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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1 / 1)

第46章另一边, 白秋和桓羽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在妖花的腹中。周围一片漆黑, 四周传来奇怪的水声还有从头顶响起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吞咽声。桓羽心里一慌, 抬起手下意识地四处摸索,口中急忙唤道:“白秋?白秋!”“嗷呜!”不远处传来一声狐鸣,下一刻, 只听火苗燃起的“唰”的一声, 不等桓羽反应, 周围已骤然亮了起来!他一愣, 下意识地扭头朝狐狸发声的地方看去,只见白秋不知何时又变回了原型, 并且爬上了妖花腹中的高地。她狼狈地抖抖毛,吐出一个蒲公英大的小火球, 借着妖花肚子高地上长出来的青藤燃烧,不久就似模似样地弄出了一个火堆,刚才桓羽听到的“唰啦”一声, 便是白秋吐火的声音。狐狸属火,天生用得亦是火术, 但用火需要周身运转火气,善火的狐狸性子难免骄傲刚烈,而白秋性子温和绵软, 桓羽以前又没见过她用过, 便以为她是吐不出火的那种仙狐, 此时见她吐火, 不禁愣了一瞬,道:“原来你是善火的?”“嗷?”白秋还在借火堆烤刚刚掉下来时被弄湿的毛,听到桓羽询问,才看向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不算吧,我不是特别善火的,但点个灯还没问题。”话完,她看到桓羽还站在水中,忙朝他甩尾巴道:“你快过来呀,一直在水里会很冷的。”桓羽一顿,方才回过神来,慢慢朝白秋所在的高地艰难地淌去。花妖的身体内部全是水,积了足有半人高,走起来很是费劲。尽管只是植物的汁液,没什么异味,但没有哪种鸟类会喜欢自己的羽毛被弄湿的感觉,察觉到浑身的衣服都贴在了身上,桓羽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不觉走得更快了几分。白秋在狭长的高地上焦急地跳来跳去,等桓羽走进,她就赶忙帮他上来,又腾出一小块位置给桓羽,让他坐在火堆边。接着,白秋又在尾巴里掏了掏,弄了块布递给他,让桓羽擦水。桓羽一愣,总觉得像这样被白秋照顾的状况有些奇怪,但具体奇怪在何处却又说不出上来。他停顿片刻,但总还是先用布擦了擦头发,还有其他沾上了水的地方,加以仙术清理。等弄得差不多了,桓羽闭上眼,尽量使自己静下心来。回想起被吞没前的记忆,尽管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桓羽却仍忍不住轻轻一颤。他同白秋说话的时候,哪里想得到他正在议论这棵主妖就站在他们身后。他见白秋的脸色不对而转过头去时,正好看见那朵妖花从一般大小硬生生地长到三人那么高看,红色的花蕊如同血盆大口一般张开,每一根花丝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妖气和血腥味——桓羽不敢再想,猛地睁开双眼,好让自己不要再想。他站起来,绕着这块比别处高一些的妖花腹中之地,试探地去摸妖花的壁沿,接着,桓羽抽出腰间的扇子,亮出扇沿上尖锐的翎羽,手腕猛地发力——白秋惊道:“你要做什么?!”桓羽回答道:“自是想办法从这该死的花里出去——”说着,桓羽本已用力的手腕愈发使劲往妖花的壁沿上狠狠捅去,白秋看到他的动作便知不好,急道:“不行!不能动那个位置!动那里的话这朵花会——”然而已是来不及了,桓羽手中那把扇子的尖锐之处已深深地扎入妖花韧性极强的花壁中,一丝一毫都没有扎破,可是妖花却发出一阵痛苦地嚎叫声,这种声音从妖花内部听来简直就像是野兽的咆哮,紧接着,妖花的腹腔内整个地动山摇,腹腔内的水像是海啸般地上下翻腾,四面的壁沿都像是一个漏水的布袋一般狠狠往中间挤压,等回过神来,他们所在的地方已经只剩下原来的三分之一!“——会收缩。”白秋惊魂未定地将最后三个字吐了出来。桓羽:“……”这个时候,桓羽也意识到了自己轻率,可惜后悔已经太迟了,妖花收缩之后,里面的水却一丝都没有少,水丝毫不留情面地漫了上来,连高台边时不时被荡起的水拍到。幸好刚才他们二人反应及时,用仙术护住了自身没有掉下去,同时白秋点的火又是仙狐的狐火没有那么容易熄灭,现在至少没有糟糕透顶。白秋松了口气,并且赶忙对桓羽解释道:“这种妖花为了防止吃进去的猎物逃出去,组成腹腔的花瓣部分都很厚,最薄的地方是在花苞顶上,但以我们的修为也很难打破,反而如果激怒了对方,妖花会报复性地收紧。