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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1 / 1)

他那么专注地盯着这个号码牌,好像这个东西是多么值得他研究一样,他手背上的青筋甚至都凸显出来,小牌子上一个圆柱字体的68,下面有一行小字:粒米虽小君莫扔,勤俭节约留美名,何沿盯着看了半天,眼睫垂着,情绪难明。那个得来不易的娃娃坐在何沿旁边的位置上,抱着小皮球和周晏城两两相望。周晏城抿了抿嘴唇,打破沉默:你经常来这里吃饭吗?偶尔。哦,周晏城鼓了鼓嘴,那这里好吃吗?一般。那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吃?这里这么多店。方便。哪里方便?不排队。周晏城泄气:沿沿,你不能跟我多说几个字吗?在这儿吃饭不用排队,节省时间。何沿从善如流道。周晏城凝视他:和我吃饭让你这么难受吗?周先生有被人威胁着做过什么事吗?‘除非你跟我吃晚饭否则我就如何如何’,有人会跟你讲这样的话吗?没有。我知道你不高兴,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我也想什么都顺着你,我是想让你开心的----周晏城试图辩解。你的‘想’和你的‘做’,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两码事,何沿直白道,你不在乎别人愿不愿意,你只在乎自己能不能顺了心意。沿沿,周晏城哀伤又不解地看着他,你对其他人都很大方宽容,为什么对我这么苛刻?除了我,会有别人这么难,连和你吃一顿饭都要用威胁的吗?何沿沉默。我连想和你吃一顿饭都这么难,我又不是要害你!你为什么这么抗拒?沿沿,周晏城试探地问,是不是沈群和你说了什么?他能和我说什么?周晏城目光闪烁:我只是觉得,你对我的反感完全没有道理如果你不是对我抱持这样的心思,周晏城,我不会这样对你。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对骚扰者有好脸色!那你要我怎么办?明明喜欢你却要放弃你,然后你就把我当个普通朋友一样虚情假意地微笑寒暄打招呼?我宁可豁出命去追,也不要看着你在我眼前,你却只把我当个陌生人,不,我连个陌生人都不如!周晏城低低地吼,既是宣告,也是控诉。何沿咬了咬舌尖,他撇过头看向窗外,远处明明灭灭的万家灯火,近在咫尺的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何沿只觉得心里一片荒凉。餐前谈话进入死胡同,服务员开始一道道上菜,盘子越来越多,桌子开始装不下,何沿道:麻烦后面的菜打包。不打包,我不要带回去吃。周晏城赌气道。不是给你打包的,我同学在不远处唱歌,给他们带的夜宵。周晏城:何沿能把他气死的功力实在不减当年。虽然何沿全程没一个好脸色,但是周晏城依然恋恋不舍,一顿饭吃了两个半小时,周晏城还在数着碗里的米粒。何沿频频看表,最后终于忍无可忍:你吃好了吗?没有,周晏城又塞了一粒米进嘴里。那我去结账,你慢慢吃,我还有别的事情。周晏城扔下筷子,操起被孤零零留在凳子上的娃娃,跟在何沿身后。要去哪里?我送你。周晏城干巴巴地问。我的车就在外面,不用你送。两人快步奔走出餐厅,一个在前面健步如飞,一个在后面紧追不舍,一直出了商场,走上夜晚灯火通明的街道。沿沿,周晏城拉住他,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何沿猛地甩开他:周晏城!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我知道对你这样的人来说,越是上不了手就越有征服感,但是为了那么点床上的事儿,你把自己弄得这么低三下四又丑态百出,还是让我叹为观止!周晏城脸色煞白,眸中尽是受伤之色,何沿的用词太尖锐了,尖锐到他几乎有些支撑不住。男人高大的身形微微晃了晃,他颊上咬肌迸起,不甘地看着何沿,他嘴唇颤抖着执拗道:你就是这样看我的?我所做的一切在你眼里就是这么肮脏龌龊?何沿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你不明白,你当然不明白!何沿的表情狰狞,眸光暗沉,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讨厌你,没有理由没有原因!