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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1 / 1)

这段日子,韩霖宇过得异常痛苦。他这个刚成立一年多的公司,因为某人的冲冠一怒为红颜,在这寒冬腊月里与圈内大佬盛天杠上,风雨飘摇。原本春节越来越近,这心都已经飞到了假期上,却被这一茬子乱七八糟的事情,搅得没了心情。前一晚刚和几个投资商会面的韩霖宇,陪着他们“酒池肉林”到凌晨,故而到公司时,已经将近中午。身为老板没有做起准时打卡的榜样,韩霖宇丝毫没觉得不妥,毕竟这里还有一个时常不在公司的老板,相比起来,他已经相当尽责。因为宿醉,韩霖宇还有些头疼,进了办公室后,就躺倒在转椅上,耷拉着腿,仰着头靠着椅背,恍若一条咸鱼般,微张着嘴呼气。助理走进来,“韩总,又有投资商撤资了。”韩霖宇闭了闭眼,下颌紧绷着,似乎还隐约能听到磨牙的声音,片刻后,他说:“傅卿这傻逼在不在公司?”声音低沉,像是从丹田升起,自喉口溢出。“……在的,在办公室。”韩霖宇腾地从座位上弹起来,气势汹汹地冲出去,就差抄个家伙。助理打了个寒颤,两个老板要打架,他去劝架那就只能成为炮灰,于是默默退到一旁,并在公司八卦群里发了条消息,【号外号外!俩老板要打起来了!快来围观!】在送叶蓁蓁上飞机后,傅卿就回了北京,虽然每天来公司,但身为不用打卡的老板,和韩霖宇一样,基本都是中午才到公司。只不过和韩霖宇宿醉这个原因不同,傅卿是因为要配合叶蓁蓁那里的时间,每天凌晨,他都要和叶蓁蓁视频的。这就是单身与不单身的区别。当韩霖宇火冒三丈地冲到傅卿办公室,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傅卿嘴角擒着笑,心情愉悦地对着手机跟叶蓁蓁说晚安,一直到叶蓁蓁那里先挂了视频,他才抬头,特别施舍地,给了韩霖宇一点目光。“吃弹药了?”他说。韩霖宇觉得他要被气出心脏病,他颤抖着手,手指着他,缓步逼近,“你……你……你这个昏君!又有投资商撤资了!又!你还让不让公司拍电影了!”“啧,”傅卿好整以暇地往椅子上一倒,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嚷嚷什么呢,不就是几个目光短浅的投资商吗?不要就不要了。”“金主!那是金主!”韩霖宇手拍着办公桌面,痛心疾首地嚎叫,“我们之后有三部电影要筹拍,特么没投资商你出钱呢!”他回想起这段不是人能过的日子,哭丧着一张脸,就差两行清泪滚落,“你咽不下这口气,就忍忍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干嘛这么急?我们这么个刚成立不久的公司,能跟盛天杠上吗?你看,把人家惹急了,就是把我们往死里整!”傅卿坐直了身体,收起了他痞里痞气的样儿,唇角处的笑意敛了敛,似乎韩霖宇的话不太满意,“怎么不能?一两个投资商而已,缺了他们还活不了?盛天现在乱成什么样,你看不到?”他话锋一转,带了点审问,“你到底是担心拍不成电影,还是担心你家里?”韩霖宇噎住,总算收起了他那副鬼哭狼嚎的模样,憋了半晌,在傅卿对面坐了下来,说:“……都担心。”韩霖宇家里从政,情况特殊,干这行可谓是他多年与家里抗争的结果,家里头的意思就是,一旦干不出名堂,就赶紧卷铺盖回去听从安排。所以说,一旦东旭开不下去,傅卿还能顶着他“唯一中国籍奥斯卡最佳导演”的头衔混下去,但他不行,只能灰溜溜被抓回家。傅卿眼皮一掀,鄙夷道:“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怂?人家有军政界背景那是别人都不敢惹的,怎么换到你这里,就成了这副鬼样子?”“滚。”韩霖宇指着他鼻子,“我警告你,差不多行了,留人一线知不知道,现在萧驰也算吃了苦头了,再弄下去,真的在这圈子都难混。”傅卿微微一哂,“那可不行,我就算搞不跨盛天,无论如何,也要把萧驰给拉下来,不然我在蓁蓁眼里得多笨?”“……”果然,罪魁祸首,还是女人。傅卿拍拍韩霖宇肩膀,“别瞎操心了,我心里有数。