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果把药瓶塞回张之义手里，“我没有心脏病！”张之义握着药瓶，讪讪地，“你不是心难受嘛？”杨果一扬下巴，想说“你傻啊？”觉得太伤人，忍着吞了回去，“我说的难受，是因为……”一时没编好理由，忽然想起今天早上，在镜子里看到鼻子侧边冒出的一个青春痘，就指着自己鼻子，“因为它，我长了颗痘痘，所以心难受。”张之义仔细一看，果然杨果的鼻子边有一个红色小包，“原来是这回事，看给我吓得，还以为你心脏不好呢！”“你可真会想，行啦，我没事，你回去吧。”了解了张之义的平滑肌脑回路，杨果开始送客。张之义心想，速效救心丸不能白买，就赖着没动，“等一下，你加我个qq 呗，我一直申请，你都没理我。”杨果再怎么傲慢，也不能面对面说“我故意不加的。”于是借口不认识张之义的电话号，以不加陌生人为由，含混地想遮掩过去。但张之义不识时务，死皮赖脸再三请求，杨果皱着眉，违心地打开手机，看在救心丸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加了他，心里暗想，“我不理你，加也白加。”张之义如愿以偿加了杨果qq，见他没有再交谈下去的兴致，识相地立马告辞。驱车回校的路上，张之义吹着口哨，慢悠悠地画着s形，惹得后面的汽车朝他狂按喇叭，张之义轻蔑地冲制造刺耳噪音的车尾竖了个中指，心情愉快地继续画s，裤兜里的救心丸一下一下蹭着大腿。路过一片门市房，五颜六色的招牌参差不齐。一块粉红色的广告牌跳进眼里，‘多美化妆品’。张之义心一动，鬼使神差停住了车子，一只脚支在地上，琢磨了一会儿，提着自行车上了马路牙子。支好车，推门进了粉色门市。“你好，”服务员小姑娘很有职业素养，笑脸相迎，“看看选点什么？我帮你推荐推荐。”张之义环顾四周，五花八门的各种化妆品，挂着的，摆着的，琳琅满目，香气扑鼻。张之义闻不惯这味道，打了两个喷嚏，问导购小妹，“有没有治青春痘的东西？”“有，同学，我们刚进了一款火山泥面膜，对粉刺、痤疮有特效，含有多种矿物质，能深层清洁毛孔，把皮肤里的污垢吸附出来，除痘效果特明显，附近很多同学都用过，反应挺不错的。”张之义接过导购递给他的面膜，看封皮上的说明，各种专有名词看的稀里糊涂，也不明白火山泥是啥泥，不会真从火山上抠出来的吧，想想，厂家不至于费那么大力气，再说，真有那泥也不是你想抠就能抠的，多半是噱头，但管他什么，好用就行。张之义举着面膜盒子重新确认了一次，“真的管用？”“保证好使，同学，你就放心用吧。”导购小妹万分真诚地肯定。“多少钱一盒？”“五十块钱。”“一共多少贴？”“五贴。”张之义听了直咂舌，“这么贵，十块钱一贴，太贵了！”导购小妹巧舌如簧，“同学，一分钱一分货，贵有贵的道理。三、五块钱一贴的，是便宜，能有效果吗？咱这面膜，痘痘少的话，一盒就能解决问题。那些没效果的，用三盒也看不出改变，三十块钱一盒，你买三盒还九十呢，那么便宜，没准还是假的。咱这店里保证都是正经厂家的东西，你算算，到底哪个更合适？”张之义听着好像很有道理，抓了抓头发，“好吧，买一盒。”付了钱，张之义推着车子调头，到了杨果宿舍楼下给他打电话。杨果没想到张之义去而复返，半个小时前刚见过面，怎么一会功夫又回来了？带着一肚子疑问，没再装腔作势当没听见或者有事忙，登、登、登，一溜小跑下了楼。张之义站在楼下，忽然想起齐蔚的话，便特意拔了拔腰背，整出点站如松的意思，挂着一脸阳光看着杨果从楼门里飞出来。傍晚的夕阳在张之义脸上打出一片侧光，光线柔和，显出些分明的层次来，制造出几处阴影，脸就立体多了。看在杨果眼里，傻兮兮的笑流露出那么一股暧昧的温柔，让张之义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暖暖的。杨果愣了一下，从未正眼相瞧的人，仔细品味一下，还是有很多可取的地方。这个人要是好好收拾收拾，会呈现不一样的风貌，欠缺的是一些修饰和训练。以前张之义总好佝偻，身上八道弯，没骨头似的，站直身体后还是挺接近黄金比例的，立马看着精神不少。下颌线有棱有角，弧度硬朗，居然还是欧米伽下巴，中间一条浅沟，鼻形不错，也够挺直，就是眼睛小点，单眼皮，要是换一双欧美深目，就妥妥一个大帅哥。