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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年,有点甜(1 / 2)

郁夏又拖着乔越在周围转了一圈, 才从另一头回去, 这时堂屋里已经点起油灯, 高家人吃完饭就陆续走了, 郁大伯等人在院子里, 正同郁爸郁妈说话,看见郁夏牵着乔越回来就招呼说:“老三歇我那头, 二妹你去睡毛毛那屋, 让毛毛和小越睡你们姐妹从前那屋, 那屋有两张铺, 把床上那些换一换就行,你看这样行不?”

早先郁夏就在琢磨这个,听大伯问起,就捏捏乔越:“你睡我那铺行不?”

“我都行。”

不仅行,心里还挺高兴,可说求之不得。

他这么说, 那就没问题,郁大伯准备回去洗洗睡了,就招呼自家两个小的扶好老人, 郁夏就在院子里目送他们,看老太太回过头来还挥了挥手说:“奶快回去歇着, 我赶明再去看您,陪您好生说话。”

老太太看到郁夏就高兴,听她这么说更是乐呵,瞧她这样走在旁边的小堂弟还嘀咕说:“只要夏夏姐在, 奶都不凶人。”

“胡说啥?我啥时凶你了?”

“……您昨个儿还说没事别在院里吵吵,闲不住玩泥巴去!”

祖孙两个说话声音越来越远,之后就听不见了,这会儿天也黑的差不多,人影看着都是模糊的,郁夏这才回身过来,给乔越打水让他洗洗,跟着将自个儿床上铺的凉席擦擦干净,接过郁妈刚找出来崭新的枕巾和毛巾被,给他放床上去。

郁妈还说呢:“这是头年你考了省状元队上给发的奖,妈一直收着没拿出来用,今儿个派上用场了。”

几句话的功夫,郁夏已经将自个儿那床收拾好了,虽然简陋点,还是挺干净,不算太委屈乔越。

忙活完了,郁夏坐在床边看着她妈:“妈你真不用那么拘谨,我俩在火车上那么几天都过了,咱家不比那强?今儿您看了一天,也该看出来阿越他不是那种人,我俩处对象是因为我俩相互喜欢,不是择条件凑合在一起。”

郁妈坐在郁春那床上,听郁夏这么说,就把手心搁膝盖上蹭了蹭:“妈知道,妈就是想给他留个好印象,又怕我们这样丢你的脸。”

“往上数几代谁不是农民?有啥丢脸不丢脸的?您搞得这么紧张,阿越看了不得更紧张?”

说是这么说,临到阵前她就是稳不住,看看婆婆和大嫂,郁妈也觉得自己挺不争气的。她不再接茬,换个话题说:“今天大妹差点让你俩下不来台,她做得不对,妈已经说过她了,二妹你别计较行不?咋说你俩都是亲姐妹。”

“……”既然提到郁春,郁夏就多说了两句,“我姐从来都是那样,做妹子的要和她计较,这么多年哪计较得过来?”

“妈,我姐嫁出去了,她跟着高家过日子,我以后也要结婚也要嫁人,我俩从前睡一个屋,抬头不见低头见,往后见面的机会恐怕不多,我们各过各的日子,没啥值得耿耿于怀的。”

郁妈没读过什么书,她总归还是听得懂话,听郁夏的意思仿佛是想同郁春划清楚,她就急了:“你姐就是这样了,二妹你前程好,有机会你帮帮她。”

“我帮了。我姐问我做吃食生意行不行,我想着这买卖本身或许能成,可风险不小,又累,又得笑脸迎客,还得精打细算,并且要讲究个口味,客人说好说不好你都不能生气,我姐方方面面都够不着标准啊。”

说到这里她还停顿了一下,“妈我也给你说句实话,再有个两年,大家都沾上新政策的光,手里有点钱了并且舍得拿出来花了,这行当做得好能发家,可我是想劝我姐来着,总不能说做吃的挺好,做生意发家致富,钱好赚唯独你不行……我要劝她,就只能把丑话说在前头,做生意咋能不考虑风险?”

