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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1 / 1)

说得好听!救你一命,于我而言并无好处,除非你先交付我银两,我才肯作出决定。江礼嘴上如此,右手当真探到叶鸯腰际,去摸他的钱袋。摸了两下,兴致缺缺地松开手,张口吐出一句嘲讽:你着实穷!是很穷没错。我这样一个穷鬼,省吃俭用请你喝酒,你就没点表示?叶鸯摇身一变,变作泼皮无赖,说什么也要随江礼一道走。江礼拗不过他,摆了摆手,率先抱起一只酒坛,走在他身前出了小酒馆的门。方一出门,一阵夹杂着雪沫的寒风扑面而来,久居温室的江礼不禁一个哆嗦,霎时间清醒。叶鸯哪里是缠着他要到他的小院里玩儿,分明是怕他酒后无状,待到醒了酒感到丢脸。无名山上这对师徒,俱是口是心非的典型。江礼摇头,心间冒出暖意,就连怀中那坛酒,也轻成了鹅毛。他抱着酒坛健步如飞,在薄薄的积雪上烙下两行脚印,叶鸯跟在他身后,许是觉得有趣,每走一步,都要与他留下的印记相贴合。走出三十余步,江礼察觉有异,回眸一望,见叶鸯这般幼稚,不禁失笑。你自称兄长,却跟在弟弟后头,踩他留下的脚印,这像什么话?江礼道,我不给你带路了,横竖你也认得路。你过来,走在我前面,我也要踩你的脚印。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叶鸯挖空心思想逗他笑,可他总不笑,这会儿随便做一件事,居然博得了他的笑意。叶鸯站在原处,看着他脸上那抹笑影,突然忆起师父讲过甚么烽火戏诸侯的故事。江礼这小子,就跟那褒姒一般,非要看别人犯傻,他才开心。唔,这般说来,自己便是城下诸侯?叶鸯被这联想惊到,继而觉出好笑。踩着细雪啪嗒啪嗒跑到江礼身旁,两人交换了位置,换成叶鸯走在前头,江礼紧跟其后。偶然几次回头,叶鸯都见到江小公子认认真真地踩着前方足迹,真好像一个纯真无邪的小孩。那双眼中的悲恸,这时被白雪洗刷得干净。江家二小姐若能望穿幽冥,直望进江礼双眸,必定会为他的平静而欣喜。亲人故去,悲伤可有,但切忌悲伤一世;人来到阳间走一遭,归去之日迟早到来,生者不必过分执着,执念太重,易生心魔。二人入了江礼那小院子,没能即刻开怀畅饮,原因无他:江小公子久久未归,院内石桌石凳早就积了层灰,又同细雪微雨那么一混合,登时泥泞不堪,令人不敢入座。所幸无名山一带冷归冷,井水并不封冻,江礼用于擦拭桌椅板凳的软布也还好端端挂在架上,未尝被人偷取,多费点力气拾掇拾掇,对他们而言不成大问题。待到擦干净外头石桌,雪已停了,空气湿冷,直往人袖口衣领里渗。叶鸯打着哆嗦,突然失却在外饮酒的兴致,这般天气,酒液怕是刚从坛中倾泻而出,就要化作一滩冰凉,人饮一碗冷酒入喉,非但没暖起来、没热起来,反要让它把热气全数吸走,那滋味当真难受。搓搓冻到发僵的手,两人各自提一酒坛钻入屋内,关闭门窗,寻一处落座。好酒终于启封,香气洋溢满室,叶鸯担忧酒沾衣裳,把杯子举得离自己很远,江礼看他可笑,摇了摇头,连日烦忧即刻一扫而空。二姐下葬不久,我本不应当这时候回来,可家中那气氛凝重得过了头,令人感到难熬,只有回到此处,方能够安心。几杯酒下肚,江礼似乎要开始吐露真言,而叶鸯对他的抱怨并无多少兴趣,一双眼盯着他面前玲珑小巧的酒杯,暗自想道:南边的孩子酒量竟然这般差劲,若是放在北地或者塞外,只要是个人都能随随便便将他灌晕。不经意间抬眼望去,但见江小公子醉眼朦胧,嘴里犹自嘟囔着在抱怨,叶鸯忍了又忍,才没当场笑出声。江礼对自家亲人怨念颇深,叶鸯托着腮听他絮叨,只觉他那些烦恼说特别也特别,说寻常也寻常。