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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道(1 / 2)

三月了, 本该欣欣向荣的东莱田野却一片死气沉沉。这不光是因为刚刚发生的海溢淹没了沿海的低洼田,将刚刚抽芽的种子毁于一旦, 还有席卷而来的大疫宛如阴云一般悬挂在人们头顶。

太史朗病倒的时候,心里是拔凉拔凉的。他不过是去附近乡里清点人口,不知怎么的就染了咳疾回来。

太史家祖上是齐鲁的史官,到了太史朗这一辈也能在郡治黄县担任一介小吏,风评颇好。但无奈的是, 连年天灾之下, 族中人口日益减少。现在就只剩下了太史朗夫妻和一个小儿子。

一旦当家人死于疫病, 孤儿寡母往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小阿慈不过六岁, 天还没亮就病中的父亲端汤送水。他天生有力,小胳膊小腿竟然也能搬得动大号铜盆。

太史朗见了, 又是欣慰又是心酸。他知道疫病容易传染,不敢和儿子多说话, 就将他挥退了。等儿子一出门, 眼泪就顺着他浮肿的病容流下来。

“郎君。”夫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约是阿慈去喊来的。也为难这个孩子,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大约是无法理解一向慈祥的父亲怎么就不愿意见他了。

用被角擦干泪水, 太史朗才开口:“进来吧。”

太史夫人端来了热气腾腾的早饭——一碗夹着豆子的黍米粥。她将丈夫扶起来, 将粥一口一口地喂给他, 等到陶碗见了底,又耐心地替他把嘴角擦干净。“我替你准备了开水和换洗的衣裳,”温婉的女子絮絮叨叨地说, 她声音好听因此一点都不惹人厌烦,“听说越是病中越是要干净。你也别耍孩子脾气,等下就把衣服换了。明天是休沐日,擦擦身体……”

“这样不行,”太史朗突然说,他语气太急,一下子呛住了,只半句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我,我这病来得凶险,咳,不像普通的风寒,只怕是疫病。”

“哐当。”陶碗磕到木榻,发出惊恐的声响。

“郎君!”

“听闻丁氏医堂在县城外开了隔离坊,你就将我送去吧,不要耽搁。咳咳,我怕传染给你和阿慈。”

“这怎么行?”太史夫人失声否定道,“那里住的都是真正的疫病患者,一旦进去了,就算没病也会染病。郎君这要万一是风寒呢?我给郎君侍疾三日了也不曾染上不是?”

“莫要自欺欺人,好歹……”

就在这时,大门外头响起敲门声。紧接着送菜的货郎的声音就穿过小院子传进房中:“太史郎君,听闻你病了。小人就自作主张,请了擅长符水的方士来。”

太史夫人匆匆收好碗盏,敛了敛衣袖,才小跑去开门。门口除了货郎,还有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披头散发,只用布条在头上缠了一圈,看着着实怪异。

太史夫人不自觉地抓紧了门:“您是?”

“在下唐周,乃大贤良师座下弟子。行走四方治病救人,与传播黄老道一样,都是我的使命。”

他看上去还真有几分道行的样子,太史夫人犹豫了片刻,还是侧身放他们进来了。唐周径直就进了病人的房间,一点都不怕被传染。

“这位郎君,你可知错吗?”他开口就问。

太史朗躺在病榻上愣了愣:“我兢兢业业二十年……”

“世人总是愚昧不自省。”唐神棍一边在屋子里转圈,一边取出一张黄纸折叠起来。无论是他的步伐,亦或是他手上的动作,都有章法,让人捉摸不透。“郎君是读书人,怎么不知道就连孔圣都要‘每日三省吾身’。圣人自省因而为圣,人人自省因而为盛世:盗贼不兴,天灾不至,疫病不临。我一路行来,多的是人死到临头了还自认无错,就连巨贪恶霸也是如此,如今果真是到了乱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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