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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 / 1)

可蚩离不问,至清便也不说,一路默然向着青穹顶而去。青穹顶位在北方,是一座极高的山峰,其中山峰顶处是一方平地,再加上漫天清气,盖有了青穹顶这一名称。以蚩离的身体状况,自然是不能上这青穹顶的,不过行到半山,至清见蚩离一捂心口,即使他不言语,至清便也知道蚀心魔开始作祟了。还能坚持吗?再往前几步便到了。至清想要去扶蚩离,但即使心口如同万蚁攀爬撕咬,却是错开半步,避开了至清的手。至清也不恼,收回手轻声问道:你怎么样?蚩离不作回答,不过向前走了两步表示继续向前。至清蹙眉看蚩离一眼,眼中似是带着几分受伤,却快速转头,未让蚩离见到自己神色分毫。至清所言不假,再向前几步,在青穹山山腰,有一破朽木屋,一看便知道已经是多年未有人居住过的房屋,至清却是熟门熟路。手中掐诀,便在纷扰杂草中开出一条路来。至清知道蚩离定也不会出口询问,便自顾说了起来:这还是我以前住过的地方呢。当年我就是在这里居住,随后入世,每过一段时间便回来看看。不过近年来走得散漫,行程也慢,已经许久为回来过了。房屋简陋,多多担待。闻言这边是要在这里住下了?的确如此。至清说完也不看蚩离,便自顾开始收拾起这已经有些残破的房屋来。房屋虽破,至清手脚麻利起来堪比篱珠,不过傍晚,床褥铺好,篱笆也围好。末了,至清似是想起什么事来,一手握拳击掌,便又慌忙跑到屋后开始忙活起来,不多时便从土里刨出两坛酒来。至清兴冲冲跑回屋里,见那红衣人正端坐与茶几前,手中握着一本书,另一手端着土瓷的茶杯。即使是土瓷的茶碗,在他手里却也似顶好的茶器,朱唇轻吻过变成了绝世的宝器。至清甫一进屋,不曾想会见到这一幕,呆立当场。虽也极快侧目,尴尬笑出两声,不敢再去看蚩离。蚩离你喝酒吗?这是我初到这里便埋下的两坛酒,一直未启开。虽然不算什么好酒,不过封得严实,年份也足至清的声音渐渐了,只因蚩离的一抬眸。至清自认不是个会被-美-色-迷惑的人,可不知为何,蚩离的一举一动总是能够恰如其分地敲击在他心尖上,又疼又柔。恨不得剜掉双眸默诵色即是空,却又舍不得错过哪怕毫厘的眸光。曾经至清不解人间美-色-误人,而今亲身体味此般感受,思绪如一团乱麻,他便知道了何谓美色误人。直到蚩离垂目,至清才回过神来,走过去,默默拍开封泥,为自己满上一杯。却不想蚩离扬手将陶碗中茶水洒尽,也给自己满上一碗。不过只一碗,蚩离便不再入口。酒液一入喉,辛辣苦味顺着咽喉直上天灵盖,又苦又辣,让至清眼眶都泛出了几点泪花。果然是年份够久,至清自觉这就实在是难以入口,却又舍不得把酒就如此弃置。这酒是他建庐时候埋下的,当时还许诺说,若是有朝一日遇到极是有趣之人,便将他带到此地,请他喝下自己亲手酿的酒。从此地开始的此世轮回,也想在此地结束此世轮回。轮回路上,怎能不见至交之人?可惜,至清走南闯北几百载也从未带人回来过,而今终于带回来这么一个人,却并不有趣。至清可惜了这酒都已成为凝胶状却是没有那般好滋味,但这酒中承载百载记忆,至清又实是舍不得将其丢弃,便又强忍着那辣苦喝上几口。但至清是何酒量?不过两杯,眼神便有些许迷蒙。蚩离不知道至清醉了,见人半晌无甚动静,抬眸一看却着实意外。至清手呆呆坐在椅子上,微眯着眼睛看着蚩离。除了眨眼睛,都不带移开眸子的。两人对视一会儿,蚩离这才开始怀疑至清是不是醉了。至清虽是醉了,唇齿却清晰得很。我好像见过你。说完,至清还凑近了几分,细细端详着蚩离。你好眼熟,我好像认识你至清的头又凑近了几分,蚩离能够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你好像像谁?蚩离放下了手中书本,静静回看至清。好像似乎有个名字就挂在至清的嘴边,但至清迟迟未将名字说出口来。好像一个名字就在唇边徘徊着,但就如至清在这世间见过的所有面容一样似有迷雾,透过迷雾隐约能看见什么,却又什么都看不清楚。他伸出左手,似是想要触碰蚩离面容,却又怕那是镜花水月,迟迟不曾再靠近分毫。你在哪?没头没尾一句,却是委屈得紧。蚩离的唇略一轻泯。至清看着他,想到的人又是谁?语气这般熟稔,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见至清眼眶微红,都不知有几分是微醺,有几分是因委屈而强忍着的泪光。原来降魔尊者,也是这般求而不得之人。