虽然它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慢慢收紧,可至少没有那么快……”桓羽点了点头,他们现在立足的高台已经真的只剩下一点点艰难的落脚之地了,这无疑证明着白秋说得是对的。他有些为自己急躁的行为懊恼,但桓羽旋即一顿,愣了一会儿,看向白秋,道:“你对这种状况……好像很熟练?”他总算明白从刚才开始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因为是第一次参加山神大会,白秋一直在许多方面显得有些陌生和笨拙,今日下凡亦是如此,之前一直是桓羽在尽量照顾她。然而被妖花吞没后,两人之中主导的一方就变得更像是白秋,她虽然也手忙脚乱,但却及时的摸黑找到了可以歇息的高台、点起了火,还努力地帮他,而桓羽却知自己从一开始就乱了阵脚。白秋闻言一愣,却没有否认,只是轻而长地“呜”了一声。这是自然的,毕竟她以前就被妖花吞过一次,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场合了。桓羽亦很快反应过来道:“你以前就被吞过?那你可知……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出去?”听到这句话,白秋想起了些什么,她一顿,目光有些不自觉地躲闪,缓缓吐出一个字道:“等。”“……”白秋有些生涩地慢吞吞道:“这朵妖花有千年以上的修为,我听小玉说你还没到两百岁,我今年是十七,我们两个人在里面空间太小,即使是从最薄弱的地方落手,也是破不开的。相反可能从外面打开可能还会容易些……你、你不要太担心,刚才你也说了,这里离天军营很近,是天兵天将的领地,他们肯定很快就会赶过来的……”白秋越说越慢,她的思绪随着自己说得话飘得远了些。事实上,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妖花从外面出手是不是会比从里面容易些,上一回帮她劈开妖花的……是奉玉。那时她没有同其他人关在一起,并且已被妖花吞了几日。因为她在惊慌失措中挣扎了许久,妖花已经收得几乎让她无处容身,只能尽量缩成小小一团,发出一点呜咽的求救声。白秋晓得自己是仙子,妖花要将她整个吞掉总要花上十天半个月的,即使空间狭小也不至于死得那么快,可是人的恐慌感却会在不知不觉中达到顶峰,求生的**令她拼命地想要挣扎,可是理智却又清楚挣扎只会死得更快,强烈的焦虑和恐惧在这种两难情况下让她近乎绝望……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奉玉的剑光。时至如今,白秋都有些难以形容那种感觉。她睁开双目的第一眼,才发觉那个时候是黄昏,持剑的男子被笼罩在夕阳之中,很安静地看着她。白秋记得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试探地朝他叫了一声,然而对方没有理她,只是收了剑,转身离去。于是她跟了他三个月,把自己塞给对方,同他成亲。她不太清楚奉玉是怎么想的,但等再离别时,他早已再不能对她冷眼相待。白秋想得晃神,桓羽却不知她在发呆,只是听了白秋的话,安心不少。“……嗯,也是。”桓羽顿了顿,倒也渐渐冷静下来。“千年的妖花对我们而言棘手,可对天兵天将而言,只怕连麻烦都不是。在这里等着,大约反而比较安全。”第47章话完, 桓羽见白秋蜷着尾巴坐在地上,索性也学着她的模样盘腿坐下。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儿, 忽然, 桓羽犹豫一瞬,将手探入袖中,从袖管中取出一管玉箫, 熟练地将管口压在唇边, 嘴唇轻颤, 吹出了声来。白秋原本正处在记忆的恍惚之中, 然而听到箫声,注意力不知不觉被缓缓地抽了回来。她微微一愣, 等桓羽一曲吹完,便问道:“你会吹箫?”白秋知道他懂音律, 可是桓羽具体用得是什么乐器,倒是第一回看见。“……嗯。”桓羽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似有几分心不在焉,道:“反正也出不去, 吹一会儿,许是能让情绪平静一些。”他稍稍一顿,问:“你可有什么想听的曲子?我可以吹给你听。”白秋摇摇头, 桓羽见状, 自是也没有强求之意。他微抿了一下唇, 便又将唇沿沾到箫边上, 气息轻轻用力,曲调便流了出来。他先前那一曲不过是试音,现下方才是动了真格。他的箫声不快,甚至称得上平实厚重,在只有两人的幽暗环境中,他的箫声幽幽,显得绵长而渺远,有种说不出的意韵,曲音幽然。