这京都遍地美人,你去找愿意配合你的人!别再到我的公司别再到我的学校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你他妈的像只苍蝇一样嗡嗡不休真的让我烦死了!何沿!你站住!何沿一手遥指着他,飞快地往后退着步子,终于越退越远,最后转身跑了起来。何沿的胸腔里烧着不烬的烈火,他迎风奔跑,眼睛里一片血红。风声呼呼灌耳,他的喉咙像是被沙石填塞,又干又涩。他越过一个又一个行人,仿佛只有这样的奋力奔跑,才能让他脱离周晏城的纠缠,跑出宿命的魔咒。周晏城这个人但凡出现就会把他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何沿原本以为自己只要漠视就可以,无论周晏城做什么,都不能在何沿心里掀起半点波澜。所以何沿凡事给他留一分余地,送礼物也好,答应吃饭也好,何沿原本有更决绝的方法,但是他最后妥协了,他看到周晏城真诚而受伤的眼神,他心软了,所以他把礼物分给了公司的人,所以他同意了这顿晚饭。他觉得不必要那么绝,如今的周晏城什么都没有做错,把前世的恩怨迁怒到他身上不公平。他甚至心软了,他甚至觉得他其实也是可以和周晏城和平共处的,打赌让周晏城抓娃娃,主动释放出一点友善。可是他错了。他刚才看到了乔濂。十七岁的,花枝招展的乔濂,他和几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同学从饭店门外走过,何沿一眼就看到那张与自己十分相似的脸。他飞快地低了头去,捏着号码牌的指尖泛起青白色。周晏城在他的对面喋喋不休,何沿那一瞬间只想把筷子插.进他的喉咙里去!何沿的脊背窜起阵阵凉意。命运的轨迹尽管有了许多偏差,但是大致的情节却与前世大同小异,周晏城出现,对他纠缠不休,乔濂也出现了,接着呢?徐悦风会不会跟着出现?还有孟修明,还有其他他叫不出名字的,曾经大家一起共享过周晏城的人他们也会一个个出现吧?是啊,他和沈群有能力改变的,不过是他们自己的生活而已,他们可以洞察先机掌握时局,却不能改变其他人的心性命运,如果自己再由着周晏城进驻他的生活,他的下场依然会和前世一样!何沿,你死了一次不够,你他妈还想一死再死吗?所有的怨怼与愤恨,突然化作滔天巨浪,把何沿卷进急遽的漩涡之中。他被一个又一个浪头高高抛起,又重重甩落,寸寸血肉根根筋骨都痛不可遏。原来他是恨着的。自重生以来,何沿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前世已了,今生是全新的一页,但原来不是的,梦也好,重生也好,那段过往早就如通红的烙铁在他心脏上烧出不可磨灭的印记,割裂不开,分离不开,那都是他何沿实实在在经历过的绝望和痛苦,只要给他一个点,他就能忆起那让人呼吸不得的窒息。不要自欺欺人,周晏城就是那个周晏城,他没有什么无辜,前世今生都是他,他是切切实实给何沿带来灭顶之灾的那个人。原来他是恨周晏城的。这种恨意在平时可以遮掩,可以伪装,如同看上去风平浪静的海面,其实往下越深处的地方,越是暗流汹涌,只等着某一个契机,或是一阵龙卷风,或是一场地震,就能把海平面整个掀开,所有的恨与怒都贲发成海啸一般,把何沿整个淹没。周晏城,周晏城,这三个字是风暴,是病毒,是蛊是魔咒,是让何沿即使死过一次都挣不开的世界末日。何沿四面环顾了一会儿,此刻他正站在车如流水马如龙的十字路口,后面是他一路飞奔过来的远洲百货,左手是人民广场,前方不远处就是林放邀请同学们庆祝生日的会所,他抹了把脸,往华粤会所的方向走去。他踏进那座灯火通明华光璀璨的会所大厅,按下电梯键,忽然怔住了。观光电梯的玻璃上映出一个高大健朗的身影,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墨如子夜般的眼眸沉沉凝视着他。周晏城急促起伏的胸膛宣告着他随着何沿跑了两条街,且情绪更加焦急。但是他只在不远处看着何沿,不敢上前,也不敢开口。他只是抱着那个娃娃,小心翼翼地看着何沿。他是抱着那个娃娃一路追着何沿的电梯门打开,何沿走进去。观光电梯三面透明,徐徐上升着,何沿缓缓登上半空,周晏城如同在他脚下,一眨不眨地仰望着他。何沿好似要羽化登仙一般,让他越发觉得可望不可即。明明置身在灯光璀璨的大厅,周晏城只觉得光明与他渐行渐远,四周徒留寂暗。何沿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利刃冰锋,把他的自尊和骄傲切割得支离破碎,可最让周晏城受伤的,是何沿质疑他的感情。