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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1 / 1)

李默想了想,告诉他,千灯坞以往经常闹水祟,往年一到雨季都是水祟泛滥成灾的时节,清晨的河里经常漂着死尸,但今年却没怎么有水祟害人的消息报上来。也不知是百姓请不起人除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再多的,李默也不知道了。他是一宗之主,玄趾宗又是这一带的龙头宗门,底下管辖保护着大大小小几十个门派,整天缛事繁多,水祟没搞事,没闹人命出来,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追究原因。这也越发确定,这雨绝非是怨灵引来的。有些怨灵怨气冲天,就会引来阴雨,这雨往往带着怨气戾气,水祟这东西又是和怨灵一个德行的,遇到这种雨,只会法力大增,害人害得更欢。可不是怨灵,这种怪异的情况就更加无从解释了。楚丘跟着岁千秋来到东南一带,这一带水网更密,有一方湖泊,名叫青剑湖,是往年水祟闹得最狠的地方,怪雨从这里开始下起,水祟也是最早跟着销声匿迹的。因为有水祟出没,所以这一带杳无人烟,全是森森树影。青剑湖的湖水幽绿幽绿的,看得人目眩,湖中有两片小岛,远远的豆子般大。岁千秋在湖边拿符纸试了下水,金色的符箓甫一沾水,立刻腾起了绿色火焰,熊熊燃烧,转眼间就化作了灰烬。楚丘一心修琴道,对这些符阵法门了解不深,道:“这是什么情况。”“邪祟之气,很旺。”岁千秋说着,广袖扬起,袖中飞出一道长长的金色彩绸,细看之下,才发现那是一道道首尾相连的金符,直向湖心而去。金带缓缓落在水面,霎时间鬼火燃成一线,越往湖心,火烧得愈旺愈快。连楚丘都看出来了:“湖心有猫腻。”岁千秋只是颔首,旋即御剑而起,瞬息飞出去三丈远。然后便听见楚丘在身后大喊:“喂!我不会飞!”岁千秋又折回来把他拉上剑身。“你这剑倒好看,叫什么?”“微明。”“哦。将欲歙之,必故张之……这个微明?”“嗯。”“不好听。”岁千秋道:“师尊赐名。”“哈。老人家净爱取这些文绉绉的名字。我也送你个名字怎么样?”“什么。”“千金醉,如何?”岁千秋把这名字念了两遍,微微摇头:“不懂。”楚丘站在他身后,歪着头道:“看来你没喝过酒。等你醉过一次,你就懂了。”二人在湖心一座小岛降落。这岛屿比上方山小得多了,大概只有其二十分之一,树影参天,遮云蔽日,阴森异常。岁千秋以剑尖在地上画起一个阵法。宋迎这才注意到,岁千秋的剑尖并没有刻字。当时在望月台,岁千秋给他看的是“千金醉”三字,说那是这把剑的名字。如今看来,颇令人伤怀。而这把剑本来的名字“微明”,被刻在靠近剑柄的地方,字迹古朴遒劲,瘦削潇洒,有些世外高人的意思,斗胆猜测,可能是岁千秋的师尊李玉年刻的。宋迎陡然觉得这剑格外亲切了起来。岁千秋画了一个化邪阵。这阵法能将这周围的邪物召来,将其困在阵中,灭之。然而阵法落成,没有任何变化。这下岁千秋茫然了。不止是他,宋迎也奇怪了。阵法没错,一气呵成,画得很好。既然鬼火烧起,必然是有邪祟,而邪气又以此处最重,没道理召不来邪物。可等了许久,那阵法一直没有动静。楚丘闲着都弹了两首曲子了,岁千秋还站在阵法前纹丝不动。“这阵行不行?不行就换个法子。”岁千秋道:“我不明白。”他毕竟实战经验较少,遇到这种情况难免无措,楚丘不解道:“不明白什么?”岁千秋便把其中道理简单说了,虽然解释得非常艰涩,但楚丘毕竟悟性高于常人,好歹是懂了:“你的意思是,这种雨往往都是邪祟招来的,可此处却没有邪祟,是吗。”岁千秋轻轻点头。楚丘琢磨了一下,道:“也许你一开始的思路就错了呢,一定是邪祟才能兴雨吗?魔修可以吗,道修呢?或者凡人?说不定这雨是人为?”岁千秋微微睁大了眼:“说得对。”然后他画了另一个阵法。☆、碧水遥相送这是一个感应阵。能感应周围存在的其他阵法和法器。不管是道修魔修还是邪修,要想招雨,单靠意念是做不到的,需得借助相应的法门。