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鹏道：“嗯，我记得立成做的饭味道确实不错。”“这丫头上午炖的鸡汤才好喝呢。”周母在旁边说道，把中间小灶瓦罐里装的鸡汤给端出来。09年，周立成所在的清河村，大部分人家都还是用的土灶，好一些的人家用的是外面买回来的煤气罐，里面的气用完后再去买。周立成家现在用的依旧是土灶，两边各一口大锅，中间一个小灶，农村很常见的土灶样式。鸡汤重新烧开了一次，因为食材经过处理的，所以味道不仅不会比中午差，还会更香更浓厚一些。周母一把瓦罐盖子揭开，周桂玉和陈飞鹏就忍不住齐齐道：“好香啊！”锅里这会儿正烧着下面条的水，周立成让周母和周桂玉他们先把鸡汤和蛋炒饭端出去吃，他和周莉亚把面条下好会端出来。周桂玉没同意，她以前在建筑队也是负责给工人做饭的。众口难调，工人多就难免有不合某人胃口的时候，因此周桂玉做饭也早做出了经验，手艺自然是不错的。周桂玉道：“下面条几分钟的事情，我和你小姨夫帮着调调汤料。”五个大碗依次在案台上排开，油盐酱醋花椒粉，爱吃辣椒油的等会儿自己加，所有调料放结束，舀上一勺热汤的鸡汤滚进去把调料打散打匀。这时候，锅里的面条也熟了。按各人分量依次把面条放进碗里，面条瞬间被汤汁没过，染了颜色。再把生菜放进去烫一烫，装进碗里，最后撒上葱花，一碗香喷喷、热乎乎的面条就完成了。简单又普通的做法，便是平常，只要调料放得合适得当，这样的家常面条吃起来滋味也是很不错的。如今加上浓香的鸡汤做汤底，所有食材都是处理过的，味道自然非同一般。等上了桌，每个人的面条碗旁边，还有一个小碗加小勺，金黄喷香的蛋炒饭放在中间，每人都能盛小半碗。陈飞鹏先吃了一口蛋炒饭，立即震惊地看了一眼周莉亚，两只手都竖起大拇指，“好吃！莉亚你这完全是酒店大厨的手艺啊。”周莉亚被夸得不好意思，又说了一次，“这都是我哥教得好。”陈飞鹏以为她客气，也不以为意。然后他又挑了面条吃，入口柔滑，吃起来却显筋道。再吃一口生菜，生菜叶子煮得刚好断生，叶片上吸满了混着鸡汤的汤汁，一口下去，满口的清甜浓香。然后再喝一口面汤，酸、麻、辣，一时间各种鲜香滋味充盈，好不享受！大拇指再次竖起来，陈飞鹏又夸了周莉亚一句，“太好吃了！”周桂玉的筷子也没停，一边往嘴里喂东西，一边唔唔点头地附和着陈飞鹏的话。从家里出事后，周桂玉的胃口一直就不好，胃已经不舒服快半个月了，像这样对食物的渴望与吃下肚的满足感，她已经好久没领略到了。陈飞鹏见她喜欢吃蛋炒饭，就把自己那一份给了她。有了美食的抚慰，周桂玉这会儿的心情很好，她笑眯眯道：“谢谢老公。”周母失笑，把自己的那份也给了周桂玉。以前周桂玉的脸有点肉呼呼的，如今却瘦的两颊都凹进去了，周桂玉时时想着她这一家子，她也心疼自己的妹子。周桂玉不客气地笑纳了，“谢谢姐。”周立成说：“小姨我这份还没动，也给你吧。”“不要了，你自己吃，你手受伤，多吃点。”饭桌上其乐融融，盘旋在两家头顶的阴霾，暂时被抛开了。吃罢饭，众人都懒洋洋的，一时间谁都不想动。只是周立成时不时会偷看周桂玉一眼，很快被周桂玉察觉，她看周立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道：“立成，你有什么事要跟小姨说吗？”其他人都好奇地看向了周立成。周立成面带犹豫，道：“小姨，要不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还不待周桂玉开口说不，周立成又说：“其实我昨晚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我梦到小姨你抱着个白胖的小孩，一直让那小孩喊我哥哥。”周桂玉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这种好像叫孕梦。”周母若有所思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做这种梦的会是立成，不过梦里只和你有关。我听说这种梦出现的结果好像还挺靠谱的。”她压低了一点声音问周桂玉，“你上次是什么时候？”周桂玉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小腹，她比谁都想要孩子。她知道周母在问什么，摇摇头，说：“姐，你知道我一向不准的，三四个月来一次，上一次都是两个月前了。”虽说梦什么的都是日思夜想，情绪的反射，更多的是无稽之谈，但陈飞鹏还是抱着一点不切实际的希望，殷切地看着周桂玉：“阿玉，要不明天我们还是去医院一趟？”