我保证,过完年后,绝对不会让公司资金再出现问题。现在只是暂时的,是萧驰狗急跳墙,想把你吓退。盛天管理层没你想得那样一块铁板,这些年萧驰独揽大权又把各种亲戚往里头塞,早就有不少人心里不爽了,趁着这个时候,想拉他下马的人多了去,到时候都不用我出手的。”傅卿目光坚定,有着让人安下心来的力量,韩霖宇和他对视了一阵,蓦地就从脑子里冒出“叶蓁蓁真幸福好羡慕她”的念头来,将他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韩霖宇将傅卿搭在他肩膀的手拍开,“知道了知道了,我跟你这昏君没话说。”事实证明,盛天比傅卿预想得还要乱。他原本以为,送萧驰小舅子进局子还会有不少波折,毕竟事件发生的第一时间当事人并没有报警,事后再揪出来查很难找到证据,要坐实罪名困难重重,结果没想到,盛天内部人员飞速地把证据提交给了警方。紧接着,又接二连三地爆出萧驰威逼利诱潜规则女星的消息,这一回在韩霖宇气势汹汹地找他时,傅卿真的很冤枉。只能说,盛天内部矛盾太多,一旦有了导火线,就立刻乱了。照这个情势下去,萧驰恐怕会被董事会给赶出来。这个年,应该会成为萧驰将近四十年来最难过的一个。将该做的都做完后,傅卿回了老家太原过年。身为山西煤老板的傅楠,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说“土”,立志要摘掉贴在煤老板身上的标签,从前些年开始,就发愤图强要提升自己品味,附庸风雅起来。所以,他在今年舍弃了装修得金碧辉煌的别墅,换了套古风古韵的新居。傅卿还没见过,只听母亲张岚吐槽过,这次回家,照着地址找过去,映入眼帘的,真的……一言难尽,哪怕他已经对中毒已深的傅楠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还是对着大门望而却步。怎么说呢,傅楠似乎想模仿旧时亭台楼阁,来个仿古式的,只不过这藏在铁栅栏后的亭台楼阁,怎么看都有些不伦不类。推开大门走进去,是一条蜿蜒石子道,两侧盆栽假山都有,似乎有点苏州园林的味道了。傅卿拖着行李箱走进去,推开红木大门,一股冲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傅卿皱眉捂鼻,惨叫,“什么味儿!”张岚迎出来,“到家了?你爸熏的香,真是,他这脑子已经病入膏肓了。”她招呼来阿姨将傅卿的行李箱放进他房间,问他:“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让司机去接你啊。”傅卿好不容易适应了这味道,勉强着走进去,“不用,麻烦。”他环顾了四周,数了一下,就这客厅,墙上的水墨画四幅,屏风两个,壁架上放的青瓷古董七个。他那位亲爹,正跪坐在茶几前,捣鼓着他的那套茶具。傅卿:“……”傅楠眼皮微微一掀,瞥了他一眼,轻飘飘说了句,“回来了啊?”接着,又继续低头泡茶,只是这动作学得四不像。哦对了,他还穿着一身唐装。傅卿眼角抽了抽,“爸,附庸风雅也有个度啊。”傅楠没理他。张岚:“别理他,已经没救了,走,妈带你去看你房间,放心,你房间里没有被他的毒气沾染。”房间在二层,两人踏着回转的木梯上去,张岚指着走廊尽头的房间说:“那就是你的,给你僻静一点的,省得被那脑子有问题的人吵着。”在看到他房间那日式推拉门之前,傅卿还信了他妈说的“没被毒气沾染”。他颤抖着手,指着门说:“妈,那里头不会是榻榻米吧?”张岚神情闪过一丝尴尬,“没事,也是放了床的,你不用睡榻榻米上。”“……这仿古,不是仿中国风么?怎么日式的都出来了!”“你爸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还管中式日式的?还说什么有feel就行,行个屁!”此时此刻,傅卿真切地希望,他爸土上一辈子多好。第57章房间里有床。这是给傅卿唯一的慰藉。虽然床也是日式的,但好歹是日式现代风,傅卿对这个他爸设计装修的房子已经不抱任何希望,房间么,能睡就行。他站在房门口,将房间环顾一周,就好似里面有妖魔鬼怪坐镇似的,忙不迭就退了出来。张岚问:“不进去看看?其实榻榻米踩着还是蛮舒服的。”“……辣眼睛。”