所以这雨若是被人为招来的,定然有什么东西留在这里,雨水才会一直潇潇不歇。阵法始成,脚下土壤倏然大亮。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极广大的幽蓝阵轮,图腾咒文流转其中,整个阵法覆盖了整个小岛,幽幽旋转着,还在不息地运转着。“啧。”楚丘咋舌,“真大,这是什么阵?”“灵雨阵。”岁千秋静静回答,然后从乾坤袖里取出了一个透明的水晶瓶。这瓶子里滚着一团乌泱泱的黑气,应是岁千秋以前捉住的邪祟所化,他手指一推,打开瓶盖,撤去身上灵罩,接了几滴雨水进瓶。那黑气一触到雨水,便溃散成雾,极为痛苦般乱撞起来,冒出丝丝白烟。诛邪灭祟,是灵雨阵。灵雨阵是个好阵法,通常被仙门用来炼化消灭数量多且法力不高的邪祟,所以自从雨水兴起,水祟作乱骤减,正是因为这个。可以确定是人为,可这样长时间大规模的布下灵雨阵,甚至影响到了百姓生活,这不像是仙门中人能做出来的。可若是邪修魔修,拿灵雨阵来灭邪,自己也会受其害,就更匪夷所思了。楚丘的鞋子在地上捻了捻:“就是这东西害人?”“是。”破阵要紧,岁千秋纵然有疑问,也不拖延,立刻朝几个阵脚打了几道灵力。阴风拔地而起,由湖心向外摧枯拉朽般卷去。阵轮刹那散作一道道刺眼光芒,而风暴迅速席卷了四面八方。顷刻间,云散雨收,金光抖落,一片大好乾坤。楚丘遮着眼望向天空,明晃晃的阳光打在脸上,笑道:“这不是挺简单的吗,玄趾宗竟拖了三个月。”宋迎道,看着简单,做起来难。首先这感应阵不是什么门派都会的,其次,若不是楚丘一语道破,连岁千秋都没想到这雨是人招来的,更何况玄趾宗的人。而且,此事诸多疑点,只是破了灵雨阵,不代表事情全都解决了。是什么人设下的阵,为何设阵,为何如此之久,青剑湖邪气冲天却为何不见邪物,都有待探究。楚丘道:“好了,既然雨停了,你就把这情况如实上报吧。不过这里百废待兴,一时半会儿是拿不出钱的,要不你争取一下,把这平安费延期一下?”岁千秋点头道:“我会争取。”但他心中疑问万千,显然还想再查下去。楚丘没想那么多,事情解决得如此顺利,他摇头晃脑地弹起琴来,曲子也欢快了:“是不是到用饭的时候了?”岁千秋知他还想蹭饭,便暂时放下这边,带人回去了。雨一停,千灯坞居民夹道欢呼,拍手叫好。一时间,大大小小的门前窗上,都晒满了被子衣服,连屋顶也不能幸免,没有一处闲着。三个月的雨水,许多东西都长毛发霉了,也是苦了他们。回来的路上,男人们成群结队地扛着锄头农具,准备去疏通水田。有人忧心忡忡:“这雨是停了,会不会再下起来?”“应该不会了,听说今早那位道盟来的仙师去调查了,这雨定是他停下来的!”楚丘对着已经擦肩而过的男人们高声道:“不会再下了,仙师已经给摆平了,放心去吧!”他说得大声极了,周围十条街都听见了,瞬间一大群百姓拥簇过来,把岁千秋围了个水泄不通,个个感激涕零,有给他怀里塞钱的,有塞点心的,还有吵着嚷着要请仙师去家里吃饭,还有心思活络的大妈,喊着要把自家黄花闺女嫁给仙师。岁千秋蒙了个彻底,他着实没有享受过这样众星拱月般的待遇,怀里兜满了东西,嘴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脚底下更像是被钉住了,不知道怎么才能出去。面对那小山般塞过来的东西,只能笨拙地重复着:“多谢,多谢。”楚丘则躲远了,他坐在一处幸免于难的屋顶上,拿着个捡来的蜜桃在啃,看着岁千秋茫然无措,小脸涨得绯红,眼睛里笑吟吟的,仿佛觉得有趣极了。最后,楚丘大概是实在没见过这么呆笨的人了,跑去替岁千秋解了围,拉着他躲进了一条窄窄的小胡同。僻静的胡同里两面白墙,爬满青苔,一丛玉兰从某户人家的墙头探出来,吐露着馥郁芬芳。两个人稍作喘息,看见这出墙的花儿,楚丘踮脚想要折一枝下来,然而墙太高,他连个叶子都够不到。还是岁千秋用剑替他削了小小的一枝,白玉兰悠悠飘落,被他接在手里,递给楚丘:“给。”然后又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别人家的。”楚丘道:“这么小的一朵,主人家应当不会吝啬。”