周母也道：“还是去检查一下最好。”周桂玉虽然也很想，但她又担心，“万一没怀呢？”家里哪还有钱让他们浪费，都是一个掰成两个花。周立成提议道：“可以学电视里那样，先去镇上药店里买测孕纸。”周桂玉眼睛一亮，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个肯定不贵的。如果没怀，那就是他们空欢喜一场，但怀上，那就是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是彻彻底底的喜事了。作者有话要说：找个孕梦的借口，梦啥的我觉得这东西一直很玄乎，譬如我妈的日常娱乐就是打麻将，遇到什么发大水啊，梦里着火啊什么的，第二天准赢钱，如果逗小孩的时候，小孩忽然对她笑，她说也要赢钱，并且确实会赢钱，真的迷。我有好几次梦到打仗，在梦里面被日本鬼子追得到处跑，哇哇叫，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呢，因为我爸天天都看战争片。吃中饭时，电视里一片机枪扫射声，哒哒哒；吃晚饭时，电视里还是一片机枪扫射声，哒哒哒！我都被哒出心理阴影了……第6章清河村离小镇不远，骑自行车十五分钟就到了。因为抱着希望，所以眼看天都黑了，陈飞鹏却也等不得了，骑上周母的自行车就上小镇药店，买测孕纸去了。周桂玉坐立难安，在周母的陪伴下，好不容易等到陈飞鹏回来了，拿起测孕纸就想往厕所里跑。还是周母拦着她，“先看看说明。”测孕纸一般在月经迟来一周后就可以测试，不过周桂玉的生理期比较特殊，她从小生理期就是三四个月来一次，这还是调理过后的结果，所以她这个随时都可以。陈飞鹏说：“我问过店员了，说随时可以测，不过晨尿是最准的。”不过陈飞鹏买了好几个回来，现在周桂玉要测也是可以的。看完了说明，知道该怎么使用后，周桂玉就去了厕所，陈飞鹏跟了进去。大概三分钟后，厕所里传来陈飞鹏的大吼声，把守在外面的周母给吓了一大跳。“怎么样了？”周母紧张地提高声音，问道。然后陈飞鹏搀扶着周桂玉从厕所里出来了，两人神情激动，周桂玉更是不停流眼泪。陈飞鹏把测孕纸展示给周母看，激动道：“两条红线，阿玉怀了！”“真的？！”周母脸上一下子有了笑容，很为自己的妹妹和妹夫感到高兴。“我要做表姐了！”周莉亚高兴道，然后看着周立成，“哥你也要做表哥了！”“嗯。”周立成浅笑着点头。多年愿望得以实现，周桂玉很高兴，又怕是梦，红着眼睛说：“说不定不准呢，明早再测一次才行。”“对，明早再测一次。”陈飞鹏擦了擦眼角。虽是这么说，但大家都明白，结果基本已经准了，无非是在去医院检查确认之前，给自己吃一颗定心丸。周桂玉两口子心里挂着这事儿，晚上躺在床上时，都以为自己睡不着。尤其是周桂玉，近来心情抑郁，不止胃口不行，晚上也总是失眠。但很奇怪的时，以往在床上总是辗转反侧的她，今夜却是沾了枕头没一会儿，就被汹涌的睡意淹没了。这一觉直接到了天亮，与以往睡一觉醒来依旧昏沉无力的感觉不同，才睁眼的周桂玉觉得今天她的精神非常好，身体上的所有疲惫好像都被一扫而空，浑身充满了活力。旁边的陈飞鹏还在酣睡，看着丈夫眼下的黑眼圈和被眉峰挤出印迹的眉心，周桂玉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她也没叫醒陈飞鹏，自己轻手轻脚地起了床，出了房间。天色也刚亮，家里只有周立成和周母起来了。周母已经去了一趟菜园，砍了颗大叶芥菜回来，准备煮蔬菜稀饭。周立成正蹲在水井边洗菜叶，原本周母是不让他做的，周立成说他要锻炼左手的灵活度，周母就由他做去了。周母正在柴房里捡柴，看到周桂玉出来，忙走过去问道：“测了没？”周桂玉摇头，“正准备去。”周母说：“那我陪你进去。”说着周母就扶着周桂玉，小心翼翼的样子，弄得周桂玉很不好意思，“姐，都还没确定呢。”周母笑道：“小心一点没错的，老话不是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嘛。”两人拿着测孕纸一起去了厕所，不一会儿出来，脸上都挂着喜色，周桂玉眉间的最后一点忐忑也终于消失。正好陈飞鹏也起了，正急匆匆地从房里出来，看到周桂玉后呼出一口气，见周桂玉眼里含笑，不确定道：“测了？几条红线？”周桂玉也不逗他，笑着说：“两条。”相比昨天激动得大吼，今天的陈飞鹏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原地转了一圈，手握成拳头狠狠地挥舞了两下。