“我给她出主意,给她我的建议,我认为这就是在帮忙。难不成我不看好这买卖,她非要做,我还掏空腰包给她投钱才是帮忙?”

听到这会儿,郁妈脑子都是懵的,耳边嗡嗡响。

二妹往常从来不争,嘴里没句重话,咋出去读了一年回来之后说的话她句句接不上呢?

看她也还是平心静气的,郁妈就是感觉闺女不大高兴。

其实也不是不高兴,都说到这里了,郁夏以为她妈该把私下补贴郁春的事讲出来。不管怎么说,钱是她孝敬爸妈的,这么大笔的支出还不是用在自己身上,都不说一声吗?

郁妈闷了一会儿,又回过头劝郁夏别同郁春生气,还说不然回头让郁春来给她赔个不是……

“我姐做生意的事,我怎么说都只是建议,她是成年人,她要做谁也拦不住。做之前想明白就成,自己是什么条件?亏得起不?亏了咋办?万一不仅没挣到钱反倒欠了债谁来填窟窿?会不会拖累婆家以及你们二老?”

“但凡这些问题有着落,她想做啥都行。”

“妈你回屋睡觉去,阿越该洗好了,咱别说了。”

郁夏说完就背过身去,明摆着言尽于此不欲多谈,郁妈叹一口气,转身出了屋。又过了片刻,郁毛毛领着乔越到这屋来,他一屁股坐在郁春从前睡过那张床上,冲郁夏那边指了指:“越哥你睡哪边,那是我姐的床。”

乔越到郁夏身边坐下,郁夏看他头上湿漉漉的还揉了一把,接着把毛巾被拿来搁他腿上:“给你换了条新的枕巾,毛巾被也是崭新的,这还是头年高考成绩出来队上给我发的奖励,你今晚盖着可以骄傲一点。”

乔越闷笑一声:“我女朋友这么优秀,是该心怀感激。”

郁夏就捧着他的脸说:“花露水放那儿了,记得擦,要是擦了还受不了咱明儿个再去买蚊帐来挂……早点睡。”

乔越就跟个傻子似的,他点点头:“夏夏你也别耽搁了,早点睡。”

郁毛毛心碎一地,简直不敢相信阿姐眼里就只看到那“中分头特/务”,竟没关心她可爱的弟弟一句。

三叔嘀咕说他长得怪像电影里那特/务/头/子,还真说对了!

就是个坏家伙!

郁毛毛计划回头努力一把,夺回他姐的关注,不过他脸上还是笑嘻嘻的,调侃说:“越哥你跟我姐感情真好,比猛哥和大春儿姐好多了。”

郁夏才刚走出门口就听到这句,又探回头来训了郁毛毛一声:“别聊了,赶紧睡觉。”

这一晚,乔越有点失眠,他前半夜都是兴奋过去的,只要想到自己人在夏夏家里,睡她的床,盖她的被子,那滋味儿别提有多棒了!

最初的兴奋过去之后,他又想了想自己这一天的表现,乔越摸着胸口说他努力了,就是不知道郁家人咋看他。奶奶应该挺喜欢他的,他和奶奶聊得很好。夏夏这个妈……瞧着有点面儿啊。

往常乔越总嫌齐女士管太宽烦人,今儿个看了夏夏妈,他感觉齐女士也挺好,虽然爱唠叨,又管东管西管得厉害,总归心里有杆秤,没整出过糟心事。

真不是百十块钱的事,就怕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别说谁也不是巨富,就算真有万贯家财,那也是自个儿打拼来的,谁又欠谁了?