蚩离忽然挑唇一笑,终于不再是那般漠然模样,似是对此时的至清有了几分的好奇,然而眼中却无一丝笑意,眼中满是恶质。他靠近至清,主动环住至清,手扣住至清后脑,在他耳旁低语。我就在这里。☆、第十四章·取药至清又做梦了,明明没有喝那半浮生,却再一次身处梦中。漫天白雪飞扬,至清似是又回到了玉离岛,再仔细看去,果然,那纷扬漫天的都是梨花。风中透着几分凉意,至清却浑然不觉,直直向前走去。不知为何,至清便知道该向这里走去。不多时,至清便见一席朱衣坠在这漫天雪白之中。这一次他没有弹琴,他就只是站在梨林中,似是在看着什么。他静静站着,至清便在他身后静静等着,也不开口出声惊扰他。不知过了多久,那人蓦地转身回头,一双眼睛直直撞入至清眼中。至清一时间没认出他来,低声喃喃道:我好像见过你。话音刚落,那人便向着至清一步步走来。他越走越近,面容便越发地清晰,让至清感到更加熟悉。我好像认识你朱衣人慢慢靠近,带来一股冷冽冷香,这冷香刺得至清鼻翼微动,却感觉这人越发的熟悉了。蓦地,一个模糊红衣人影就这么与眼前人重叠,可至清却不知道那从眼前一闪而过的红衣人是谁。好像好像什么?至清自问道,可是话已经出口,至清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又想到了什么。可是,至清自觉自己好像认识一个人,那人又是谁呢?他为什么和眼前人这么像呢?那朱衣人一步步靠得更近了,至清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的鼻息,感觉到他的存在,自己只要触手便可以触到。可是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是谁?那个人与眼前人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的存在不过是脑中一瞬残破影像,不过只是破碎一抹衣角,却激得自己心肺都开始隐隐疼痛。至清蓦地眼角一红,鼻头一酸,心中委屈得不行。他想不来那个人是谁,他看不清他的模样,除了一角红衣,至清什么也不知道。可除了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与眼前人又有何关系,可是至清却莫名很委屈。人生百年匆匆过,无人身侧暖添粥。至清不求热粥一碗,他只是想忽而,眼前人靠过来,将他揽住,力度微大,掐的至清后颈有些疼。我就在这里。声音低低浅浅流入心间,一时间至清忘了那早已想不起来的人,眼眶挂着的几点泪光终是不成器地点滴落颊。似是怕这是一场镜花水月,至清抬手想要拥住眼前人,却是扑了个空。原来,这依旧是镜花水月。这一扑却是一团空气,至清顿时后怕,他不知道自己在后怕些什么,只是后背一凉,随即便睁了眼。他此时正趴在桌上,手边便是酒坛,看样子是喝醉了。向前一扑扑到的乃是个木桌子。心中是说不清的失落,至清起身,推门而出散散满身的酒气。虽然一夜这般睡姿不至于腰酸背痛,身体却也不太舒适。迎着带着莫名清甜的山风,至清轻叹一声。果然是不可能指望蚩离能够把他搬到榻上的。醒来便未见蚩离,至清不住怀疑昨夜饮了酒,许是又在半梦半醒之间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所以也难为蚩离那般清冷之人没把他直接丢到庐外吹这寒凉山风。这边才想到蚩离,那边至清便见蚩离随着山风一起向他靠近。至清见到蚩离下摆略有潮气,心道昨夜果然是发起酒疯来了,人家一宿都未归。对着蚩离,至清拇指轻擦过下唇,下唇略有些干裂。眼睛不住地斜飘,落在哪里都不落在蚩离身上,声音也有几分听不出的尴尬:你昨夜没睡吗?蚩离看至清一眼,至清却恰而看着山涧未看蚩离,没见到他轻点的下颌,便以为蚩离仍旧未给他回应。昨夜是我饮酒过度,你歇息歇息,我去为你取药。说罢,就连未封口的酒坛都抛在了脑后,一直随身携带的木匣也无暇顾及,只别着那柄不曾离身的碧玉箫向前走去。蚩离负手站在原地,目送至清向着青穹顶走去。难道至清还能上青穹顶不成?此时,蚩离心口已泛起啮-咬-般的疼痛,虽不至于不能忍耐,却也并不好受,只有离此地远一些,方才能缓解几分。至清从来一副从容模样,此时却快步离去,带着几分已然能够被看出的窘迫,似逃似的,不多时便不见了身影。直到再也不见那方木屋草庐,至清才缓了脚步。他摇摇头,似要将残余不多的酒气散去,抬首看向那被云层没了的青穹顶。至清的确能-上-这青穹顶,这是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这也是至清一介无名散修竟能被称上一声尊者的原因。