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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1 / 1)

赵有全把基本信息问完了以后却没有叫人离开,而是又问道:“什么时候到的孙府?”李大一愣,认真的想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紧张地说:“不记得了。”“五岁,或者六岁,可能是七岁。”李大挠了挠头。“你在孙府是做什么的?”赵有全问道。李大老实地说:“刷恭桶,有时候也去砍柴,做粗活。”赵有全又问:“成亲了吗?”李大再次老实的摇头,小心翼翼地说:“像我这样的,娶不上媳妇。”赵有全问道:“那你们府里的丫鬟都配给谁?”李大是个被奴役久了的人,他不会质疑上头老爷们的问话,上头的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公子院里的小厮,管事的儿子,我们这些干粗活的轮不上。”赵有全有些怜悯的看了他一眼。李大也察觉到了,却什么也没说,在他看来,粗役娶不上媳妇太正常了,他们不像跟在主人身边伺候的人,还能时不时得点打赏,他们几乎是没有财产的,吃住都在主家,拿的月钱最少,那些钱也只够他们自己每月去打一点少少的酒,或是去饭馆吃几顿。他们被父母所卖,再没有自己的家,亲人除了找他们要钱以外再没有别的联系,渐渐的就与家人没了关系。娶不到媳妇,独自一人,主家又管吃住,他们不会存钱,存钱也没什么意义。“下去。”赵有全冲他说,李大低着头离开队伍,下一个走上前的是个妇人,年纪不小了,至少有四十多岁,她穿得比李大好些,看得出来在孙府的地位不算太低。赵有全问完基本信息后又问:“你在孙府是干什么的?”妇人小声说:“奴管着小厨房。”小厨房只为特定的人做饭,厨房是个有油水的地方,主人家也大多是睁只眼闭只眼,比如鸡蛋一文一个,管厨房的可以报三文两个,这多的钱自然就填进了她的腰包,赵有全笑着问:“可有儿女?”妇人答道:“三子一女,儿子都在府里当小厮,女儿已经嫁人了。”赵有全:“嫁给了谁?”妇人:“张管事的大儿了。”赵有全:“你下去。”所有人登记完了以后,赵有全得到了所有仆从的信息,以及这些仆从的关系组成。赵有全搜集了所有信息之后,把这些东西都送到了林渊的案几上,至于对这些仆从宣讲他们需要更规范的契书这样的事不归他管。林渊收到这些信息的时候还有些惊讶,问前来的人:“这些记录怎么不一样?”有一些记录的很仔细,并且把每个人的生活构成以及大宅里的关系都录了下来,而另一个只是循规蹈矩的记录了基础的个人信息。这证明前者的做法并不是他们商量出来的,应该是前者自己突发奇想,或是想到了却没有告诉别人。如果是突发奇想,那这个人应该是个心细如尘,同时能力出众的人。如果是早就想到了,却没有告诉别人,那他就是个投机者,为了脱颖而出罔顾大局。前来的是个小吏,他低着头说:“有六位大人做记录,您看的是赵大人的记录。”林渊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对小吏说:“带他来见我,今晚。”小吏连忙应诺。等小吏走后,陈柏松才走到林渊身边,拿起赵有全做的记录看起来,他如今已经识得不少字了,脱离了文盲的行列,不过仅限于识字,他的书法大约就只能跟才识字的小孩子比一比。“写的很详细。”陈柏松平日要看军书,他已经知道什么样的军书是好的,什么样的是坏的,他对林渊说,“这人不错。”林渊笑道:“是不错,但要看是个什么样的不错法。”陈柏松挑眉:“嗯?”林渊:“如果他是忽然想到的,这证明他当机立断,且很有想法,如果他早就想到了,却没有支会旁人,那他就是处心积虑,为了自身利益不顾大局。”陈柏松接话道:“如果是处心积虑,这个人就不能用了?”林渊摇头:“也有用法,但不会委以重任。”上位者要有容人之心,也要有眼光,宰相肚里能撑船,这句话并不仅仅是一句戏言。他之所以愿意容忍宋石昭的小心思,是因为宋石昭并不在意金钱,他在意的是荣耀,是身后名,为了身后名,宋石昭不会成为一个小肚鸡肠的上位者。赵有全被小吏领走的时候,他身后的所有人都以一种艳羡的目光看着他,这令赵有全通体舒畅,他从没被人这样看过,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宋府,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个平庸的读书人,但是今天他向他们证明了自己是何等的与众不同。