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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1 / 1)

林淼心情松快,上了马车坐着没事儿干,眼眸四下转转,最后定睛在小九摆在膝头的手,指关节处有些擦伤结了痂。林淼顺口问起:“小九,你是从小练武吗,怎么练的?”小九想了想说:“三岁那年家那边闹饥荒,家里饿死好几个人,姐姐又生了病,实在没法子,我父亲将我送出来换了点粮食回去,也是让我在外面不至于饿死,从那以后我就跟着师父开始练武了。”小九说的平淡,语气里也没责怪的意思,天灾人祸实在不可抗拒。林淼听了也叹两口气,接着又对小九口中说的师父有些兴趣,问他:“那你们是不是有不少师兄师妹,师门这样的?”他脑子里想的是像修仙小说里那样一溜排下来的师门,小师妹大师哥这类。小九笑道:“有不少师兄,也有不少师弟,没有师妹,师父不收女徒弟。”他说的轻巧了些,其实内里比这简单几句更复杂黑暗些。小九口中的师父其实只是其中一环,他们挑选资质好的小男孩回来,从小刻苦练习,长大以后便将人重金卖给类似谢琰这样的人。而之所以没有女徒弟,则是因为被出卖的女孩通常也只能在妓馆或者抬进人后院里做些刺探。说起来小九倒觉得自己这样还稍有些自由,比起女子的不由自主已经好很多。林淼和小九浅谈几句,便到了钱庄,他捧着钱箱从车上下去。钱庄本就是王府产业,是谢琰管着的,钱庄里面的掌柜也知道林淼的身份不一般,因此他三五不时搬大桶铜板来,钱庄里面也是好生招待。不过这会儿不一样,林淼过来存的这钱几乎是上午的时候才从钱庄出去的,连盒子都一样,掌柜脑子一转便晓得林淼的关系到底是那里不一般了,脸上的笑越发盛,妥妥帖帖按照林淼的意思将钱收好了。林淼不觉有他,自己出了钱庄又往那熟稔的牙人那边去,让他帮着寻摸新铺面。牙人自然是千般奉承地应下。办好这两件事情,林淼回了府里还没停下,像个旋转的小陀螺又摸出五十两银子来,托小九送了出去。儿茶那边,林淼一直想要送点东西过去,他觉得谢琰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以前实在是拿不出什么来表示,现在手头宽裕了,就拨出五十两来送过去让儿茶自己看着该补补就补补。小九拿着钱过去时,同儿茶一块儿当值的那丫头正坐在床边将一碗肉粥递给儿茶让她自己喝,同时又说:“今天在藏书阁,林公子还问起你。”儿茶有些讶异,“问起我?”另个丫头点点头:“问你养伤得如何了,又让我和你说好好休养,不用想别的,他还记得你名字呢。”儿茶没说话,喝了一口粥,眼睛里有些不解,正这会儿外面有人通报,说是清秋院来了人。小丫头立刻站了起来,儿茶也赶紧放下粥碗,一动就又牵扯了伤口要倒下去,就这慌乱匆忙之间,小九已经带着银子和一个这小院里的老实婆子进了屋里。小九的目光状似无意地从儿茶身上掠过,继而抬手将赏银递过去说:“林公子给你的赏银,让你自己看着花使,补补身子也好。”小丫头帮着儿茶谢了,又目送着小九离开,回来的时候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说:“这清秋院的人身上都一股子杀气,就林公子瞧着一团和气,我说前面他对你关心,这银子都送来了,不可能假了吧?”儿茶手里捧着银子,低低地嗯了一声。清秋院里,谢琰今天回来得果然早,他同林淼一起吃了饭。冬天天黑快,也就是吃个晚饭的功夫里面,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吃饭时林淼瞥见谢琰手上的绷带已经被拆了,手掌心有一道明显的新的肉,看着颜色红些,连指关节上面也有新愈合的疤痕。林淼看着疼惜,又把谢琰的手拿过来瞧瞧,确定那伤口已经基本长好,他这才放心下来。吃了饭,谢琰去屋里的小书房看书,林淼自己则拿着账本打算盘,待两人都洗漱完毕在床上躺下,一时也都还没有睡意。林淼觉得这玉佩是自己的得意之作,这会儿掏出来举过头顶借着外面的烛光细细看。谢琰见状也将玉佩掏出来,两个人并排放在一起看。林淼说:“这就是我,这就是你。”谢琰将那玉佩叠到林淼的里头道:“这就是你中有我。”这是什么黄腔?林淼听了却并不怕,强自将谢琰手上的胖羊崽子拿了过去,一下扣在盘龙之中,手残连扣两下,觉得自己生动又具体地演示了一番,然后才吹嘘道:“这明明是我捅在你里面了。”而且十分勇猛地连捅了好几下。谢琰目光沉沉,没说话只挑眉看林淼。