他怀着最赤忱的爱恋而来,何沿却不屑一顾,原来一颗真心被人放在脚下踩,是这样难受至死的一件事。何沿是这样固执啊,简直固执得没有道理。可他说完那样的话,为什么要跑呢?周晏城一路跟随着他,看他像是失去方向的风筝一样胡乱飞窜,低着头,一路碰撞过无数行人,他看上去明明很难过啊。周晏城隐隐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但是他又抓不住那一闪而逝的疑惑。他想不出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他都经过了深思熟虑,他找不出半丝不妥的地方。温柔也好,强硬也好,讨好也好,无赖也好,他自觉把握住了所有的分寸与尺度,小心翼翼不踩到何沿的底线。但是何沿依然这样抗拒他,不,哪里是抗拒,何沿最后呵斥他的时候,那眼神几乎是愤怒的。周晏城的心脏被剖开一个大洞,里面呼啦啦倒进无数冰块,那洞好像没有止尽,那冰块填都填不满。又冷,又他妈疼。然而他只颓败了一会,就挺直了腰板,他并没有做错,何沿当然也不会错,那么错的只能是沈群,沈群的存在就是错。而没有什么错误,是不能被修正的。周晏城看着怀中的娃娃,修长的指节在娃娃的大眼睛上刮了刮,低头在那个娃娃的头顶上印下一个亲吻第63章何沿推开包厢的门, 声嘶力竭的嚎叫似乎要突破人类的分贝极限,听得何沿身躯一震,强忍着捂住耳朵的冲动, 他走了进去。林放的生日, 他并没有准备礼物,因为沈群说好了他会从港城带,他们两个送一份就好。何沿的到来引起了一阵欢呼声, 少年少女们都异常亢奋起来。因为何沿歌唱得非常好听。何沿本来是属于老天给饭吃的那种人,长得好, 还有一副好嗓子, 要不是实在不缺钱,进娱乐圈, 绝对秒杀眼下一众流量小生。而他唱歌也完全是天赋。军训的时候两个连队拉歌, 大家同样在吼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偏偏左右前后的人都注意到何沿喊得格外好听,训练休息的时候就总是鼓动何沿上去唱。何沿何沿,快过来点歌!林放赶紧把何沿招了过去。周晏城跟着程嘉荃进来的时候, 何沿正在唱:我不再问是否爱我一人爱是容易看见伤痕我不再听那些流言纷纷是错是对本来无从考证我只想愿爱是不灭的灯照亮这世间游戏的人1(----引自林宸希《不再问》)何沿背对着众人站在屏幕前, 周晏城立在他的后方,看到屏幕上滚动的歌词,耳边是何沿温润和煦的声音。整个世界中心只有这个男孩和他的歌声。周晏城从来不知道, 何沿歌唱得这么好。何沿很少加入他的聚会, 周晏城也只有在和最亲近的几个朋友小聚时才会带上何沿,何沿从来都坐在角落里,不喝酒不唱歌,但是如果周晏城喝醉了,何沿也会照顾他。周晏城不确定,何沿这首歌是唱给谁听的。周晏城更不确定,何沿为什么会唱这首歌。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心脏像是要从胸腔中蹦出来,手心里全是汗水,他很想把何沿的肩膀扳过来问个清楚:是我自作多情吗?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觉得这首歌是为我唱的?不,不不不,周晏城清醒过来,这首歌也可能是为沈群唱的,这歌词,放在沈群身上也合适。房间里安静得只有何沿的歌声和周晏城声如擂鼓般的心跳。周晏城眼前像是天地都倒了个旋儿,沿沿,你究竟在为谁唱?----我不再问是否爱我一人爱是容易看见伤痕2我爱你啊,两辈子只爱你啊,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我不再听那些流言纷纷是错是对本来无从考证3沈群劈腿,周晏城结婚,何沿独自面对众说纷纭,他不是不痛的,不是不绝望的,但是沈群和周晏城那个时候在做什么呢?他们只是把何沿往悬崖边上推去,再推去。然后一个歉疚地说对不起,一个不在乎地说你别在意,何沿退着退着,就在他们都看不见的时候,跌下了悬崖。----我只想愿爱是不灭的灯照亮这世间游戏的人4你就是我的灯,沿沿,你就是我的灯啊。你回头看看,在听你唱这首歌的人是我,不是沈群啊。为你的歌声而心碎流泪的人是我,不是沈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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