人多的地方,哪儿能不生矛盾?古往今来多少家族皆是如此。皇家争权,富家夺利,平民百姓没权更没钱,无甚可争夺,只好四处造谣,乱嚼舌根,非要把平静的一潭清水搅得浑浊,才会觉得舒坦。人少的地方,纷争的确会少,但你总躲在这儿也不太妙。难道你就一辈子不回家了?待你大姐有了夫婿,下一个就轮到你,到那时,你若不回去,你爹说不定还要带大批人马来此处绑你回家。叶鸯道,还是寻个时间与爹娘谈谈罢,老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对方没接他的话,反眯缝起眼睛将他上下打量一通,凑近了说:我在这里呆着,你难道不开心?我爹也没给过你什么好处,你竟向着他说话!天地良心,叶鸯哪里有所偏向,不过就事论事罢了。江小公子喝得上头,听什么话都仿若指责,叶鸯的提议,他半点没过脑思考,只嫌叶鸯不顺他的心意。对了。江小公子喝得晕晕乎乎,脑内却忽然灵光一现,想到某事,你明日不要下山为何?叶鸯不解其意,因而追问,江礼却一歪脑袋,趴在桌上睡着了。叶鸯:当真酒量差得很。想方璋亦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士,怎就没像江小公子这般,只消几杯酒便能放倒?疑心自己买错了酒,叶鸯扒在坛口闻了又闻,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非是自己买错了酒,也非是方璋天赋异禀,而是江礼这小子酒量不行。上回叶鸯郁闷,拉他对酌,虽然你来我往推杯换盏有好几轮,但江礼似乎在酒中掺了水。叶鸯那坛是烈酒,他那坛是水,所以到最后亦不曾倒下,可怜叶鸯当时受表象蒙蔽,还真以为他千杯不醉。现而今,院子被他们收拾干净了,酒也被他们喝完了,江礼自顾自昏睡,全然不顾叶鸯的感受。叶鸯咬着牙把江小公子扛到床上,为之盖好棉被,擦擦额角热汗,掐指一算,忽然觉出这下山一趟好像做了桩赔本买卖。当即肉痛,不肯久留,生怕自个儿一时气恼,下手没了轻重,把床上那醉猫打坏。到院中打了桶井水上来净手,趁着天空不阴,暮色未沉,叶鸯气哼哼捞起搁在门边的伞,步出大门。他对师父许诺,天黑前必定还家,只是他在这里耽搁了些时候,说不准到家时恰好摊上天黑。叶鸯摇头,总觉叶景川会借题发挥,万般无奈地加快脚步,与天上云朵争着赶起路来。那云彩高高低低地铺了半边天,墨色浅浅,是降雨飘雪的先兆,无名山一带入了冬,雨水却也不少,今年一整年都多事,雨都不甘寂寞,来得比往年频繁。作者有话要说:要开始锻刀了,现在走还来得及。☆、第 57 章正值清晨,天光熹微,狂风如刀,雨丝斜斜既紧又密,凶猛撞击着院门,雨点当中夹杂着雪片,乃是最招人厌的天气之一。那雨雪经昨日短暂的一停歇后,反扑之势居然如此之盛,嘈嘈杂杂在门外闹得人好生心烦,江礼揉着额角,不甘不愿地醒来,听到了风声雨声当中裹着的敲门声。门外来客极有礼貌,叩门叩得有节奏,江礼本以为那是叶鸯,但转念一想,昨夜似乎已经嘱咐过叶鸯今日不要下山,对方应当不会这样傻,在旁人提醒过后,还明知故犯。况且,风吹刮得这样狠,雨下得这样大,山路浸透雨水,恐怕湿滑难行,叶鸯大约不会自讨苦吃,冒着雨往山下走。稍微定神,瞧向窗外,院中并没有人,但叩门声不知倦怠地响着,动静不大不小,刚刚够他听见。江礼心下有了计较,来者的身份逐渐明晰,那果然是他要迎接的人。然而他并未立即起身,依旧在原处侧卧,呆呆地望着屋檐下那片雨幕,直到外头响动停了,才慢吞吞爬起来洗漱。棉被是懒得叠了,干脆摊开平铺在床上,衣裳倒不用重新找一件,眼下他所穿这身尽管带有皱褶,却尚未到见不得人的地步。烦闷地抓抓头发,自柜上寻到一把旧伞,凑合着出了门去。