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29章(1 / 1)

只能无头苍蝇般乱撞乱走。走着走着,脚下便越来越软,似踩在千层厚的棉絮上,眼前也愈发模糊。这么下去死了也到不了凤麟宗。宋迎浑浑噩噩地在一棵树下坐下了,想了想,还是决定铤而走险。他抬手准备灵气结一只青鸟,让它去找谢还。灵气散如尘沙,结了几次,都失败了。宋迎忍住喉间血腥,视线越来越昏暗,手也软得像没了骨头。他本打算再结一次,眼前忽然劲风一掠,一阵异香便扑面而来。宋迎有气无力地笑了:“你怎么找到我的。”谢朝辞把人抱起了,沉着脸道:“你出去太久,出来问,一个小贩说你往这边来了。”他在凤麟宗左等右等,估计着宋迎该回来了,可不见人,便下山找人,找到这里,又到处黑漆漆的,若不是宋迎的灵力被他感知到了,他恐怕只会越找越远。谢还探了下他的灵脉,心中已经有数:“海外的毒。”宋迎迷迷糊糊道:“海外的,有解吗。”“有,但要去海市。”“海市太远了,我恐怕活不到那时。谢还,那个黑斗笠----”“有什么话,好了再说。”谢朝辞抱着人御剑而起,流星般从夜空中掠过,指节狠狠攥紧了宋迎的衣裳,红着眼道:“你若再敢弃我而去……”怀里的人已经陷入了沉睡。那是一张极安静的睡颜,月色倒洒,似笼上一层白光。清隽又温润的五官,长而卷的睫毛,素净又年轻。天风拂起长发,在谢还脸颊若即若离的撩拨着。一想到这躯体里是他求而不得的那人的灵魂,便魔心四起。那深藏在骨子里的暴戾和偏执、阴鸷和占有,一切恶的情绪就决堤般冲荡着他的理智。谢朝辞蓦地把人抱紧了,手指撬开那张淡红的薄唇,喂下去几颗续命的灵丹。然后又不受控制般,近乎施虐地捏住了宋迎的下颌。想狠狠地吻他,侵占他,撕裂他。看着他,手便由宋迎的脖子缓缓向下,探入了衣襟。细腻又稚嫩的触感传上指尖,一股异感便从后脊直冲大脑,呼吸陡然加重。此时看着宋迎的目光,俨然染上了一层极为浓重的欲|色。越是怕失去,越是想占有。越是飘摇不定,就越想把他撕碎了揉进骨血里,叫他永生永世都不能再离开自己。“啪嗒----”一个小小的木盒从宋迎的衣襟处掉了出来。谢还的手一顿。这声音让他如闻钟罄,恶念执念都倏然散去。谢朝辞缓缓抽出手,然后给了自己一个极响亮的耳光。灵台清明。他默然,拾起了盒子。打开,借着月光看去,是一支竹簪。☆、死后生前簪子的款式很素,分不出是男用还是女用。但这盒子小巧精致,想来是要送人的。先前就送了那徐凤林一把剑,这东西不知道又是要送给哪个师弟师妹。这么一想,谢朝辞默默扣上盒子,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把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广袖。#宋迎醒来时,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他躺的这张床极大,睡五六个人都不成问题,被褥又软又轻,还有一股淡淡的烟草香。是谢还身上的味道。四下里除了低调奢侈的家具,便是做阻隔用的重重淡青色纱幕,有清凉的微风从帘间偷偷钻进来。宋迎活动了两下脖子,探了一下灵脉,谢还诚不欺他,毒已经解了。撩开重纱,大概走了七八步,纱帘才彻底走完,视线尽头,是一扇雕花纱门。推开门,原来是上一次待过的书房。没想到这书房和谢还的寝室是连着的。谢还并不在这里,宋迎被门槛绊了一下,随手一扶,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一道暗门倏然开启。“嗯?”他往里瞅了一眼,一条旋转而下的幽深石阶,两侧墙壁上是长明的鲛珠。有些眼熟。好像是上次他换脉时待过的那个地方。他沿着阶梯走了下去:“谢还?你在吗。”昏暗的地下无人回答,只有空洞的回音。