夏夏那个姐,他看着就不大本分,后头恐怕能搞出大事。

乔越就跟烙饼似的,他翻了好几次身才有点睡意。另一头郁爸郁妈也小声嘀咕到半夜。郁爸说他看着闺女这对象不错,是城里人,却不像队上那些知青到乡下就自觉高人一等。

“小越教养挺好,没见他嫌弃咱家,也没见他看不起谁,和咱们老农民都能聊到一块儿。你看白天的时候,妈拉着他说得多高兴。”郁爸不太会夸人,就说二闺女眼神好,小伙子非常优秀。

郁妈也觉得不错:“就是太优秀点,我这心里不踏实,她爸你说人家条件这么好,能同二妹结婚?”

在郁爸心里,你说郁春不好他承认,大闺女是不好,可二闺女哪样比人差了?郁夏等于说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功,配谁配不得?听着这话刺儿,想着闺女和未来女婿都在家里,也不能就这么炒起来,他往床上一躺:“人家处的好好的,你瞎着什么急?行了别说了,咱睡,明天还有明天的事。”

郁妈吹了油灯跟上床来,她胡思乱想着,就听见自家男人翻过身来说:“对了,还有大妹。她今儿个闹那一出我都脸红,要不是小越看着,我当时就要让她滚蛋,你回头记得说说她,能说通最好,要是说不通以后有事没事别找她来。她犟着要去做什么买卖,也不许支持她!我倒要看看陈素芳是不是傻子,能不能让她哄得掏钱出来。”

“……这都好几个月了,大妹也知道错了,他爸你咋还在记仇?”

听自家男人这么说,郁妈慌都慌死了。

啥叫有事没事别找她来?这闺女就不管了?

她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回话,还伸手推了推,郁爸翻身坐起来,压低声音斥道:“你想想她今儿个说的话做的事,二妹领着对象回家来,她做那副样子给谁看?”

“那不是因为当初她结婚,咱家啥也没出?今儿个妈还给小越塞了红包呢,阿猛啥也没有。”

郁爸看郁妈的眼神都不对了:“你是这么想的?你咋不想想二妹给家里添了多少东西?给咱塞了多少钱?他对象提的啥玩意儿上门?刚才吃过夜饭,二妹领着小越出去了,我把小越提来的东西拿给三弟看,三弟说了,这每一样都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你去百货商店也寻不来这么好的货,谁家都没有这么贵重的上门礼。咱妈那红包能值多少?还不就是个意思。要是连意思都不意思,你让人家心里咋想?”

郁妈脸上也臊得厉害:“我不是说咱妈给错了,我就是觉得对阿猛过意不去。”

“你看你把大妹惯成啥样,惯坏了给她嫁到老高家去,那是挺对不起人。”

郁妈还要说,郁爸最后说了一句:“别人不知道,我知道,你前头进城去买了东西偷偷塞给大妹,她今天穿的那条裙子是你买的?你还嫌没补贴够?”

这一晚是美得美愁的愁,当然多数人是羡慕。

要说几乎整夜没睡着的也就郁妈和郁春。

郁妈不明白,郁春是做错了,可咋说都是一家人,咋的就能丢下她不管?

至于郁春,她倒是没想娘家妈,她把到手的钱数了一遍,然后一把拍到高猛面前。就那意思,钱筹到了,咱说好的有钱你就跟我进城。

后头两天,郁夏领着乔越将生产队里里外外转了一遍,不仅带他去看了家里勤勤恳恳的老母鸡,还带他去后山散步,去河边的青草地上坐下吹风,去情侣们最爱钻的小树林。

也就是这段经历让乔越彻彻底底明白了,明白他女朋友有多讨喜。撸猫算个啥?她回家来母鸡照撸不误,还有王家院子那只神气的大公鸡,就爱在夏夏脚边打转,还喜欢用仇视的眼神盯着他。

突然领悟到全世界都在和他抢对象……

嗨呀,好气啊。

眼看着田里的稻穗越发饱满,都沉甸甸的压弯了腰,队长最后一次分配工作,准备收割。这活儿郁夏是真没干过,她帮不上忙,就特地走了趟高家借他家自行车,让乔越载她进了趟县城。