院门开启一条小缝,熟悉的服色跃入眼帘,江礼翻个白眼,道:您穿这身衣裳多少年了,怎也不说换一换呢?何时轮到你来教训我?门外那人,赫然是江礼生父曾率人屠灭北地叶氏满门的江州,这也正是江礼警告叶鸯不要下山的缘由。叶鸯那只翠玉貔貅,父亲认得,若因此引了祸端,众人可都要遭罪。江礼磨牙,把父亲的名字在舌尖滚了一遍,不无讥讽地问:早就说了不用来管我,怎又来了?嫁女儿嫁不成,便想叫儿子娶妻?你后面的话不堪入耳,江礼及时住了口,终究是顾忌父子情面,不好把话说得太难听。江州森森然一笑:想说什么话,尽管说下去。瞻前顾后,畏首畏尾,非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少拿这话来激我。我与你没什么可说的。江礼不上他的当,砰地关了门,转身便往屋内走,竟是怒上心头,连场面话都懒得讲。小儿无礼,江州也不生气。他们父子二人分歧良多,争吵亦非首次,从前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和美美,到江礼二姐暴病身亡之后,就连表面上的平静都无法继续维持。然而,纵是如此,江州依旧不以为自己有错,只道儿子无理取闹,居然完全忽略江礼的拒绝,抬手推开院门,步入庭中。江礼手头闲钱不多,买下的这小院子,自是不能与南国江氏华美的大宅相比拟,并且,因着他一人独居,此处略显冷清荒芜。江州独自立在院中,大致扫了一眼,更加觉得他可笑,抛弃了富贵荣华,跑到这鸡不下蛋的破地方来,又有什么趣味可言?终日同乡野小民混在一处,实在辱没身份。待到哪天,他后悔了,还不是要乖乖回到南江继承家业,依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一位身份高贵的大小姐过门?想到那天,江州突然笑了。江礼搁屋前站着,见到他笑,思及才下葬不久的二姐,心口不禁闷痛。这时,父亲目光一转,又落到他面上,沿着他的脸向下细细打量。他如今还穿着昨日那白衣裳,下摆有些皱了,不过整体而言尚算洁净,不论是雨是雪是水是泥,统统沾不到他的身,直教他成为灰蒙蒙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这亮色刺目,扎得别人惯看暗夜的双眼生疼,江州捏着眉心,出言斥责:人都埋土里了,穿一身白做给谁看?滚去换掉,那妮子也值得你为她悼念?你瞧不起女孩子,却忘了你娘也曾是女孩子!江礼骂道,好一个糊涂老东西!女人得罪过你什么?我那两个姐姐难道不是你闺女?你娘生你养你,在你眼中也算不上恩德你当真可笑至极!生下三个犹嫌不够,到外面又整出孩子来,见她是一闺女,立马放盆里顺水冲走你将她送离南江,倒是行善积德,她要留在你身边,早晚被你坑害得半死不活!听你的口气,她住在此地,过得倒比你两个姐姐要快活?江州只是笑,没有别的表情,半讥讽半嘲弄,好似江礼在同他讲笑话一般,压根不值得他听进耳中,记在心上。他这副高高在上的神态太过恶心,江礼几欲作呕,做了几番吞咽的动作,勉强忍回去,却是一句话也不肯与他说了。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自以为是者同样叫不醒,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在那里,旁人皆是错,只有他们正确,万事万物都要照着他们的意思发展,若不遂他们的愿,便成了不识抬举。与这二类人谈论道理,讲究尊重,是最无趣也最无用的事,江礼看透了父亲,因此不再多话,只等着他逐步向下走,走到最后便毁灭。