走到底,白茫茫一片,寒气噬骨,是那个冰池没错了。但谢还不在。既然不在,宋迎转身就想走。可忽然间,他又不小心瞥到了寒雾中的那个人影。宋迎脚尖一点,跃上石台。上次谢还说这是具尸体,他倒有些好奇,能让谢还不惜建造这样一座冰池保着的,会是什----宋迎蓦然睁大了眼。薄绸般的雾气里,这尸体覆着一层寒霜,一袭玄青银纹的道袍,双手交握身前,神态安详,仿佛只是个睡着了的活人。但宋迎险些吐出一口老血。这模样这身段,还能是谁。他生前在这壳子里活了四十多年,没想到死了居然没能入土为安,被谢还藏在了这里。干什么?他有点猜不懂谢还的心思了。这是为了方便鞭尸?还是方便缅怀?“……”怪不得凤麟宗和谢还不共戴天,他抢了他们宗师的尸体,对凤麟宗来说简直奇耻大辱,能不气吗!宋迎又走近了些,发现“自己”左侧有一个剑匣,正是谢还花了大价钱在吉光阁上赎回来的那只。打开来,里面躺着一把略出鞘的剑。生前他送给谢还的佩剑。没有一个是他不眼熟的!怪了,谢朝辞藏尸姑且可以说得过去,无非爱恨两个字。可他把自己佩剑放他尸体旁边干什么?物归原主?祭奠故人?怪不得自从他重生,就没见过这把剑,宋迎还以为谢朝辞看着生气给扔了呢。再细看,又发现那露出鞘的一端刻着三个小字。生前谢还一直没给他这剑取名,宋迎只当他没想出好名字或者不喜欢,也就没管过,谢还被他逐出宗后,就更不知道了。如今,这剑竟已有了名字么。还待再看,石台上忽然腾起一道血色森森的阵轮。这阵轮以血画就,散发红光,把整个暗室映得如坠地狱,宋迎心中惊疑不定,这阵法似乎有几分邪气。雾气被阴风卷开,阵法的模样越发明显,宋迎在几个阵脚处看过,目光落在自己的尸身上,顿时五味杂陈。这个阵他认得,前几日还在《邪修禁术秘录》中看到过。鲜血为媒,逆转天道,召回逝者神魂。施法极简单,只需有亡者生辰八字,施以精纯灵力,拿自身的命元和修为来换死者的新生。灵力需以灵脉净化提炼,精魄又需施术者本人提供,所以招魂术对施术者的灵脉损伤极大,且极度耗损神魂。宋迎明白了什么。他为何会重生,谢还的身体又为何阴虚体寒,灵脉破裂。而且这阵轮的血迹一层叠着一层,深入石纹中,已经不知施展过多少次。他又惊又怒,恰巧识海中不远处渐渐传来脚步声。宋迎气冲冲地离开暗室,正撞见推门而入的谢还,他上去掐住了他的衣领,眼睛红得可怕:“你疯了不要命了!”被他冷不丁按在门上,谢还微微皱眉,抬眼看到大开的暗室门,心里已经明白了。他看着宋迎:“刚开始那几年,的确是疯了。着了魔一般,拼命地为他招魂。”衣襟上的力道蓦然加重,谢还闭上了眼,“他是我的师尊,可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有很多话还没来得及说,他就死了。”“不惜拿命来换,就为了和他说几句话?你大可以到他灵前----”“灵前?不,”谢朝辞静静地摇了摇头,“他听不到。有些话,我想亲口告诉他。”宋迎眼眶发红,眸子湿润,说不出话来。谢还的目光安静极了,仿佛再大的事也掀不起波澜,可这样的注视下,他又捕捉到了一种异样的情绪。那静谧的深处,阴暗而炽热,隐忍又躁动,宋迎看不透他的心思,索性松开了手,转过身去。谢朝辞道:“你何故生气。”宋迎没说话。他又走近一点,“我现在身体不也----”话未落,白影一闪,眼前一黑。宋迎以谢还来不及防备的速度一掌砍晕了他。他把人扛起来丢到床上,终于不用再装弱小可怜,露出了锋芒的气势,面色阴沉,按住了谢还的手腕。他用了追溯术。追溯到,十年前,他死去的时候。#“这宋长留也太短命了,所有剑宗哪个不是活到一百多岁,他怎么才四十出头就死了?”“人各有命嘛,老天就给了他四十年,还能求一百年?不过他这一死,剑宗嫡系的传人可没了。”“可惜!要不是那谢朝辞好好的放着正路不走,堕入魔道,剑宗就是他了。他现在好像也没什么动静了,干什么去了?当初被宋长留逐出宗门的时候闹得人尽皆知,现在屁都没有了。”“谁知道?