林淼自持谢琰是个童子鸡屁也不懂,然而被他这样的目光看看心里还是一阵阵发虚,又怕是自己低估了谢琰,连忙小心求证地问:“刚才我在胡说的东西,你懂不懂?”谢琰瞧出他怂包气又上来,原本想说懂了,可是就怕这会儿吓唬了林淼,明天晚上下嘴就难。忍了这么些天,自然不急于这片刻的嘴上便宜。谢琰于是伸手摸摸林淼的双下巴,耐着指尖发烫反问道:“你说什么?”哈哈哈嗝,林淼心里笑到打嗝,脸上装着乖,“我胡说八道,你别放心上。”作者有话要说:原以为今天能写到圆房,还是得明天了。第六十四章花灯节这天, 还没等到太阳落下, 各处都忙成一片。外面的街道上各式各样的装点早两天就开始准备,等到临晚上了差不多算弄好,不过还是有一两个商家来回奔走, 扛着梯子拎着东西,大冬天闹得满头汗。而这天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家, 无论是男是女基本都揣着雀跃的心情等待夜幕降临上街玩乐。往年出过几起趁着花灯节闹事作乱的事情,官府人手也不够管, 然而今年不同,街上隔着一段路就站个跨刀的官兵,十分有震慑力, 为的就是维持秩序。但即便如此, 大门大户要出街的时候,也都还是自己带着侍卫和丫鬟,林淼也是这样, 不过他没往安全方面想, 反正安全这事儿,有谢琰站在他旁边,那就是顶顶煞星了,谁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凑上来找死的。清秋院里在主子们出门前,也是忙得很。又是打算准备吃的, 又是准备厚衣服。即便晋地靠南, 可是冬天一到,特别冬夜里还是冷。谢琰这人不畏寒, 更没有婆子丫头敢指点他如何穿衣,所以这些啰啰嗦嗦的话就都落到林淼的头上。这会儿他站在屋中间,被婆子丫头们围绕着,这里穿一件那里穿一件,几乎被乖乖包成了一个粽子。他的脸白回来,又圆了点,穿着明艳的外袍,实打实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院子里的婆子个个能当林淼妈了,又很温和,林淼到底不是纯种古代人,对她们摆不起架子,更还听她们的话,揣上婆子们递来的小手炉,这才往外去。同去的有小九和妤雯,另外带上璧如。几人一起先上马车,等了谢琰小半刻钟,马车上的人才到齐,车轮缓缓滚动了起来。小九在外面骑马,妤雯与璧如坐在角落里面,一个面色平静,一个虽然也是老实坐着,但不过是因为怕谢琰,实际上眼睛里面的兴奋与高兴都快要溢出来了。林淼觉得有些热,松了松自己脖子上的纽扣,然后看璧如那高兴样,心里又不得劲。小丫头片子这心就飞出去了。这倒没什么,女大不中留么,林淼就怕这小丫头片子嘴上没个把门的,一会儿把小包给吓住了。“我跟你说,”他对璧如道,“待会儿见了小包,说话含蓄些。”璧如先小心看了一眼谢琰,这才小声问林淼:“什么含蓄?”林淼想了想说:“就是心里有什么想法别直接往外露,适当用些别的想法表明自己的意思,剩下的就看对方开窍不开窍了。”璧如听得一知半解,不过也不敢多问,只点点头。倒是林淼旁边的谢琰因为林淼的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林淼察觉到谢琰的视线,转头望向他,“看什么?”谢琰思索的是说出这话的林淼以前和自己是否有过这样刻意含蓄实则暗示的举动,不过没打算说给林淼听。谢琰最是知道怎么样有效转移话题,他淡声道:“看你下巴上的肉。”王八羔子看个屁,就你瘦。林淼脸色一沉果然没再问话,只立刻伸手把扣子又给扣上了。为了谢琰这话,一路上林淼都没再吭声,搅得璧如只庆幸自己半路就要下去。妤雯和小九他们虽然是跟着出来的,不过到了地方以后也不跟着林淼与谢琰,而是得了半晚上的假,也让他们自个儿可以四处转转。马车半路上因此分成两架,妤雯与璧如一块儿往南街那边先去,待会儿再回北街,小九依旧骑马跟随,没打算走。他和妤雯出来以后虽然都没说几句话,然而璧如还是看出他们两个应该认识,所以等进了马车以后忍不住就问:“妤雯姐姐,你和小九哥以前认识吗?”妤雯见她脸色单纯,笑着说:“嗯,小时候一个地方呆过几年,同挨过几顿鞭子,算是认识,但不很熟。”做丫头奴仆的,在一个地方呆过没什么奇怪,挨几顿鞭子也并不离奇。璧如点点头,解了心头的疑惑便没再多问。马车外面小九听见这几句话,面色不改却策马往前小跑几步,离马车远了些。另一架马车这会儿已经先到了北街上。天色虽然黑了,然而各处点亮起来的花灯却将整条街道照得灯火通明,比白天也差不了多少,黑暗之中的团团暖光更显得漂亮。林淼忘性大,被谢琰扶着手臂跳下马车后就忘了前面在马车上的被戳痛脚的事儿了。