岁千秋不说话,他大概没见过这花,悄悄深吸了一口气,道:“香。什么花。”“玉兰花,也叫白玉堂,送你。”岁千秋略惊讶:“送我。为何。”“谢谢你破了那个阵法啊,你可是他们的大功臣。”楚丘把那枝玉兰别在了岁千秋雪白的腰带间,“君子如兰,这花适合你。”不知道这是不是除了李玉年之外第一次有人送东西给他,岁千秋受宠若惊,心蓦然跳得比之前那次更快更狠了。他轻轻摸了一下那花,耳朵红得滴血,声音小得蚊子似的,道:“…谢谢。”回到玄趾宗时,李默早在山门前翘首相迎,一见二人,喜上眉梢,道:“两位仙师辛苦了!这雨停了真是太好了,可有查明是什么原因?”岁千秋不善说话,对楚丘道:“你说。”楚凤歌乐意这差事,热情揽住了李默,仿佛亲兄弟似的,跟他边上山边一一说了,最后笑道:“宗主,厨房做好饭了吗?”李默一把老骨头被他揽着,不自在道:“早就做好了,特意请的酒楼里的厨子。”然后话锋一转:“原来是灵雨阵,可,是什么人设下这样的阵?难道是为了除水祟?”“这我哪知道,千灯坞是你的地盘,你可以慢慢查嘛。”岁千秋默默跟在二人身后,补充道:“我留下一同调查。”“这怎好麻烦……”楚丘:“不麻烦!我也留下来,只要宗主你管吃管住就行!”然而灵雨阵一事,岁千秋终是没能调查下去。当天他回到玄趾宗青鸟传书给了道盟,告诉了此地怪雨根源,表示会继续调查。道盟给出的回复是,更有别的要事请他出面,此事可以留给玄趾宗调查。次日,李默便收到了道盟的来信,说是免去这一带平安费,并指派了一笔款项和专人,到千灯坞进行救济和农田之类的整饬。岁千秋见道盟安排得妥当,便未久留,乘船按照来时路回道盟去了。和他一起同行的还有楚丘。当时楚丘已经定居望月台,只同行了一段水路后,岁千秋便与他分道扬镳了。临别时,楚丘站在水边栈台上,笑道:“千秋兄要是有空,可以随时来望月台找我喝酒。”意气风发的青年在岸风中笑得潇洒飞扬,长袍飘举,抱琴而立,正是人生最恣意的年纪。岁千秋滴酒不沾,却没拒绝,在船头看了他须臾,答应了:“好。”楚凤歌微笑拱手:“那,就此别过,静候佳音。”船公撑起船桨,在水中划出一道深深的波澜,小舟悄然漂远,那岸上的公子玉树临风,笑而不语。孤舟终是远去了,渐成一线。岁千秋望了岸边一会儿,转身欲进船蓬,忽然间,一阵清澈的弦声入耳。他身形一顿,转身回首。岸上人早已只余一点新绿,琴声惊起一片飞鸟,水阔天高,清风吹着流云走。岁千秋忽然怔怔的,手指摸上皓白如雪的腰带,在里面勾了一下,勾出一朵已经枯萎变色的白玉兰。他把这花儿送到鼻间轻轻嗅了嗅,而后隔着浩浩江水,朝渡口方向遥遥一揖。宋迎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中不由得想,这二人倒是颇有些一见如故的意味。接下来岁千秋往来各地,四处扶道,并未发生什么大事,这段记忆过得很快,大概是谢还觉得没什么用处,便加快了追溯。转眼到了来年三月。岁千秋帮助一处村子除邪,再度遇到了楚丘。☆、来如风雨这时的楚丘与去年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二人携手诛灭了邪祟,楚丘说望月台就在附近山中,请岁千秋上去坐坐。岁千秋正好无事,又想起曾经答应过楚丘,就去了。彼时的望月台与现在如出一辙,三月桃花纷飞,正当好时节,月满天也没有变化,古早的建筑,小扣的柴扉,一院子的蔬果花草。唯一不同的,宋迎记得第一次进月满天时,岁千秋是站在一棵玉兰树下,而这境中并没有。楚丘特意拿锄头在一株桃树下刨出一坛酒,得意地向岁千秋展示:“这个桃花酿可埋了五年了,今天你来,咱们喝一坛。”岁千秋直言:“不会饮酒。”“不会?哈哈,我还以为你这样的世外高人都会闲着没事酿点酒喝呢。这酒不烈,你可以试试。”他行云流水地做了几个小菜,和岁千秋坐在后廊中,看着波月湖的美景,喝了两杯小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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