这是他的功劳,任何人都抢不走。终有一日,他会站在这些人只能仰望的位子上,那些以往看不上他,在背后嘲笑他的人,都会为以前对他所做的事和所说的话感到恐惧,终日活在胆战心惊之中,唯恐他的报复。赵有全走在路上,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充满力量,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强大。林渊看到赵有全的时候都有些吃惊,因为赵有全看起来----实在是有些猥琐。他留着胡子,却并没有让他看起来更庄重,他全身上下充满了“小人”的气质。哪怕不是以貌取人的人,都会觉得他看起来叫人觉得不舒服。“赵有全?”林渊差点以外带错了人。赵有全连忙下跪,五体投地行了一个大礼:“微臣赵有全,拜见大人!”林渊这下确定了,这人想当官想疯了。第108章 108林渊曾经想过自己的中心班底, 这群人应该是新世界的中梁砥柱,他可以容忍人的私心, 即便他们有权欲或财欲以及其他道德标准以内的欲望, 只要他们能做好分内的事, 可以理解林渊的想法和做法, 并且去忠实的执行它们。在这样的前提下, 林渊觉得自己是很宽容的。只是现在, 他对自己曾经的想法有了质疑,尤其是看着赵有全的时候, 他简直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人赶出帐篷。因为这人脸上对权力地位的渴求太明显了, 明显到一望即知的程度。而令他失望的是, 大多数人都是如此。他们有充足的学识,有开阔的眼界, 有许多普通百姓没有的东西, 也比其他读书人更聪明,更知道变通。可他们对自身优势的利用却局限在权势上。林渊甚至觉得, 如果有朝一日他真的建立了朝廷, 这些人就会拉帮结派,想尽办法打击异己,以及抢夺和分享他手里的权力。赵有全跪在地上, 却迟迟等不到林渊开口叫他起来。他有些慌乱,思考着自己刚刚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只是一瞬之间,他就明白了。他在心里演示过无数次面见林渊时候的场景, 刚开始草民,后来是下官,最后……他把最后的自称说出来了。南菩萨还没有称帝,他自称微臣……赵有全的腿开始发抖。但并不是全无生机,如果南菩萨有称帝的想法,那他这个自称正好拍到了马屁上。并且在赵有全看来,林渊不可能没有称帝的想法,如果他不想称帝,就不必走到今天这一步,蜗居在高邮内等着朝廷招安不是更稳妥吗?“以后你就做宣传部的部长。”这句话从上方传来,赵有全松了口气,他这是升官了,这证明他赌对了。赵有全克制住恐惧,中气十足的谢了恩。林渊:“下去,做好你分内的事。”在宣传部没有实权,他为了升官会一直想办法做出实绩,如果往好的方向想,宣传部或许会有新的改变。林渊给了他机会,如果他的把握住,未来说不定能在林渊身边占有一席之地。赵有全离开了帐篷,他在帐篷外吐出了一口浊气,进了帐篷以后他甚至都不敢呼吸。在进帐篷之前他只能算是小吏,还是没有正式任命的那种,离开帐篷以后,他就成了一个真正的官。此时的赵有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官并没有什么实权,毕竟宣传部是个新的部门,人们大多只知道自己炫耀做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能享受哪些权力。就在赵有全离开后不久,陈柏松才问道:“少爷还要用他。”林渊笑道:“有这么一个人,其实也不算坏事,若他能走回正道,也不失为一个人才,自然能用,若他走邪道,身边必定会聚起一堆人,到时候就省了我的功夫,能把这些人一网打尽。”陈柏松忽然没了话语,他想到了自己的军营,军营里不全是听从军令的人,也有人有自己的心思,每回见到这样的人,陈柏松都会直接军法处置,现在看来,其实少爷的办法也不错,留着人,反而能发现更多心怀不法之徒。比一个个找起来更方便。“少爷说得对。”陈柏松觉得林渊越来越聪明了,明明小时候是个一遇到事就哭的人。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少爷流露出软弱的一面,好像他从来都这么强大,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沉着稳重,给人一种一切都在他掌握中的感觉。