林淼穿着件深蓝色的披风,披风边沿有一圈白狐的皮毛,系带绑着,这圈皮毛就围着他的脸颊。谢琰身穿玄色的外袍,头顶上的莹白玉冠带着翩翩气度。两人并肩而立,倒真相称。花灯节已经开始庆祝,人流如织,街道两边不仅是各种精美花灯,更有许多卖艺杂耍,游戏玩乐以及小吃摊贩。林淼看看这个新鲜,看看那个好玩,步子都挪不动了,等到了个烧饼摊面前,转头拉着谢琰让人给买个烧饼吃。那烧饼烤的虽然喷香,但是在这样也沿街的地方,方才谢琰还看见那小贩接过铜板以后用那手又捏了个饼,这放他心里实在过不去。谢琰想说换个吃的,可是这时候街边的东西估摸着都差不多,又见林淼面色坚定,便开口哄他道:“想吃什么先记着,一会儿回家后让家里的厨子给你做。”林淼一声抱怨,“那我饿着肚子出门不是白瞎了?”他说着自己掏出荷包里面的几个铜板,小斗鸡一样地奋力挤进人群里面,将铜板递给老板,过了一阵斗志昂扬地带着两只油纸包着的烧饼出来了。一个还打算递给谢琰,“是咸的。”林淼咬了一口,口齿不清地对谢琰说。谢琰的眉头已经是忍不住皱起来了,并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握住了林淼还要往嘴巴里面送吃的手腕,阻止他的第二口,“不干不净的,不许吃这个。”接下来又责问林淼,“为了吃这点东西,你没吃晚饭?”两人今天没在一处吃,谢琰自当是以为林淼吃过的,谁料他竟什么都不吃就出来了。林淼吃的嘴巴油乎,一只手被谢琰制住,另外一只手就飞快抬起来将那个原本要给谢琰的饼也塞进嘴里咬了一口。“你不吃还不许我吃,谁像你这么样的,想饿死我就直说。”林淼含糊不清地说。我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家里什么没有,你非得出来啃这个,谢琰活想打林淼一顿屁股,林淼却半点不觉自己有错。见他又咬了一口,谢琰无奈,再想到林淼在家里没吃东西,饿着恐怕伤身,便只能松手让他吃。林淼一气儿啃了两个烧饼,再用帕子擦擦嘴,这才口齿清晰起来,故意对谢琰撅起嘴说:“来亲个嘴。”那嘴虽然是擦过,不过油乎劲儿还没完全下去,谢琰抬手直接把林淼的脑袋给推到边上,冷漠至极。就知道你这臭德行。林淼觉得自己得胜,心中万分舒坦,昂首挺胸往前逛。等将北街逛了半圈,大体东西也就看得差不多,林淼又买了一串糖葫芦吃,慢慢悠悠转着道:“花灯节真是挺好玩的。”谢琰还记着林淼不吃饭出门的事儿,并不很高兴地道:“都是些当不得真的唬人玩意儿。”林淼看谢琰一眼,誓要揭下他的假面,想想后伸手把糖葫芦递给谢琰道:“你帮我先拿着,在这里等我,我去买点东西。”谢琰接过糖葫芦,还没等他问什么,林淼就一溜烟挤到了旁边热闹的人群里面。人群之中大部分都是男人,也有几个中年妇人,人声鼎沸不知在干什么。谢琰个子高,能见着林淼一下挤进去将铜板给了里面的一个婆子,然后又使了吃奶的劲儿一口气挤出来,再看他手上拿着的是两根红色的绳子。“这是什么?”谢琰问他。林淼将一根绳子递给谢琰,又换了糖葫芦回来,咬一口糖葫芦才慢悠悠说:“姻缘绳,花灯节上有情男女会买来绑在各自手腕上,他们说绑上以后就能一直在一块儿了。”前面还说这花灯节上都是唬人玩意儿的谢琰,立马将林淼手上的糖葫芦拿过来,又抬手将自己的手腕露给林淼,没说话,但意思明确。嘁,还说都是唬人玩意儿,这不还是伸手妥妥的吗?林淼心里道,但还是觉得甜丝丝。林淼帮他绑上,轮着自己伸手,却发现自己因为衣服穿得厚,手腕根本露不出来,林淼只得放弃:“等回家以后脱了衣服再弄。”谢琰望着他,伸手在林淼的手背上捏了捏,“也好,到时候脱了衣服我再给你绑上。”林淼不觉有他,反还吃了吃谢琰的豆腐,伸手秉持不能吃亏的道理多摸了谢琰好几下。这花灯节一气儿热闹到了月上柳梢头,街上的人才各自散了回去。林淼和谢琰回马车时,璧如和妤雯她们已经在车里等着,璧如见着林淼满脸放光,不过嘴上忍着没说话。林淼玩得困了,直打瞌睡,这会儿也没管璧如和妤雯,上了车便歪在谢琰怀里睡。马车慢悠悠行了两刻钟,末了停在王府正门口。下了车,外面的冷风一吹,林淼又清醒不少,睡意渐渐消散。花灯节一过,一年就感觉真是要过去了,除夕夜的热闹也赶不上今天的。他看着天上的月亮,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这日子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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