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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 / 1)

“你在那边多召集些人手。”姜桂小声说,“我瞧着世道就要乱了,人多些,也能自保,到时候我托人带些锄头给你,也算是趁手的家伙。”林渊一愣,世道要乱大家都看得出来,但是大部分人都会抱着一种“也许不会乱”的想法,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火不烧到门前,都不会觉得害怕。“三哥放心。”林渊拍拍姜桂的肩膀,“待到明年年底,粮仓填满了,三哥也过来。”姜桂叹了口气:“到时再看看。”待在坞城,好歹有城墙,虽然又矮又破,但破城墙也是城墙啊。而且坞城还有守兵,要是在外头遇到不要命的匪徒和流民,根本没有阻挡之力。但姜桂也知道林渊的想法,那地方鸟不拉屎,周围没有人家,前有河后有山,真有什么事,往山里一藏,也能保全性命。可不到万不得已,姜桂并不愿意去过那样的日子。谁都不愿意去过流连失所的日子。林渊也没有劝,毕竟姜桂不傻,如果真到了逃难的时候,姜桂还是会投奔他的。“三哥,不必送了。”林渊坐上牛车,现在坞城是买不着马了,有牛也行,虽然慢了点,总比走路去得好。为了这辆车,林渊还专门请了马车夫----虽然人家驾的是牛,不过牛车夫叫起来也不太顺口,还是叫马车夫。姜桂站在城墙边,看着林渊坐着的牛车越来越远。旁边的守城门的小兵认识他,嘻笑道:“你好像送丈夫出门的小娘,人都走了,还看呢。”姜桂伸手去拍小兵的头:“要你胡说!我去寻你长官,好叫你守一辈子的城门!”小兵也不怕他,依旧嬉皮笑脸地说:“姜哥,听说你最近发财啦?”姜桂:“发什么财,你又从哪儿听得混账话,我要是发财,我还在这儿跟你说话?早就去酒楼点上一桌好菜了。”小兵一想也是,坐到一旁端起碗,喝了口水,用袖子擦完嘴才说:“听说北边已经闹起来了。”姜桂瞪大眼睛:“什么?”小兵:“先前听我表哥说,像是死了不少人,发了瘟。”姜桂吓了一跳:“人瘟?”小兵:“说是几个城都封城了,不少人南下逃难,也不晓得这次又有多少个要逃来。”姜桂吓了一跳,临走的时候自言自语:“再看看,再看看。”如果真的有北边的逃难来,他不想投奔林渊,也得去投奔了。牛车虽然不如马车快,但是比马车安稳,林渊坐在牛车上,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牛车是稳,路不稳啊,这年头哪有平坦的路,又没有水泥地,也没有油柏路,就是普通的泥地,要是不走官路,那路更烂。正午的时候牛车停在一旁,好叫林渊歇一歇。林渊吃了个饼,饼是四娘烙的,又大又香,用了不少油,一点也不干,林渊他们吃一个就够了,马车夫要吃两个,马车夫是个中年人,人很高瘦,但是不缺力气,嚼着香喷喷地饼说:“再要四个时辰就能到了。”八个小时,林渊内心是绝望的。马车夫咬一口饼,吃一口咸菜,再灌一口水,心满意足道:“东家,我再没见过比您更大方的人了。”他驾了这么多年牛车,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东家,还给他两个油饼吃。赶车是个苦活,哪儿有那么多人坐得起车?都靠两条腿走路。有钱人家自有牛车马车,用得着他?只有外地客商会租借牛车,客商倒也不苛待他,但最多也就是给两个杂面馒头,咸菜是不必想的,如今他却有油饼吃,他打定主意,夜里的油饼不吃,揣在怀里,油饼也不易坏,到时候拿回去给婆娘和孩子们吃。林渊在树下坐了一会儿,二两就跟狗子去不远的林子里捡野果。“这是蛇果,好吃。”狗子捡了几颗小果子,很小,暗红色,有些已经烂了。二两捡了一个,擦了擦放进嘴里,二两吐出舌头:“有点涩。”狗子笑他:“你还没吃惯呢。”四娘在一旁看着,脸上也露出笑,她现在比林渊才遇到她的时候看起来小多了。林渊也是忽然记起问她的年纪,才知道四娘今年才二十八。她十三岁嫁人,十五岁生娃,只看外表,说她有四十八林渊也是信的。四娘就是这世间所有农家女孩的缩影,早早的嫁人,早早的生娃,运气好的挺过去了,运气不好的生娃的时候就得一尸两命,她们的梦想就是地里的收成能填饱一家人的肚子,要是能有富余就再好不过,地主老爷少收一成租子,她们就满足得不得了。林渊冲四娘说:“四娘,到了地方,你要是看着合适,找个人再嫁了。”