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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1 / 1)

宋迎身上盖了件薄毯,眼睛覆着绸缎,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我睡着了,什么都听不见。”“……”嘤。于是接下来的路上,杀猪般的叫声不绝于耳。晚上的时候,宋迎给徐凤林送去了药膏。回来,谢还躺在床上看话本,十分入神。宋迎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打得有点狠。”谢还翻了个页:“不狠他不长记性。以为亡灵海那地方是小河小滩呢?掉鱼肚子里有的他哭。别担心,涂了那药膏,明天就活蹦乱跳了。”宋迎应了声,凑过去躺下了,困得不行:“我先睡了。”谢还也放下了书,灯火倏然熄灭。他搂住宋迎,在如水的发丝间蹭了蹭,道:“唐丫,你打算怎么办?”“抓了交给道盟,用不着我操心。”他也不想去操那个心。“你不心疼?不给她求情?”宋迎眯起眼:“你想让我给她求情?”“当然不。就是觉得,你以前那么宠着她,一般人遇上这种事,总是有些私心的。不过,师尊一向公正分明。”宋迎:“也不是一直公正分明。”“嗯?”他手指在谢还心口慢慢画着圈圈,道:“之前跟你说过,我也给你留了遗物的。”环外腰间的手微不可察地紧了紧。宋迎道:“当时写了遗嘱,把剑宗位传给你。重生后我一直以为是徐文引觉得这事荒唐,所以没有执行,但最近试探了方应觉几次,他们好像对这道遗嘱毫不知情……怎么了?”谢还已然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声音里明显有些激动:“剑宗,传给我?”“嗯。”宋迎的指尖在他眉间轻抚着,敛眸,“你是我唯一的弟子,也是我心里剑宗最合适的传人,不管你修魔还是修道,我都是喜欢你这个徒儿的。”身上人传来轻微的颤栗,谢还把他抱紧了,在那柔润唇上重重咬了一下:“糊涂。倘若徐文引真的按照遗嘱让我继承剑宗,你一世英名可全毁了。”“你就当我老糊涂了吧。”宋迎笑,“我不后悔。”☆、亡灵海驶入深海后,航行就变得漫长起来。海上除了水便是水,一眼望去蓝湛湛的一片,容易让人产生永远也到不了边际的茫然感。才半个月不到,徐凤林就觉得自己无聊得快发霉了。要不是想亲眼看唐灵赋落网,他也不愿去这么凶险的地方,还挨了师父一顿打。灵舟昨夜就到达了亡灵海地界,暂时还没碰上什么大风大浪。天上秋阳高照,海平面上一片宁静,徐凤林在甲板上温习新学的招式。过了半炷香,忽然听见行船的船手大叫一声:“不好!暴风雨来了!小仙君快进舱躲好!”甲板上顿时一阵忙乱,弄帆的弄帆,掌舵的掌舵。徐凤林往海上看去,只看见遥遥天际有一丝毛线粗的黑色,像是一抹浓云。他道:“那么小一块,不至于吧。”那几个船夫可都是经验老道的老手,只催促他往屋里躲:“再不躲,等会儿风把你掀到海里去,可别哇哇哭!”徐凤林还想再说话,余光却见先前那一线黑云,眨眼间瞬息而至,鬼魅般朝灵舟逼近,黑压压的几乎占了半边天幕。与此同时,狂风大作,浪涛怒号,方圆的海面迅速晦暗起来。他目瞪口呆。这什么鬼天气!不等他反应,衣服领子已经被人提起来,谢还拎着他往屋里走:“不听话,还想挨打?”徐凤林:“师尊!我从没见过这种云,太快了!这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样子吗,好刺激啊!”谢还微笑:“想要更刺激的吗?”徐凤林:“想……不!一点都不想!暴风雨太可怕了,我吓得要死!”外面很快传来急促的落雨声。谢还把门窗关严了,屋里顿时一片昏暗。灵舟剧烈颠簸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摇晃。一剪烛光荧荧抖开。宋迎拿着烛台放到徐凤林身边的桌子上:“别怕,灵舟遇到风雨会主动结界。”徐凤林可没在怕,还想透过门缝往外瞅。宋迎道:“这才刚进亡灵海的范围,就这么大的风浪,也不知道灵舟能不能撑到抵达小岛。”如今灵气越发稀薄,灵舟全是依靠灵石来运转,灵石消耗一个就少一个,平时还好,到了这个时候,消耗的速度堪称惊人。