白秋没有听过这首曲子,只安静乖顺地听着,没有出声。桓羽起先两句其实有些焦躁,后面便慢慢稳了下来,白秋听着听着,待渐渐听出些箫音中夹杂的情绪,她却不觉一怔,不禁转过头去看桓羽的神情。桓羽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只隐约垂了眸。他本就生得一副柔情的相貌,睫毛修长,像扇一般垂下来,在眼睑上投下浓密忧愁的阴影,在火光的映衬之下,他简直美得不似真人,只是不知桓羽是在吹箫时想到了什么,恍然间,似是又能瞧出他眉宇之间隐隐有些哀愁。过了良久,桓羽的箫声才停下来。他握着手中的玉箫,静默片刻,忽而扣紧了手指,信誓旦旦地道:“秋儿,你且放心,你我容貌上的较量还未分出胜负,既然你还不曾赢我,我定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白秋原先还沉浸在桓羽的箫音之中,想辨别出那种似有似无的沉闷的情绪,然而此时听到桓羽一开口竟是这么一句话,她不由得愣了愣。想来想去,白秋还是放缓了声音,颇有几分疑惑地试探着问道:“说来……桓羽,你究竟是为何这么执着于相貌?”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已经生得那么好看了,可是你怎么好像并不……”并不觉得满意,也并不十分开心。桓羽明明已是孔雀族的第一美人,若是一般人,自是应该为这样的头衔高兴骄傲,可桓羽表现得……却并非如此。白秋心里有话,可是想了想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只得欲言又止地看向桓羽,期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然而桓羽闻言却是一顿,他的目光中一瞬间似乎流露出了什么复杂的神情,可又看不分明。过了良久,他又举起箫来吹了几个音,只可惜情绪不在,音也乱七八糟地聚不成调子。终于,他将箫放了下来,颇为烦闷地收回袖中。桓羽斜睨白秋一眼,道:“你倒是无忧无虑,我们都被妖花吞进肚子里了,你还有心情问这个。”白秋一愣,被说得不知所措,摁在地上的小爪子不自觉地动了动。然而桓羽的没好气倒也不是真的生气了,只是心里烦闷又无处宣泄,不小心就说了重话。他话一出口,看白秋这么只比他小一两百岁的小白狐低下头,当即就后悔了。桓羽的视线不由得躲了躲,他抿了抿唇,终是开口道:“……我生来便长了一身漂亮的羽毛,加冠之龄便已有人说我之貌可逐第一美人,禽鸟族类向来嗜美,我孔雀一族在凡间又是群鸟之冠,且雌俊雄美,我自从能辨美丑,便知但凡目之所及之人相貌无人能出我之右,自是骄傲不已、以此为荣,故而自幼好胜,若是有人说谁的相貌能与我相较三分,我定要好好梳整一番,好胜他十分!因我在家中最小,又有一副受人推崇的相貌,我家人也愿意护我骄横。于是我但凡知有谁生得漂亮便去与他较量,不到百岁便已是孔雀族的第一美人,从此想要见我一面的雌雀踏破了门槛,愿与我结亲者数以百计,且由于我性格张扬,从不吝啬于炫耀美貌,名声竟是比历代第一美人都要大些,风头一时无两。”“……噢。”白秋看着桓羽蹙紧的眉头,竟是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虽然桓羽说得好像很为难的样子,可是他语气中分明有些自傲之情,比起痛苦,更像是炫耀,让人想打他那种。桓羽扫了她一眼,看着白秋的神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也不反驳,只抿了抿唇,道:“从此这世间再无人认真唤我名字,无人在意我是何人,只道我是孔雀族的第一美人。我身形不适合太大太重的武器,当年拜入师门后练了数十种,最后择了扇子,他们便道我是美人才择扇子;孔雀一族人人习乐,我爱好音律,从小学箫,他们便道我是美人才弄风雅;我习扇后日夜练习,善用风术,当着师兄师姐的面连战同时入门的同辈同门,得当期第一,结果他们鼓掌时却只夸我舞得漂亮。还有那些提亲者,他们不知我是什么心境性情,看重的不过是皮相……我骄傲的性子已经养成,样样都要夺个第一方能罢休,然而现在你道我如何甘心?!现在唯有刷掉这个该死的印象从头再来!”说着,桓羽的视线热了几分,他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白秋身上,想了想,道:“我寻了这么久才寻到你,如今定要将你带回南禺山,好让他们换一个第一美人。”白秋被桓羽盯得很不自在,她“嗷”了一声,下意识地卷起尾巴。