明秀道:“这是贤妃娘娘教奴绣的,或许家主贵人多忘事,记不清了。”

她给林然找了台阶,林然顺势就走着:“我只当是你绣的。”

“荷包是双面绣,绣法特殊,针脚与其他的也是不同。”明秀一通胡说,密切注意着林然的反应,见她呆呆地当真去翻开荷包,瞧瞧里面是不是也绣着花样。

明秀也感觉不对劲,她记得第一次传话时说过:“荷包很普通,奴会绣着并蒂莲,一见并蒂莲,家主就知内藏信物。”

她故意谎称贤妃绣的,林家主竟然默认了。

荷包上的并蒂莲很是显眼,家主为何还信她的胡言乱语,而且一句没有反驳,她不解又不敢吱声,咬咬牙道:“家主可知上绣并蒂莲是何意?”

林然还未曾翻到双面绣,听到这句话后,停顿下来,下意识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她淡淡一眼,明秀感觉一股寒意急蹿入心口,顿住不敢言,害怕得垂下脑袋,家主都忘了。贤妃让她送了数次的信,家主应该很熟悉并蒂莲的意思。

并蒂二莲,寓意绣面之下另有天地,剪开荷包,就能看到信。

她深吸一口气,解释道:“家主,荷包之内,别有天地,藏着信。”

林然没有动,心中愈发慌张,张口道:“我知晓,你今日过来就为了说这个?”

“不是,奴今日过来是来感激家主的收留之恩,您若喜欢这个荷包,就收下,奴回绣坊。”明秀不敢去看林然,总觉得这位家主与从前不一样。

给她的感觉很奇怪,对她就像生人一般,对荷包里的秘密也是一知半解。

她匆匆离开花厅,林然瞧着她的背影,眸色生起一股阴暗,唤来穆槐:“穆师父,你跟着她,注意她去了何地。”

穆槐应下了,一路跟着明秀回到林家绣坊,他不好再跟着,就在外面等着。

进入绣坊的明秀捂着胸口,吓得不敢动脚,进入后院廊下就走不动路了。她跟着贤妃也经历不少风浪,若非自己的心性坚韧,只怕在郡主府里就露馅了。

她靠着墙角,大口喘气,尤其是出府后,有人一路跟着,好像随时会要了她的命。

明秀一入绣坊,穆凉就接到消息了,让人请她入屋。

屋里炭火充足,穆凉亲自在煮茶,茶香四溢,姿态优雅,骨子里宁静的气势让明秀微微安心,她见到穆凉后,跪地不敢抬首。

穆凉今日一身淡青色裙裳,行云流水的动作与她的衣裳相得益彰,面前的茶水翻腾,云雾缭绕,给她的神色添了神秘感。

她没有去看明秀,只专注于手中的茶水,嫣红的唇角轻启:“可按照我教你的说了?”

“奴都是照着郡主的话说的,家主也没有说话,显得十分寡淡。奴谎称荷包的秘密是双面绣,她信了。奴又问她并蒂莲的意思,她怒了。”明秀擦了擦额角上的汗水,慌得不行。

她似发现了什么重大的秘密,很怕穆郡主杀她灭口,宫里的娘娘贵人都喜欢这样让人闭上嘴巴。

“她怒了,然后如何?”穆凉终是抬眸,云淡风轻的目光落在明秀惊恐的容颜上。

明秀对林然的后怕未散,闻言,怕道:“奴这才说并蒂莲的意思是荷包内藏着信,家主反应平静,奴害怕,就慌忙出府,家主不记得奴也就罢了,为何还不知荷包的秘密。”

且家主看她的眼色带着冷漠与冰冷,与往日明媚爱笑的人不同,她觉得府里那位是假的。

她慌得不行,跪地的身体都在发抖,她发现林家主的秘密,很有可能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穆凉给自己沏茶,鼻尖涌动着浓郁的茶香,绿色的袖口处照旧绣着凉字,她自己轻轻摸了摸,“你是不是觉得她和你之前认识的林家主不同?”

“奴、奴不知道。”明秀哭出了声,颤抖着身子。

“你不用怕,大胆地说,我不会同你过不去,你照实说,你的余生都会富贵安康。”穆凉轻声细语,眸色隔着水汽缱绻着柔意,在无声地安慰地上哭泣的人。

明秀大胆抬首,知晓自己走投无路,瞧着郡主面上的笑意,她忍不住点点头:“好似换了一人一般、对奴婢不识,传信的荷包都不知秘密了。”

茶在盏中,忽而失去了香气,穆凉无心去饮茶,无奈阖眸,心凉得彻底。

她与林然生活这么多年,对她一言一行都极为清楚,府里的那位必然是她的小乖,不会是旁人,只怕是对过去的事都记不得了。

书房里的画筒里摆着许多她的画,一颦一笑,各种模样,各种衣裳,各种珠钗步摇,几乎都是林然这些时日画出来的。

这些时日,林然不见客,除去陛下与父亲外,连谢行入府都被阻拦。因此,她凭着那日的感觉,让明秀去试探。林然对明秀毫无印象,又有她极力夸赞的荷包在,或许会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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