这次他们出行,带了凤麟宗灵石库里近十分之一的灵石,若不是灵舟负荷有限,方应觉恨不能把整个仓库都搬到船上供他们使用。谢还道:“别担心,倘若不够,到时也可以用剑来撑一撑。”灵剑可以吸附储存天地灵气,越好的剑,越是强大,他和宋迎的佩剑都是剑中上品,抵挡个三两天不成问题。进入亡灵海的第三天,风雨越来越猛烈,雷电也越来越密集,天空是深紫色的,海面一片漆黑,不见光亮,整片海域犹如地狱。灵石为了维持结界迅速消耗殆尽,结界若隐若现,已然支撑不住。还不等谢还祭出佩剑来续灵力,一道巨大闪电眨眼间劈下来。灵舟顿时被砍成两半。落水时,徐凤林因不会御剑被海水冲远,谢还把宋迎安置到逃生小船上之后,立刻御剑去找徐凤林。宋迎则用风月剑撑出结界,保护船只继续航行。两天后,船只总算驶入亡灵海中心,已经能远远看见岛屿的轮廓。这里虽处于中心,却十分稀奇地晴空万里,阳光普照。水也和外面的蓝不一样,晶莹剔透,毫无杂质,像一块巨大的宝石,在日光下闪着波光。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位船夫问道:“仙君!我们现在靠岸吗?”宋迎坐在小船中央,指尖捏出一只青鸟,扑棱着翅膀飞远。那日谢还去追徐凤林,便失去了音信,宋迎尝试着用了无数办法,都联系不到他,只能结出青鸟去茫茫大海上昼夜不息地寻他。“仙君?”船夫见他失神,提高声音又喊了一声。宋迎这才恍然抬起头:“到了吗?”“马上到了,咱们靠岸?”“嗯。”离岛屿越近,海水越浅。小船最终慢悠悠地搁浅在一片白沙上,停稳了。水光明晃晃的投在脸上,宋迎没动身,他还在等那只青鸟的消息。船夫们累得不轻,喊了他一声,便涉水上岸,找了个一片浓荫,四仰八叉地躺开了。“哎,要不是凤麟宗出了我半年才能挣的钱,我才不来干这趟苦活儿,差点丢了小命。也不知能不能回去……老婆孩子都等着我呢。”“都一样,拿命养家糊口。还好咱们跟着这仙君,有他结界护着,不然这会儿恐怕都从鱼肚子里拉出来了!那走散的两位,也不知道是生是死……”“看那仙君魂不守舍的样子,估计是没找到人。”宋迎将他们的话听在耳朵里,微微皱眉,旋即起身,踏在湛蓝水面,往岸上走去。那几个船夫见他动身,正要坐起,宋迎道:“我去打探一番,你们在此等候。”只一瞬,玄青道袍便隐入苍翠林间。这里他来过一次,宋迎凭着不多的记忆,很快找到一条小路。这么多年,岛上几乎没有变化,连路边的枣子树都还是原来的模样。岛上聚居着不少村落,零星地分散在河滩山谷间,宋迎心中估算,唐灵赋很有可能回到了当初她居住的小村庄。那村子离此处不远,沿着这小路一直走就是了。村子上空炊烟袅袅,正是午饭的时间。挨着村口槐树的一户人家里传来女子哼唱的声音:“琉璃酒、青羊樽,捞来鲤鱼祭……”歌声戛然而止。宋迎抬眼,隔着矮矮篱笆墙淡淡望了过去。唐灵赋手里的水瓢洒在地上,沾湿粗布麻裙的一角。她脸色苍白,身后屋门口,颤巍巍走出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婆,腰背佝偻,双眼虽然睁着,瞳孔处却一片白雾,显然已经看不清什么了。她往唐灵赋这边转过头,摸索着走过去:“丫丫,怎么了?摔倒了?伤到没有啊?”“没事,瓢子掉了,你回屋里去。”她将老太太送进屋里,再出来的时候,神色全然不似刚才那般轻松自在,看着宋迎微微勾起唇角,又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义父来得可真快。”宋迎在那小木屋的门口扫了一眼,还能听见老太太找东西的喃喃声。他道:“她还活着。”唐灵赋微笑:“是啊,比义父还要命长呢。不过也活不了多久了。”当年宋迎去了一趟海外,返程的时候船只遇到风浪,被卷进亡灵海海域,误打误撞,船只在经历狂风暴雨之后,停靠在了这片小岛。他就是这里遇到了唐灵赋。那时就是这个老太太养着她,后来唐灵赋求自己带她离开,宋迎本想带着这老太一起,老太不愿意离开故土,就让唐灵赋跟他走了。唐灵赋的话引起了宋迎的极度不适。他蹙眉,凝视着她。唐灵赋笑道:“别这么看着我,义父,你也知道邪修都是些忘恩负义、凉薄寡情的人,老天给了我这样的根骨,我也没办法呀。”宋迎道:“魔修亦天性嗜杀,我却从未见过白炼谢还杀人,是你自己阴狠毒辣,从不克制,关上天何事。”唐灵赋挑眉,“义父好不天真。白炼和谢还,他们不杀人,那是因为找到了能让自己心甘情愿克制的人,我呢?