她是着实不知桓羽这份将她推上去的把握是哪里来的,只道:“且不说长相的问题,你是孔雀族的第一美人,我、我是狐狸呀……”“无妨。”桓羽轻描淡写地回答。“孔雀一族当初排名选美,就是想选天界第一美人的,只是除了孔雀没人来参加罢了,即便你是外族,也不会有人在意的。”白秋:“……”白秋沉了沉声,仍是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她想了想,问:“可、可是,即便成功了,真的换了我又如何?”“……?”桓羽一愣,似是不解她的意思。白秋想了想,不知自己说得对不对,但还是壮着胆子道:“可是你并非是厌恶美貌,你对你的长相还是骄傲得很……如今你因他人不在意你的其他方面而只在意你是第一美人而烦恼,但若是日后你少了这个头衔,旁人当真不再注意这个,而去在意别的了,再过千年以后,你若发现你处处都是第一,却唯独缺了长相上的第一美人……你会不会,又因此而觉得难受?”桓羽一顿,沉下声没有说话,皱了皱眉头,似是答不上来。白秋琢磨了一下,似是还想再说,可是她刚一张口,便“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接着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桓羽怔了怔,回过神来,打量了一下四周,蹙眉道:“……好像越来越冷了。”白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很明显的,她都有点发抖了。而且不止是如此,妖花腹中的空间越收越紧,水也越漫越高。原先只能轻轻漫上高台一点点的水,此时已经足以淹没他们的脚踝,两人不知不觉已经缩到了高台的最内侧,白秋的狐火虽然没有那么容易熄灭,可是随着空间越来越小,它似乎也变得疲于燃烧,火光显得越来越没有精神。桓羽看白秋发抖,一顿,将自己的一条手臂化作翅膀,对她道:“……不管我的事如何,总之我们得先出去才有机会再说其他。你要是冷的话,要不先到我的羽毛下来躲躲,应该勉强可以取暖。”白秋感激地朝他一笑,但摇了摇头,努力将自己团得更紧了几分。桓羽皱眉道:“你不怕的吗?”——自然是怕的。事实上,白秋从被花吞入腹中开始就处于非常紧张的状态之中。她上一次被妖花吞过以后,就变得很畏惧幽闭、阴暗的环境,她不喜欢这么阴冷又潮湿的地方,和桓羽说话能够缓解恐惧,可是哪怕尽量掩藏着情绪,恐惧还是不由自主地从身体内部的某处慢慢地蔓延出来。在这种与外界隔绝的地方很难分辨时辰,妖花会随着时间推移收缩,直到将他们完全变成身体的一部分。尽管他们起初刺激了妖花,使得它猛烈地收缩了一大半,可从现在的内部空间来看,至少还可以再支撑几个时辰……按理来说时间完全充足,他们又不是毫无征兆被困的,等到其他山神发现他们不见,就会找天兵天将来寻他们,不必太过担忧……然而……然而不知为何,白秋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站了起来,觉得还是不能坐以待毙,有点紧张地道:“桓羽,你可否帮我一下?我们再试试还有没有办法可以出去。”桓羽意外地滞了一下,但还是很快点头。他本来就不是喜欢坐着干等的性格,一听白秋愿意试,连忙站了起来。白秋有些焦躁地从高台开始,顺着壁沿一点点地摸了起来,时不时还试探地去摸妖花的底部。她莫名有些焦急,其实她事实上是清楚的,上一回被困在妖花里的时候,她已经将能探查的地方全部都一寸不留地探遍了——最薄弱的地方就在顶部,可是即使是最薄弱之处,凭她和桓羽的力量,也不可能突破出去。不好的预感没有消失,反而愈发强烈了起来。仿佛是正为了应征她的预感一般,在白秋缓缓摸花壁的时候,突然,妖花毫无征兆地动了起来,还动得很快。“……怎么回事?!”桓羽大惊失色。白秋也不清楚,却能感到随着妖花的动作,她和桓羽仿佛置身于一个漂流在惊涛骇浪中的酒葫芦,在翻滚的海浪中上下颠簸。她不得不着急地加快了动作,可是所有的构造都和她印象中完全一致,没有一丝一毫的突破口,然而这个时候,妖花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只听它外部惨叫一声,哀嚎得声音惨痛又渗人,紧接着,就剧烈地收缩起来!所剩无几的空间很快又只剩下一半,狭小的高台已经不存在了,白秋和桓羽两人立足而已,水已经漫上前胸。白秋索性放弃了再找别的希望,急道:“上面!我们一起试试破坏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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