但现在人的审美，对韩式风格接受度蛮高的，张之义要是被一个有眼光的造型师捯饬捯饬，屈居一个帅哥不在话下。可张之义对自己的长相没认识，整天顶着一头半长乱发，两三天才洗一次，时常脑油多到头发成绺。杨果再看张之义的穿着，真够糟心的。一件红色连帽卫衣，又肥又大，袖子盖到手背上，可能晾晒总是一边向阳，左浅右深，有点褪色。黑色的纯棉运动裤也是，有两片变成褐色，明显的曝晒结果。张之义对杨果的审视无知无觉，看他下来也不说话，就主动迎上去，“我又来找你了。”“还有什么事？”“也没啥重要的，你刚才不是说长痘痘了吗，我回去路上，正好看见有个小店，卖东西的妹子说这个好用，我就买了一盒送你，要是痘痘下去了，也省得你心烦。”张之义把面膜掏出来，递到杨果面前。杨果有点哭笑不得，这殷勤献的，太…拙劣了。张之义追人的套路跟别人真不一样，半点浪漫情怀都没有，就一个实在。“我不要，一个痘痘，平时注意点饮食就行，过两天就下去了。”张之义的手并不缩回，“给你买的，就拿着呗，你不要，也不能退了。”杨果看了一眼‘火山泥’，不接，“那你就自己用，也浪费不了。”张之义大概觉得，要是自己脸上贴面膜挺吓人的，咧开嘴笑道，“我从来不用化妆品，给我用跟浪费没两样。再说，特意给你买的，就想让你心情好点，没别的意思，你不要，是不是瞧不起我，不当我朋友？”上升到对人态度的问题，杨果也不好再推辞，另外，这个傻大个往楼门口一戳，再举着盒面膜，挺惹眼的，出来进去的人都忍不住溜一眼。杨果想快点结束会面，接过面膜盒子，“那就谢谢了！”张之义见杨果收下面膜，心算落了地，“不用谢，不用谢。”然后就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杨果也不说话，两个人面对面，干巴巴站了几秒，张之义只好挠挠头，有点不舍地告辞，“我回去了，你也上楼吧。”杨果点点头，没有挽留。张之义出了校门，就有点后悔，为什么不多待会，跟杨果多说几句呢？都搭上话了，关键时刻还是掉链子。☆、面膜晚上，杨果洗漱后看到张之义送的面膜，想想不用也是浪费，而且那颗鼻侧的红痘痘实在有碍观瞻，万一面膜真的象说明那么管用呢。杨果将面膜盒子打开，里面是五个独立包装的塑料袋。打开一袋，挖出黑乎乎的膏状物，杨果一边恶心着一边对着镜子，用手指在脸上涂了一层，不一会儿，可能是有易挥发的成分，脸上有点紧绷，面膜边缘处抽得皮肤有点轻痒。室友看他折腾，笑着打趣，“怎么？mr杨又要美出新高度？”杨果嘴不能动，“唔唔唔”地反驳。二十分钟后，洗掉面膜，看看镜子里，本来白皙的皮肤，红扑扑的粉若桃花，显得格外娇羞，只不过神情差了许多，没有一点娇羞的意思。从洗手间出来，立刻得到室友的一致赞美，“mr杨，你这芙蓉面小晕红潮的，想勾引谁啊？”杨果“切”了一声，半真半假地自鸣得意，“本公子出马，还用着勾引吗？我这是除痘的附加效果。”第二天，睡醒一觉，脸色已经恢复，按照说明，杨果隔了一天敷了第二次，洗过脸后，芙蓉面更红了。星期五的晚上，杨果又敷了一次，这次满面红潮，还有些刺痒，实在没忍住挠了两下，划过的地方火辣辣的，杨果不敢再动了。第二天休息，八点半，杨果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这个时间，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杨果眼也不睁，慵懒地抱怨，“妈，您能不能不这么早啊！”电话那头中年女人温和地哄他，“宝贝儿，还没起来？妈妈到你们学校了。”“嗯----”杨果拉着阳平长音，挂了电话，一个翻身，继续蒙头睡懒觉。不一会，有人敲门，一个已经起床的同学开了门，“阿姨好。”“你好，”杨妈妈笑盈盈地进来，径直走到杨果的床前，坐在床边，慈爱地摸摸被子下的胳膊腿儿，掀起蒙头的被角，“起来了，果果。”杨果脸蛋红扑扑的，杨妈妈挖了几次，他才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头发睡得乱糟糟的。杨妈妈见他醒了，就去洗手间把带来的冬枣洗干净，请寝室的同学一起吃。一边把买好的早餐放好，然后开始整理杨果的床铺。杨果被妈妈赶下床去洗漱，冲了个澡，将头发吹干，这才出了洗手间。