他被逐,整个仙门谁还容得下他,估计逃去海外了吧?也是他自己自甘堕落,怨谁?可惜了剑宗一脉,就这么断了。”“真断了啊,千年的一系,说断就断,虽说宋长留都死了六天了,我还觉得跟做梦似的,不敢相信。”“嘿,都是命,喝酒喝酒。”小青山脚下,青山镇,白云间酒楼里熙熙攘攘,修士满座。宋迎的死讯传遍仙门,许多宗门过来参加葬礼,这一批因为山高路远,到了今日才抵达小青山。在酒楼略一休息,修士们便相继上山去了。夜色渐深,酒楼里只剩老板美滋滋打算盘的声音,他眼也不抬,吩咐已经清闲下来的小二:“刘三儿,差不多了就打烊吧!今天早点睡,给你加十个铜板!”刘三道:“掌柜,二楼还有个客人没走呢。刚才上去问他什么时候走,就闷头喝酒,也不说话,多问两句还跟我瞪眼,阴森森的真吓人。要不您上去看看?”老板抬头看了眼楼上:“八成是喝醉了,瞧着是修士吗?”刘三撇了撇嘴:“说像吧,这人穿得破破烂烂,胡子拉碴的,说不像,他又抱着个剑匣不撒手。”“多半是个落魄散修,喝了多少酒了?”“傍晚来的,就这么一个时辰,喝了快一坛了,掌柜的,您还是上去说说吧,万一他喝出个好歹来,这儿就在凤麟宗脚下,这么多仙门都来了,岂不败坏我们酒楼名声。”掌柜的眯眼一盘算,所言极是,于是道:“走,上去看看。”二楼多是隔开来的雅间,那位喝酒的客人在靠窗的位置,果如小二所言,已经烂醉如泥,神智昏昏。掌柜的上前敲了敲桌子:“客人,天色不早了,小店要打烊了,您什么时候把账结了?”这人浑浑噩噩地抬起头,风尘仆仆,脸色灰败,喃喃道:“他死了……宋迎,死了。”掌柜道:“生老病死都是常事,别想不开,宋仙师这般人物,死了也是流芳千古的----你这钱包在哪儿?”他醉醺醺道:“我、没钱……”“嘿,我就知道是这样。”掌柜的还算讲理,没吹胡子瞪眼,照着这人打量一遍,发现他全身上下没一件值钱东西,就这剑匣看着还不错。遂道:“那你用这剑匣抵钱吧,我再贴你十个铜板,怎么样?”“这是师尊给我的,谁也别想抢……”他忽然站起,抱着剑匣踉跄几步,往楼下走去。“唉唉!剑匣不给,那你有别的也行啊,白吃白喝我可上报凤麟宗了啊!”店小二也急忙拦住他:“嚯,一股鱼腥味!这人不是从海外坐渔船偷渡来的吧!”那人置若罔闻,以为这店小二是要抢他的剑匣,抬手便打了一掌,店小二一个肉体凡胎哪里经得起这种摧折,身子棉絮般飞起,撞在桌椅间,当场昏迷不醒。掌柜的心惊胆战,跑下楼去大喊:“杀人了杀人了!”这时外面都是出来逛夜市的男女老少,听见这声呼喊,都往酒楼门前看去。这醉汉不是别人,正是谢还。他从酒楼出来,喃喃着“我没杀人”,又喃喃着“宋迎死了”,整个人极度恍惚,跌跌撞撞。恰逢凤麟宗弟子下山巡夜,听见这边动静,急急赶了过来。几个白衣少年将他团团围在闹市中央,道:“何人犯事!跟我们回凤麟宗!”“凤麟宗……对,我要去凤麟宗见师尊……师尊……”那几个少年见他要跑,纷纷祭出法器,企图擒他。然而谢还脚尖一点,劲风从那褴褛的衣衫里爆开,几人竟都被他掀翻在地。“这是什么人,修为竟如此厉害!”一个少年惊诧不已。“许是避世的散修,先追上再说,致清,你赶紧通知师父。”“我看不必了,他似乎往咱们凤麟宗去了。”“先不管了,追!”谢还速度何其快,没过片刻,那几个少年远远看着他毫发无损地穿过了凤麟宗的结界,皆目瞪口呆。“没有腰牌,他怎么进去的!”“他刚才说要来宗里找师尊,说不定是哪个长老被逐出宗门的弟子。”“逐出宗的人?他们的腰牌不是要交给宗务司销毁血契吗,怎么他的还能用?”“谁知道!我又不是他!别说废话了,快去把事情报给师父!”那边,谢朝辞直奔宋迎的霁月府而去。凤麟宗里一片素缟,霁月府更是白灯高悬,白幔纷扬,只是静得可怕,毫无人声。谢还来到宋迎生前常住的水阁。这里灯火通明,门开着,里面停着一尊黑漆漆的棺椁,四处飘白挂素,一群弟子在为他守灵。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