周母体贴地把空间留给这两口子，搂着柴火进了厨房，周立成端着洗好的芥菜过去，对周桂玉笑道：“小姨、小姨夫，恭喜你们，要做爸爸妈妈了。”陈飞鹏把周立成手中的菜盆接过去，感激道：“多亏你提醒，若不是你我和你小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觉，若是期间发生什么……后悔莫及也无用了。”周桂玉显然也想到这一点，昨晚之前，她因为情绪日益消沉，身体越变越差，若真的在不知不觉间失去这个孩子，那个打击她一定承受不起。她郑重道：“立成，小姨谢谢你周立成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能帮到你们我是很高兴的。”陈飞鹏笑道：“对，不说这些客套话了。”他让周桂玉安心坐着，他去厨房里帮着做早饭。“去吧。”周桂玉说。等到客厅里只剩她一个人后，身边顿时安静了下来。以前若身处这样的环境，周桂玉就会忍不住东想西想，然后陷在各种消沉的情绪当中，但如今许是生活再次有了盼头，这会儿她心里满满当当都是与孩子有关的美好憧憬，那些过往的磨难阴影，不知不觉的就消失了。现在的她眼神明亮，消瘦的脸颊上也有了一丝红润。厨房里头，虽然只是煮个稀饭，却也是一副忙得热火朝天的架式。陈飞鹏觉得自己今天浑身充满了干劲儿，切个菜叶都切出了气震山河的气势。周母在旁看着，只以为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但在周立成眼里，陈飞鹏这模样诚然确实有这一部分的原因，但更多是因为昨天的那一顿晚饭。人们进食，除了对美食渴望的食欲在作祟，更多的是为了给身体运转补充需要的营养。而还有很多人会通过食补养生，在食补的过程中，他们所选的食材往往是经过十分合理、精心的搭配，也很注重烹饪手法。一般的食补更偏重某一个特定的功效，是有侧重面的。但不管他们怎么精心搭配、小心烹饪，或者如何侧重调理方面，做出来的成品里，食材里的杂质是一成不变的。但被周立成用心火处理过的食材，杂质减少了，食材本身蕴含的功效就被大大地展现了出来。原本只有一分补的食材，变成了三分补，吃三次才能体现的效果在他这里吃一次就能实现，效果自然好。并且，因为吃下去的杂质少了，所以真正表现出来的效果，其实不止三分。周立成处理了菜，周母搂了柴，剩下的程序都是陈飞鹏做的。今天这顿早饭就是很普通的农家蔬菜稀饭。米先下锅，多加水，烧开后把火转小，让它接着慢慢地煮，时而拿勺子在锅中搅动几下以防底部粘锅，一直煮到米汁开始变浓稠。这个时候米粒都已经开花，浓稠的米汁表层浮着一层淡淡的油光，然后把切好的芥菜放下去，再放一点猪油和盐进去，接着煮。今天周立成只处理了大叶芥菜，却是整锅稀饭的点睛之笔。当菜叶下锅一分钟后，油脂与青菜的味道便开始在锅中凝聚、交汇，迅速形成一股神奇异香，然后散发开来，将他们尚在沉睡的胃唤醒。最后起床的周莉亚一边刷着牙，一边凑到厨房门口，不时翕动鼻翼，盯着锅的眼中满是渴望。几分钟后，蔬菜稀饭煮好了，全部装到汤盆里，先端上桌凉一会儿。然后，陈飞鹏找到放在案台角落的泡菜坛子，从里面抓了几根用大叶芥菜的菜梗制成的泡菜，利索地切成小方丁。因为当初在泡菜时，坛子里已经加入了生姜、蒜头、小米椒以及煮过的花椒，因此什么调料都不用加，装入碗里就是一道酸辣爽口的开胃小菜。饭桌上，陈飞鹏先喝了一口稀饭，神情十分满足，他感叹道：“阿姐你们家的这个芥菜什么品种啊，感觉比我家种的好吃。”周桂玉附和道：“是啊，昨天的生菜吃起来感觉也比我家的味道好很多。”周母笑道，对周桂玉道：“你忘了，我家里的这些菜种还是你给我的。”“好像是哦。”周桂玉也想起来了，建筑队做不下去后，周母也不得不重新找工作，她完全没有时间去逛街买菜种这些，都是周桂玉给自己买的时候 ，连她的一起买了再送过来。“那你是怎么种的？”周桂玉不解道，“都是一样的菜种啊，怎么味道差这么大。”“就和平常一样的种法。”周母也不是很明白，事实上她忙着在外面挣钱，只能留出很少的时间来兼顾家里，家里的这些菜在成长期间，她去看的次数也很少，只有在需要加肥浇水的时候去转转，里面的野草都很少清理。周立成在旁不出声，默默地看着小姨和母亲纠结。吃过饭后，周桂玉夫妇俩就准备去县城了，周母原本也说去，周桂玉说不用，昨天已经耽误了她不少时间。这时候，换了一条裤子的周立成从房间里走出来，他一边让周莉亚帮他穿外套，一边说：“妈和莉亚都跟着一起去，我也去。”周桂玉不赞成地看周立成一眼，说：“有你小姨夫陪着，哪用你们跟着跑一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