她想称两斤绿豆给郁爸郁妈熬汤喝。还准备割点肉,秋收辛苦,没点油水真顶不住。

先前不太忙的时候,郁夏一进灶间,郁妈就把她往外赶,让她陪乔越去。如今全公社都在抢收,郁妈把外头的活忙完回家来一看,绿豆汤已经放凉了,喝着正好,饭菜也要出锅。

乔越才知道郁夏的手艺是怎么练出来的,她烧的菜很好吃,煮的臊子面味道也赞,这都是烧着柴火灶磨出来的。大热天要守在灶台前还真是个辛苦活,一顿饭下来背上全得汗湿了,家里人回来就能吃到一口热菜,她这个烧菜得还得歇会儿才有胃口。

只是看着乔越就心疼,几次想帮忙结果都是越帮越忙。他从前没做过,别说生火,就连看火候都不会,他就只能陪在旁边同郁夏说说话,给她拧个帕子擦擦脸,拿个蒲扇给她扇风。

就这样郁夏还说不用,眼瞧着屋里没别人就冲他撒娇——

“我这儿炒着菜,这屋熏人,宝宝你出去等着。”

“也别光顾着给我打扇,给自个儿扇扇风。”

“我做习惯了,我不热的。”

“……”

信她才怪!

才擦了没多会儿又是一头的汗,这还不热?

乔越想劝她别做那么多,可想到她爸妈都在地里忙活,就连她弟也没闲着,话到嘴边也说不出口。

以前他没觉得自己那生活多幸福,不就是那样吗?也就是这回下乡,乔越才真正感受到农村讨生活多不容易。看别人顶着个大太阳出去劳作他也就是感慨一句,换成郁夏在这儿受罪,乔越真是心疼得不行。

“我看你都瘦了,夏夏你是不是瘦了?等回京以后我给你好生补补。”

“不然以后我冬天陪你回来?少待几天也没关系,冬天活少!”

“你这么辛苦,别人不疼我看了心疼。”

收割忙活了好多天,收回来之后还得铺到坝子上暴晒,将稻谷彻彻底底晒干,晒干之后就能分粮。

秋收之后是按照人头分,多出来的收进生产队的粮仓,保管到年末,年末才会发工分钱工分粮。

郁夏他们家从来只有两个大人下地,连定额都做不满,还会倒欠生产队的,年末分粮没他们份的,也就是因为这样,以前他家经常是饱半年饿半年,后来小叔当了工人,大伯家两个大儿子也长大了,兄弟几个互相帮衬着日子才好起来。而现在有郁夏补贴家里,补贴力度还不小,日子就更好过了。

这一年天公还是作美的,从收割到晒谷子这段时间日头一直很好,就下了一场雨。因为随时有人看着天候,瞧乌云一来立马通知全队,雨滴落下来之前就把稻谷收回仓里去,整个过程有惊无险。

稻谷彻底晒干,并且分到各家以后,郁家如约开了席,办了七八桌。乔越陪着郁夏去称瓜子称糖,又买了好多样果脯果干,他俩城里乡下一趟趟跑,用了两天将东西备齐。

这次的席面依然不错,油水很重,肉也上得足,别以为大热天就得吃点清淡的,对于一年四季都清淡的乡亲们来说,甭管天候咋样,有肉吃着就香。

妇女们聊得热闹,汉子们喝得起劲,哪怕有郁爷爷郁爸他们帮衬,乔越还是喝了两杯,他看着一点儿问题也没有,说话清清楚楚的,脸色也一如往常,郁夏看他耳朵通红,伸手一摸热乎得很,又叫了一声阿越,乔越听见以后回过头看她,看着看着就笑出一口大白牙,反手指着自己说:“是宝宝。”

郁夏让他在原处等,接着同阿爷打了个招呼说人喝醉了,牵着乔越就回屋去。

乔越在床边坐好,他眼也不眨盯着郁夏,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郁夏坐过去捏捏他耳朵,问咋的了?他就摇头。

“阿越你刚才吃点东西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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