杨妈妈招呼，“果果，赶紧把早餐吃了，都快放凉了。”杨果吃了早餐，又捧起妈妈自己做的水果罐头，甜滋滋的喝着，“妈，我爸这次没来？”“你爸出差了，”杨妈妈把杨果一个星期换下的脏衣服搜出来，床单、被罩也都换好，装了两大口袋，然后进了洗手间去刷杨果的两双鞋子。杨妈妈出来时，见寝室里的同学都出去了，笑眯眯地把鞋子晾在阳台里，问杨果，“宝贝儿，今天想吃什么？妈妈带你改善生活，你们学校什么伙食？瞧把我的宝贝都饿瘦了。”杨果抹抹嘴，替学校里做啥都一个味道的食堂正名，“妈，我们学校的伙食挺好的，是我不喜欢胖。”杨妈妈晾完鞋，洗了手，走到杨果身边，想捏捏他的脸蛋，忽然惊讶地问，“宝贝儿，你的脸怎么啦？红的这么厉害？”杨果自己摸摸，“睡觉压的吧。”杨妈妈仔细端详，轻轻地戳戳，“不对，你这红的不正常，好像过敏了，你吃什么特别的东西了？”杨果摇摇头，“没这么严重吧，妈。”“那你擦什么化妆品了？”杨果把这星期敷面膜的事告诉了妈妈。“哎呀！宝贝儿，可能就是那个造成的过敏，你可别再敷了。”杨果听妈妈说过敏，撒腿跑进洗手间里照镜子，左照右照，才觉得好像的确红得不正常。想到这个星期从敷面膜开始，脸就一次比一次红的厉害，还以为是做面膜的效果，没想到是过敏反应。面膜是张之义送的，一跟他沾边准没有好事。杨果越想越生气，今天顶着一张大红脸，哪都不能去了。杨果出来气哼哼地坐到床上，“妈，过敏怎么办啊？”“妈妈带你去医院看看，严不严重？问问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杨妈妈爱子心切，稍有风吹草动都免不了小题大做。杨果一听去医院，心里就抵触，说不出的讳疾忌医，“妈，我不爱闻医院的味儿。”杨妈妈把杨果搂进怀里，捏捏儿子白嫩嫩、软乎乎的漂亮小爪子，喜欢得爱不释手，“你这是儿时阴影，现在医院没什么味道了，这么大了，还怕去医院？”杨果顺势靠进妈妈怀里，试图打岔过去，“妈，我哥跟我抱怨，说您老也不去看他，却总跑s城，是大大的偏心。”杨妈妈抚摸着杨果的胳膊，真想他还象小时候，能天天抱在怀里，人见人爱的漂亮娃娃，又听话又乖巧。如今长这么大了，抱也抱不动了，脾气也被自己娇惯得挺大，可就是一看见他，心里、眼里跟开了花似的，禁不住眉开眼笑。让比杨果大三岁的哥哥杨国骁总抱怨妈妈偏心。俗话说，‘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杨妈妈内心不否认偏向小儿子，谁让自古就有这个传统呢，但嘴上是无论如何不能承认的。杨妈妈亲了亲杨果的头发，没什么说服力地辩解，“你哥哥他不是离得远嘛，妈妈去看他就得坐飞机，两天时间飞个来回多匆忙，还浪费钱，我不是两三天就跟他视频吗？怎么不放在心里了？你们两个手心手背都是肉，妈妈对你们是一样的。”杨果腻着妈妈撒娇，“他说您总来看我，带好吃的，给我洗衣服，他的衣服都是自己洗。”“你这不是近嘛，我开车两个小时就到了。好吃的，我也没少给他快递，洗衣服他可以用学校的洗衣机，或者去洗衣店洗，我早交代过了，他是当哥哥的，自然要让着弟弟些，宝贝儿比他小好几岁呢，他还好意思跟宝贝儿攀比，看我不说他。”杨果心满意足了，象只小猫似的蹭蹭杨妈妈，“世上只有妈妈好！”杨妈妈拍了一下杨果的屁股，“别撒娇了，跟我去医院。”杨果见妈妈又想起这茬，眼珠一转，“妈，我爸这次又去哪了？”“他去l州开会，差不多要一个星期，妈妈让他带特产回来，下个星期你就看到了。”“l州除了拉面还有什么？”杨果不以为然，“我爸不会带拉面回来吧？我们学校周围就有卖的。”“好了，”杨妈妈把赖在她怀里的杨果拍起来，“去收拾好，我还得去你小姨家把衣服洗了，别磨蹭了，正好顺路去医院看一下。”杨果嘟起嘴，“我不去医院。”杨妈妈拿出杀手锏，“乖，宝贝儿，听话，这回你想要什么妈妈都依你。”“我看中了一双鞋子。”“好。”杨果被哄得顺毛了，乖乖地穿戴好跟杨妈妈出门。看过医生，说不严重，不用吃药上药，停止使用致敏面膜，年轻人恢复的快，过两天自己就好了，这期间少吃刺激性的食物，饮食尽量清淡。杨果听了小声嘟囔，“早说没事了，您偏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