林渊转头问他:“徐寿辉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安插过去的人如何了?”陈柏松一脸“你不问我还真想不起这事”的表情,他大概也发现自己表现的太过明显,垂下眼眸说:“我去问问。”林渊叹了口气。陈柏松有些紧张,他觉得林渊对他很失望,好像他应该做到的事他没有做到,这让他觉得有些羞耻。“徐寿辉这个人……”林渊一脸怜悯的说,“可怜。”徐寿辉与韩林儿类似,都是有虚名没实权的皇帝,韩林儿被刘福通把持着,徐寿辉则是被倪文俊把持着。但韩林儿比徐寿辉好一些,毕竟刘福通没想过篡位,一直尽心保护着韩林儿。倪文俊则是随时都想把徐寿辉拉下来,好取而代之。陈柏松没明白他可怜在哪儿,毕竟徐寿辉是皇帝,即便这个皇帝只能避居一隅,但能有的享受是绝对不缺的,陈柏松看了眼林渊,心想“少爷说他可怜,那就当他可怜”。林渊微笑着说:“你派人告诉汉阳的人,叫他在倪文俊身上使点劲,就说他倪文俊若想成就大业,我这边愿意借兵。”历史上倪文俊想杀了徐寿辉篡位,起事后却兵败,只能投奔陈友谅,陈友谅这才正儿八经的在这段历史上占据了一席之地,取代倪文俊成为了天完政权的新任当权者。如果倪文俊成功了呢?成功篡位了?还是借助他林渊的兵,到时候林渊就是想要打他,也比别人更好下手。即便倪文俊知道林渊图谋不轨,可是巨大的利益就在眼前,他是绝不可能拒绝的。倪文俊是个赌徒,赌徒从来只顾眼前。他想当皇帝,林渊就帮他一把。林渊看向陈柏松:“听明白了吗?”陈柏松于打仗上很有心得,在政治上实在没有什么天分,他认真问道:“为何要帮他?天完与我们没什么相干,不去打他们就算不错了。”林渊一愣,终于明白了陈柏松的脑回路。陈柏松的思考方向很容易理解,无非是:借兵锤死徐寿辉--倪文俊当皇帝--对他们没好处。没好处的事为什么要做?林渊只能尽职尽责的当一个传道受业的老师,他换了个角度解释:“徐寿辉为何能稳坐帝位?他手里没有实权,倪文俊却一直不敢动,原因是什么?”陈柏松说道:“他是皇帝。”皇帝代表一切,他是天命所归,所以下头的人即便知道他做不了主,却依旧愿意支持他,就像一个招牌。“所以倪文俊名不正言不顺。”林渊又说,“他推翻了徐寿辉,人心自然不稳动荡,到时候我们再去打,不是更容易吗?”陈柏松沉思,过了好半响才说:“那为何不直接趁其兵乱,倒戈一击,拿下汉阳呢?”这下轮到林渊愣了。他稍显呆滞的看着陈柏松,忽然激动起来,他拉住陈柏松粗糙的大手,兴奋地说:“古有一字之师,今有柏松一言之师!”他太在意陈友谅了,在意到蒙蔽了他的理智。是啊,现在早就不是他弱小的时候了,在乱世之中,他已经有足够的资本下场了。他有百万雄师,有充足的粮草储备,有精良的武器弹药,他为什么不能直接下场,不能和他们在正面一决高低?他甚至不用借兵,只需要再倪文俊和徐寿辉互斗的时候掺一脚,就能坐收渔翁之利。现在才四月份,倪文俊九月起兵,他还有时间。林渊看着陈柏松,他的目光从未这么狂热过。陈柏松被他看得心里直打突突,不知道自己那句话为什么会具有这样的威力。林渊的面庞潮红,这让他失去了以往冷静自持的形象,就像一个见到心上人的毛头小子一样激动,他的心跳也逐渐失去了原有的频率,他对陈柏松说:“我错了。”陈柏松一脸愕然。林渊笑起来:“我太低估自己了。”陈柏松冷静下来,一脸问号。激动到难以自持的林渊站起来,少爷都站起来了,陈柏松自然不能继续坐着,也只能站起来。林渊一把抱住了陈柏松,他需要有人分享他此时的感受,他的吐息火热的喷洒在陈柏松的耳畔,他的声音克制着激动,几乎有些胡言乱语。“你是对的。”林渊紧紧抱着陈柏松,“我怎么这么蠢?我为什么要跟着既定的道路走?我可以换个方向,可以走别的路,蝴蝶的翅膀早就扇动了,我为什么还要跟着扇动前的路走?”陈柏松:“……”少爷说的话他真的一个字都没听懂。林渊松开手,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豁然又爽朗的笑容,好像以前的阴霾一扫而尽,“我得出去走走,吹吹风。”林渊头也不回的对陈柏松说道,然后离开了帐篷。他站在帐篷外,雄心勃勃,好像万里如画江山就在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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