儿子回家,张岚还是很兴奋的,就想陪着他说这说那,看完了房间,她还说:“我带你都把房子转一转吧。”傅卿其实不想转,他对这个新房子没有好奇,并且由衷怀疑自己这小心脏能不能承受视觉上带来的冲击,但对着张岚殷切的目光,还是点头。让张岚独自一人忍受傅楠奇葩的审美,傅卿于心不忍,同是一家人,这种痛苦,还是共同来承担吧。二楼的房间,基本都是偏日式的,包括主卧。这种一楼中式二楼日式的设计,傅卿……勉勉强强能忍,好歹没有看到在榻榻米上放着紫檀木家具。他随意的转完了二楼,就同张岚下楼来。中空的木梯较窄,两个人并排走还会挤到,傅卿和张岚一前一后往下走。傅卿边走边对楼下还在研究茶道的傅楠说:“爸,楼梯干嘛这样设计?还有点陡呢,你们年纪大了,这种楼梯很容易摔的。”傅楠中气十足的一声吼,“就走个楼梯,哪里会摔!你爸我身体很好!”紧接着,又扭了扭腰坐直了身体,用自以为很优美实则异常僵硬的姿态端起茶壶。傅卿不忍直视地别开眼,摇摇头。其实吧,将这房子整体转下来,还是可以忍受的,毕竟像客厅、书房的整体设计,都是中规中矩的古典韵味,只能说,设计师尽职尽责地在矫正着傅楠无法言说的审美。如果地下室不是k歌房的话,傅卿可能会更好受一点。而这个k歌房,还是张岚最满意的地方,她带着傅卿下去看,“你爸好歹还留了一点正常脑子,这个k歌房设计真的好,有空就请几个朋友过来唱歌,可热闹了!”傅卿:“……”所以,这是一幢二楼日式,一楼古典中式,地下室是k歌房的房子?……你地下室换个电影放映室也好啊。将整个房子都转了一边后,傅卿精疲力竭地回到客厅,大喇喇地坐到傅楠对面,胳膊撑在屈起的膝盖上,“爸,您装修房子,是不是该多听一听设计师意见呐?”傅楠眼皮一掀,“这是我房子,又不是设计师房子。”在看到傅卿坐姿之后,倏地抄起手边的竹制杯垫,向他劈头盖脸地一砸,“给我坐好!”洪亮的嗓门,仿佛从丹田运气而出。傅卿脖子一缩,躲过横空飞来的“武器”,保住了他的俊脸不被破相,瞄了傅楠一眼,学着他的坐姿,像模像样地跪坐下来,挺直腰板,双手放在膝上,像是恭恭敬敬端端正正,然而他勾起的唇角中显出的痞气,透露了他的本性,“这样么?”他向前倾身谈了谈头,戏谑地看了眼傅楠的腿,“爸,你腿上的赘肉不难受?”这回傅楠动作太快没来得及抄家伙,直接砸过来一个爆栗,“怎么说话的!”哪怕有多年多棍棒的经验,在这方面依旧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傅卿没能躲开,被砸了个正着,惨叫一声,捂着脑袋,“爸,这可是艺术的头脑!砸坏了你赔得起么?”“艺术个屁!装着一团浆糊!”透亮的嗓门,犹如平地一身吼,哪怕傅楠身着文人雅士专用的长袍唐装,也依旧吼出了李逵的特质。张岚在厨房和阿姨一起做饭,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探出头来,“你这大嗓门,能不能收一收?震得我耳朵疼,想吼了就下楼去k歌。”傅楠轻咳了身,又恢复他“典雅”的姿态,“工作怎么样?”“就那样。”傅楠长眉一扬,“就那样是哪样!问你话呢给我好好答!”“啧,”傅卿也跟着扬眉,“还能哪样?上半年忙着电影国内上映的宣传,下半年重头就在公司,爸,您又不是我上级,我还要给您来详细的年终汇报啊?”傅卿从小就皮,哪怕傅楠这洪亮的大嗓门以及动不动就出手的棍棒,也没能将他掰成一个公正苗红的乖乖儿,从青春期开始,傅楠在傅卿眼里就已经没了威严,傅楠骂他,他斗嘴斗得不亦乐乎,傅楠打他,他就满屋子乱窜地跑,也不见他低个头的。成年了就更加,到如今,在傅楠的严肃脸面前,傅卿依旧是嬉皮笑脸痞里痞气以消遣亲爹为乐。傅楠瞪了他一眼,大概是想起自己要像“文人雅客”形象靠近,没再跳脚,转而拿起茶壶,给对面的傅卿斟了杯茶,“这是正宗的西湖龙井,我托了人带过来的,你尝尝。”傅卿嘴角抽了抽,没忍住问:“爸,您这茶道哪学的?都木偶戏里演的了。”傅楠也不装了,直接托着茶壶朝他虚虚一砸,“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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