我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拜到他手下做弟子,却被他百般厌恶,被他送去惩戒司洗精伐髓……义父,你知道洗精伐髓有多痛吗?”“你邪性大发,良心泯灭,淳如把你送去洗精伐髓,是留你一条后路。他完全可以一剑杀了你。”“那又如何?不过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能杀我罢了。”宋迎沉默良久,忽然气笑了:“我今日才知,原来你如此多疑,任凭别人一颗真心对你,你也能找出诸多理由防备猜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呀义父。我不相信这世上有人会对我好,因为我是邪修。”“自甘堕落,反以为荣,多说无益。”话落,风月剑铮然出鞘。唐灵赋知道自己跑不了,也没有反抗的意思,闭上眼,任凭宋迎来取性命。宋迎眉心一动,风月化作一道白光,将她捆住。唐灵赋睁开眼:“你不杀我?”“我只来抓你归案,一切由道盟处置。”他转身踏上来路,唐灵赋被风月剑牵引着,磕磕绊绊极不情愿地跟了上去。一边走,唐灵赋一边笑:“义父自己来的?谢还呢?他竟没有跟来?”宋迎懒得同她多说。唐灵赋毫不在意被他冷落,仍是笑盈盈的:“我算算……你们来时遇到了风暴,走散了,是不是?”仍是一片沉默。她转而叹息一声:“哎,真是可惜。”宋迎脚步一顿,回头看她。唐灵赋笑道:“可惜你等不到他了。因为他已经死了,就在今早。”☆、遗书宋迎冷冷看着她。唐灵赋浑然不觉似的,一脸纯真道:“不然,你的青鸟怎么会找不到他?不过也有个好消息,徐文引那儿子还活着。这样你有没有开心一点?”宋迎转身继续走。唐灵赋还在喋喋不休:“谢还啊,这个人真是太容易满足了。他爱慕你,却只要能每天见到你就很开心。叫我说,喜欢一个人,不就该把他攥在掌心,让他眼里只有自己,只听自己的话才足够吗?你看,邓素生前再如何清高,死后不还是唯我是从,杀人无数?”道袍中的手蓦然握起。风月剑如一尾毒蛇,将唐灵赋愈缠愈紧。唐灵赋顿时被勒得话都连不起来:“怎么……戳到你的痛处了……死了、就是死了……你杀了我,谢朝辞也是死了!嗯……”唐灵赋被风月剑绞得在地上打滚,宋迎抬手扶住路旁一棵枣树,猛地咳嗽起来。风月剑仿佛失去力量,陡然松弛,虚虚捆在唐灵赋身上。没有了痛楚,她桀桀笑起来:“鸳鸯眷侣?笑话!师徒之间怎能交合,何况你们两个还是男人!你们这是背德!乱|伦!禁|断!传出去,是整个仙门的笑柄!义父,你该庆幸呀,谢朝辞死了,就没人能牵绊住你,来日,你证得大道,飞升仙界,难道不比和他谈情说爱强上百倍?”她径自说着,越发嚣张。宋迎扶着枣树紧闭双眼,手指在树干上抓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心腔里的血仿佛被狠狠堵住无处发泄,直往喉咙里涌。他抬起手指,捏了个诀。唐灵赋便觉喉咙被卡住一般,再也发不出声音。她被禁言了。宋迎没有回头,银纹广袖在唇间抹了一把,颓然落下几滴猩红的血珠。便听他声音沙哑:“大道有何可求,你高看我了。”回到岸边时,宋迎将唐灵赋捆在了树下,然后挑了个干净地方,闭目调息。几个船夫离唐灵赋远远的,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喉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宋迎终于忍不住咳出一口血,眼前一晃,黑了下来。“哎!那仙君是不是晕过去了!”“快过去看看!”船夫们跑过去,果然见宋迎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唇边还沾着血迹。正要把他扶起,天边一道星芒急速落下,看到宋迎,谢还立刻把手里的徐凤林扔到一边,上前将人抱起:“师尊,师尊。”他风尘仆仆而来,身上大氅早就不见,一身深紫轻衣上有雷电烧过的痕迹,满布伤口的手将宋迎额前的碎发拂到一旁,搭上脉搏探了探,发现宋迎气血逆冲,心脉阻塞,当即沉声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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