四娘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苦涩地说:“哪个要我呢?再说了,还有狗子呢。”对她来说,能活下来,已经很好了。第12章 012就这么一路颠簸,摇摇晃晃,林渊下车吐了两次,终于在快要吐第三次的时候到达了目的地,原本的荒地都已经被开了出来,大部分田地都种上了种子,虽然林渊也不知道种的是什么----按照他读书时朋友的话来说,就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扔到地里连稻子和麦子都分不出来。这话虽然有点夸张,比如林渊认为自己绝对分得清稻子和麦子,但也算是一种比较直白的写照。“东家。”马车夫跳下车,把踏脚凳拿下来,摆在地上。林渊就踩着踏脚凳走下来,他站在这篇属于他的土地上----他现在也算是个小地主了。要是他以后有了儿子,完全能抱着儿子说:“儿子,看,这就是你爹我给你打下的江山。”这显然是不行的。此时天已经黑了,只能透过月光看到不远处的棚子,棚子几乎都聚集在一起,棚子外面生着火,这里的柴多,上山砍就是了,这个时候所有人几乎都睡了,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用担心饿肚子和冻死,生活就显得简单得多。林渊也不想在休息的时候把他们喊起来,就为了通知他们自己这个东家到了,于是一行人就悄无声息的去到了庄子,也就是林渊自己的住所里。庄子不算复杂,一进一出,但是很大,能住进不少人。这大概是最不奢华的地主屋子,但是很实用,林渊很满意。四娘他们开始收拾,不过时间有限,也收拾不出什么花样,也就把要住的屋子清理一下,把能看到的地方稍微弄弄,然后就开始铺床。“这床打得好。”四娘摸了摸,她虽然不是木工,不过生活给了她经验。林渊看不出来好坏,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过来的时候林渊没有看到水井,前面倒是有河,不过河水比较浑浊,用河水的话,得先等着沙土沉淀,再取上面清澈的河水煮沸才能用,那太麻烦了,于是这天晚上林渊放弃了洗脸刷牙,脚也没洗就爬上了床。其他人也都差不多。坐了一天牛车,整个人都快要散架了,林渊躺在床上问二两:“二两,以前在家的时候,我有不洗脚就睡觉的时候吗?”二两小声说:“有呢,少爷回回累了,脱了鞋就钻被子里。”林渊嗅嗅空气:“好在我脚不臭。”二两:“那当然了,少爷又不下地,脚不出汗,当然不臭。”林渊鄙视他:“说得好像你会下地一样。”二两得意:“我爹说能跟着少爷,是我上辈子积德,我运气好。”“快睡。”林渊让二两吹了煤油灯。第二天早上,林渊是被二两叫醒的,他睡得太沉,昨天半夜下雨了都不知道,早上起来冷飕飕的,林渊摸摸手臂,让二两把厚些的棉袄拿出来穿。二两:“我一早就去找李大爷和杨二爷,都在外头等着呢。”林渊边穿袜子边想,“你大爷”是谁?原身的大爷来了?千里迢迢,就比他们晚一会儿到,这人会算命的?能算出他要在这儿置庄子?“什么你大爷羊大爷的。”林渊,“你说名字。”二两:“哎,就刀哥和杨子安。”林渊:“……那你就跟着我喊,叫李大哥和杨二哥,别大爷二爷,挺怪的。”二两摸摸后脑勺,不明白到底是哪里怪了。林渊走出房间,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刀哥和杨子安。这二位看起来比分开时更沧桑了,毕竟每天都要下地或是监工,风吹日晒,不沧桑也不可能,林渊先拱手问好,这才说:“三哥说,北边的人开始逃难了,让我们早做准备。”刀哥:“这么快?”杨子安:“这倒不必怕,我们这四面是山,真要有流民,也不往我们这儿逃。”刀哥明显并不这么觉得,他摸着下巴的胡茬子说:“也不一定,流民不往这边来,山匪呢?”山匪,顾名思义,一般都是在山上行动,他们到多都是身材矫健的年轻人或中年人,身形也不会太过高大,要利于在树林在穿梭。这些山匪如今早就成了这边地主们的心腹大患。谁也不想被抢,虽然把粮食给他们就能得太平,但把自己的粮食掏出去,心里有多痛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我们在这。”杨子安用手指沾着水,蹲在地上画了个比较随意的地图,把他们自己的位子给圈了出来,“这边是官道,只有一条小道通过来,也没有商道。”“山匪劫掠过路客商和当地大户,不过从不在一地久待,我们这儿相当于山谷,没有要道,也没有出名的大户,山匪吃饱了撑的才会来。”