青穹顶之上与别处山顶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也没有传说之中的天道气息,只不过由于至清也说上来的缘由而使得人间清气久久不散,久而久之便成了一方圣地。可这一次与曾经不太一样。至清蹙眉,只觉得胸口似被重压大石一块,呼吸沉闷,头也开始隐隐作疼。此时距离青穹顶已然不远,至清已能看到盛开在青穹顶的药花,却每向前一步,却是更加气闷而痛苦。原来只是气闷,而现在全身如同烈火烧炙,皮-肉-开绽,就连灵气幻化的风轻轻一拂,都是几近咬牙崩齿的疼痛。此时距离青穹顶约莫还有二十步,已经能够看到随风摇曳的药花,却就是生生不能向前一步。至清不信邪,中了魔的是蚩离又不是他,怎会连往日当做午休地方的青穹顶都上不去了。可事实偏是如此,至清强忍着-生-疼向前一步,除了加剧的疼痛外,只觉眼前似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在眼前。此时如同一道落雷加身,至清第一次感觉到天道的存在。天道在告诉他,立即停步。至清呆立当场,就连满身疼痛都似已经无有察觉。直到双膝狠狠跪入尘土,面向青穹顶,至清才明白过来,自己已经永远都上不了青穹顶了。至清伸出右手,指间似是被针扎似的疼痛,可是至清似乎已经无法察觉,入手果然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原来这就是天道。至清一身白衣不知何时已经被染成绯色,他却还是跪在青穹顶前,就连起身都做不到。至清乃是清晨醒来出的门,但是回到庐中时已然是黄昏。黄昏金乌披洒暖光,一眼看去蚩离未见至清衣着不对,只在鼻息之中闻到一股清甜灵力混合着的血气,却忽听到重物坠地之声,只见至清倒在门口,一动不动。黄昏金芒掩住了至清满脸的苍白,也掩住了被染成绯红-血-衣的白裳。蚩离起身走到至清身边,眼神神色晦暗不明,端详至清片刻,俯身将他揽入怀中。怀中人看似身形高大,却并不沉。衫上血斑竟还未凝固,入手便是一阵潮意。蚩离将至清放到榻上,所有接触过至清的地方均被染上一层绯色。蚩离端详此时嘴唇都已经泛出灰白色的至清一会儿,指尖一挑,割断了拴着碧玉笛和玉佩的绳子,也顺带将至清满身是血的长衫-褪-去。此时天色已经全然黯下,屋中未燃灯,至清随手一挥,几点苍白色火焰浮空环绕。原本至清脸颊便无血色,而今在这白焰之下,更是寡白不似生人。身上是不知由来的道道血痕,道道都翻出血肉来。蚩离蹙眉,不知只是取药为何会造成此般惨状。蚩离又细细端详至清一番,伤口血流已经止住,但却没有自愈。他握住至清手腕,竟是一手便能环住。灵力被渡入至清筋脉,至清身上的伤疤以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却莫名留下了一道道的伤疤。待到所有伤口愈合,蚩离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至清身上。他的指尖轻轻探过至清身上伤疤,每一道伤疤都有些粗粝,带着从肌肤透出的几分暖意。蚩离想,这也是个肉体凡胎,为何能为他做到这一步。☆、第十五章·求药山风寒凉,倦草伏地。至清这一躺,就是三天三夜。待到至清醒来之时,恰逢星夜。至清侧头,恰见一人逆着光影负手而立。在这星夜里,至清看不出他衣衫颜色,却只一眼便知道这人就是蚩离。至清未出声惊扰蚩离,只是想抬手掀开被褥,却发觉自己连抬手都做不到----手臂酸软,骨缝里是散不去的痛意,经脉还有些许胀痛,一股黯气自周身运转,浑身都透出了阵阵凉意。魔气看来是蚩离用灵力为他疗伤了,他身上的魔气被渡到了自己的血脉里。若放在平日,至清手一掐诀便能灭掉血脉内的魔气,此时却连灵气都无法聚在手里。这一番认知更是没了出声呼唤蚩离的意思。至清不再看蚩离,目光放在庐中梁上。木梁已不知在此地伫立多少岁月,此时梁身遍布裂痕,倒刺崩裂似要割裂梁身,不知什么时候便会轰然坍塌。至清又想到了青穹顶。他似乎看到了青穹顶,却也一步都踏不过去。心中有-欲-有邪之人无法踏足青穹顶,故而世间无人能够踏上青穹顶,至清是唯一的例外。而现在,至清也入了这俗世的轮回,再也无法踏足青穹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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