江州随他进屋,在桌边寻了一处坐下,又问他几个问题,不外乎是此间生活如何如何之类。他既然问,江礼就答,只是言语间并不透露其他消息。倪裳和叶鸯的存在,他对父亲隐瞒,关于小鲤鱼的事,他也未曾提及,简单谈了三五句,江州意识到他不可能多说,识趣地闭了嘴,只静静地坐着看面前水杯。他不讲话的时候,真也像个寻常人家的正经父亲,然而江礼清楚,他手上沾了不知多少罪孽。北叶的确好不到哪儿去,但南江也别想遮遮掩掩,作过的恶洗不干净,不论北叶还是南江,都不是什么好鸟,此乃板上钉钉的事实。沉默不是江州的本相,他的沉默通常持续不了很久,没过多时,他又提起了先前惨遭暗杀的那几位。江礼深知他非是准备为谁报仇,是以兴致缺缺,不接他的话茬,甚至翻了个身,宁可朝向墙壁,也不愿意面对他。先前因着叶鸯那事,江礼与倪裳熟稔了,无名山下金风玉露,巫山地带佳期如梦,断然不会再为难他,同时,那些叔伯兄弟的死因,他已差不多摸得清楚,不过佯装不知,明明掌握了线索却也不说。他迫不及待地想与南江这鬼东西撇清关系,不为别的,只因他亲爹太讨人嫌。他不能做那弑父凶徒,也伤不了他爹一根头发丝,但他总能躲得起;他躲得远远的,不闻不问,不看不听,他什么都不清楚,南江的一切与他毫无关联。沉默是最好的武器,亦是他能对亲生父亲作出的唯一回答。他的做法显然奏效,江州看他像截木头似的不出声,讨了个没趣,起身走了。或许他过了正午还会回来,或许他这次觉得没意思,下回再也不来。江礼想。最好永远别来,永远别再出现。江礼不胜烦闷,用力捶了捶胸口,堵在那儿的一团气却怎么拍也顺不下去,固执地卡在那里,令人难过。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话用于此刻,似乎没错。今儿老天爷仍旧不开心,稀里哗啦地从天上往下泼水,叶鸯大清早就被嘈杂的雨声吵醒,清清冷冷的空气袭来,冻得他一个哆嗦,下意识钻进叶景川怀中。师父醒得比他早,只是天冷,同样不愿意动,起身洗漱过后,依然回到床上,怀里搂着宝贝徒弟,好像打算在床上消磨一整日。他将徒弟当宠物抱着,时不时抚摩手底乌黑发丝,而叶鸯把他视作枕头,视作火炉,阖着眼紧紧黏在他身上,拿他取暖。两人各取所需,生活极尽和谐。屋外冷风吹卷,树叶不堪其扰,沙啦沙啦作响,雨丝不听话地敲击屋门,分明喧嚷到使人心烦,可叶鸯枕在师父身上,打心底里感受到蔓延生长的静谧。静谧发乎于心,不过它所带来的非是凉意,燥热从小腹冒出,聚集到上不了台面的某地,进而试图控制人的身躯,做出点儿不堪入目的坏事。察觉到内心邪念,叶鸯脸颊飞红,蓦地睁开双眼,跳下床跑去外头淋雨。淋了一会儿,绮思又浓,只好去烧热水,将自己收拾干净,再度爬上师父的床,想要充当花瓶。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这话倒也真实。叶景川伸个懒腰,拥他入怀,指尖顺着那线条优美的背脊往下滑,探入幽秘之处,轻轻抠挖。弄出几声低吟,方觉得满意,有了兴致,于是上头唇舌也动了起来,开始攻城略地。叶鸯迎合他的动作,自觉无耻,不禁恼恨,同时又嫌他动得太慢,无法即刻满足,一时委屈,竟呜咽出声,仿佛在控诉他荒淫无度,专会想些花样用来折磨人。叶景川挺身,耳畔呜咽声登时停了,叶鸯勾住他肩膀,伏在他身上,像一只被喂饱的猫咪,满足得直哼哼。同师父上床,叶鸯是乐在其中的,若非叶景川见过他溃不成军的模样,还真要以为他这是纯粹的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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