“流民也不会往山里跑,他们要去有人的地方,要去城里,如果流民真的来了,坞城……”杨子安叹了口气:“收下他们,坞城就完了,不收他们,坞城也完了。”他的言下之意林渊和刀哥都能听懂。收下流民,坞城的粮食根本不够,本地居民都不够吃,还要分给流民,到时候坞城的矛盾将会前所未有的激烈,他们都不认为在这样的矛盾下坞城还能恢复秩序。不收流民,当流民越来越多,他们聚集在一起,胆子也会变大,为了活命,一定会选择铤而走险。只要流民到了,坞城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林渊叹道:“我让车夫三天后回坞城一趟,给三哥带信,让他一旦发现流民,就直接过来。”杨子安也点头:“可以。”刀哥坐在一边,不说话,他看着屋外,极轻地叹了口气,他有一股子好汉情节,是个重义气的人,也有正义感,但这件事却不是他们能去逞英雄的。在饥饿和苦难的洪流面前,所有人都概莫能御,只能随波逐流。“也叫三哥去散播消息,好叫旁的人也警醒些。”林渊说,“叫油庄的兄弟们带着家伙什也过来。”一旦流民南下,他们就必须隐藏自己,要过上一段长时间自给自足的日子。直到流民散去,或是……第13章 013大雪初融,林家的庄子破败不堪,深冬时节冻死了不少人,还活着的聚在一起,靠打家劫舍维生,林家这个当地大户,自然成为一块香馍馍,一块看得让人眼馋的肥肉,此时再去看,昔日热闹火红的林家庄子,现如今变成了一座死宅,里面没有半分人气。林老爹趴在枯草丛中,耳朵贴着地,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才长出了一口,猫着腰跑了一小截路才跑回树林里。“老爷。”老仆从另一边跑回来。“都走了。”林老爹冲老仆说,老仆也说,“那边的人也走了。”他们俩一起钻进树林里,女眷们都待在相对安全的地方,林母手里拿着佛珠,坐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念佛经,她的身边坐着几个小姑娘,都才总角之年,睁着眼睛看着自己林老爹,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们只记得一个夜里被仆人从床上抱下来,大人们带着她们一起跑,身后的家却燃起了大火。离开家以后,他们一直在走,带的粮食不够,只能靠野菜维生,可野菜也是不够的,那么多流民,也都没有粮食。仆人们也很茫然,他们在林家待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样的事。林老爹坐到杨氏旁边,冲她说:“雪融了,我们这就上路,去找渊儿。”杨氏语气冷淡,她一直如此,对这个丈夫不冷不热:“嗯。”林渊在年前就找人带了口信,告诉家里他在坞城。林老爹庆幸儿子还记得给家里带信,也庆幸带信的人来得及时。“娘。”小姑娘凑过来,她害怕,只有在父母身边才有安全感。杨氏未曾生儿育女,包括林渊在内,所有的孩子都是丫头生的,庄户人家不兴纳妾,丫头就算生了孩子还是丫头,照样干活,只是吃穿会好上一些。小姑娘的亲生母亲就是杨氏的贴身丫头,此时正在烧水。林老爹还有心情说笑:“还是我有远见,叫渊儿先去南方,不然我们也得跟着流民一块过去,连个栖身之所都找不着。”杨氏看了他一眼:“渊儿走的时候只有十四岁。”她为着这个,从林渊离开开始,就再给过林老爹一个好脸色。林老爹:“农户家的孩子,十二岁就能撑门立户了,再说了,传口信的都说了,我们渊儿如今有了地,还有了庄子,这才是我的儿子!”他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骄傲。他只有一个儿子,但这个儿子却能抵别人的十个儿子。当时和他前后脚叫儿子去南方的张家,可一直没收到口信,直到流匪出现,才不得不拖家带口的逃走,如今估计已经成了流民,只知道要去南方,可是到底去哪儿却不知道。杨氏念着佛经,不再去管林老爹。她是腐书网出身,爹是读书人,家里一屋子的书,她娘死得早,爹也没有续娶。于是她一直到二十四岁才出嫁,还是因为家里没米下锅,这才嫁给了林老爹。现如今十八岁没嫁都是老姑娘了,更何况二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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