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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昏过去(1 / 2)

他们一走, 林菀就跟陆长发说一下,背着药箱骑着马过去看看,那一片就有被疟原虫寄生的蚊子, 这是很严重的, 不能掉以轻心。

大湾村是在一个地势较平缓的凹里建村, 远处有连绵起伏的矮山、丘陵,村南面有一条东西向的大河,流经好几个大队。

为了安全着想, 村里也没有河沟子水泡子之类的, 再加上人口增长, 需要盖房,原本有个河塘也被填埋直接盖了民房。

不过她发现村后头居然有一个水泡子,因为地势低洼天然形成的, 这会儿里面还有不多的水,十几只鸭子白鹅在里面扑通, 脏兮兮的。

这时候村里大人都上工去,只有一些年迈的老人和年幼的孩子。

林菀找邱水英家老婆婆问了问。

水英婆婆愤愤道:“就是他们那几家,凶狠着呐。那水塘, 非要自己占着。”

后头宋姓是三十多年前从县城宋家官庄迁来的,他们拖家带口, 在此扎根繁衍, 分家的没分的,如今共有11户。

他们自成一个小团体,和其他人家处得不好, 没有大矛盾,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不是挨着菜园少了菜,就是养鸡鸭鹅打架。

这时候政策问题,家家户户养家禽受限。可他们关系好,能互相掩护钻空子,一家养几只鸡还能偷摸养上鸭子和大白鹅。他们独占着那后面的水泡子,只允许几家的鸭子白鹅过去,其他人家的去了很容易有去无回。闹过几次以后,别人索性不让家里鸭子过去,但是和他们关系也越发疏远。

林菀骑上马溜达一圈,看了看,这里蚊蝇真的比别地更多。

水泡子在家门口,养鸡鸭鹅之类的,更容易招蚊蝇在此地下卵。

一只雌蚊子一生可产卵七次,一次有上百之多,而高温天气里,短短的七八天就能让卵发育成成蚊。现在又没有什么预防措施,卫生意识不行,那蚊子、苍蝇、蟑螂、臭虫等,都是肆虐为害的。

现在村里收草药,不管是做祛风湿的还是蚊香,草药味道很浓,那周围蚊子就比较少。

还有些妇女会用工分换次品蚊香回家点,按理说不会那么倒霉就正好撞上携带病毒的蚊子。

不过做蚊香这种能额外赚工分的好事不是人人都能去的,人际关系不好的自然容易被排挤在外。

蚊子更多的地方,没有蚊香,中招的几率自然更大。

林菀一边观察一边记下来,还画了个简易地图。

不仅水泡子的问题,这几家还有别的心眼儿呢。

这时候集体种地,粪肥却是各家自己排在圈里的,庄稼没有肥那就没有收成,所以生产队规定每家的粪肥都要交给集体,按照数量换工分。

有些人难免要动心眼,总想截留一些用在自留地里。

别看自留地巴掌大,可那是自己的,伺候起来比伺候老子娘还精心,去集体地里干活儿,那就随便糊弄一下。

这几家就如此,家里有猪圈,只把猪圈的粪交上去,人粪却不舍得。

因为人粪肥力更大,他们就在住处附近挖个粪池,几家人在那里解手,粪肥一起用。

那粪池也没有经过处理,更没有消毒之类的,周围又臭又脏,蚊虫肆虐,不传染病才怪呢。

看完以后林菀就有数了,她骑马去了大队,找到陆长友书记。

她把笔记本递过去,“书记,这问题有些严重。咱们要全村动起来灭苍蝇蚊子,预防传染病。”

蚊子传染疟疾,苍蝇就善良?这时候苍蝇也很毒的,是霍乱、伤寒、副霍乱、传染性肝炎、痢疾等疾病的传播媒介。

就算大人被蚊子叮咬,得了疟疾不会死,可那也耽误干活啊。

眼瞅着过阵子就要忙第一茬秋收,谁耽误得起?

所以,灭蚊、灭蚊卵、孑孓等势在必行!

既然灭蚊开始,那苍蝇、蟑螂、臭虫的也顺带消灭一下,反正忙活了一次,也不差这点。

陆长友把几个村的生产队长以及会计都找来,加上林菀和陆正霆,他们临时开个会。

陆长友让林菀把情况跟大家通报一下。

林菀先说一下宋小牛和宋小莉的情况,又说说村里蚊虫肆虐。

她道:“我们村后头那个水泡子,既不安全也容易藏污纳垢养蚊子,需要处理一下。”

陆长发表示让人拉后面荒山上碎石头之类的直接填埋一下,这样批房基也多个地方呢。

林会计:“他们也是过分,把茅房挖在外面,臭烘烘的也招苍蝇蚊子。”

林菀:“其实厕所挖外面也好,这样便于统一管理。消毒杀菌,堆粪积肥也方便呢。”

各家各户都养猪,不但能积肥还能交任务猪挣工分,但是猪圈有限,养了猪当人厕所不那么方便。有那些地方小没人厕所的人家,时常发生孩子掉圈里,或者被猪拱了之类的情况。

要是村里修公厕,那就解决很多人家的问题,而且粪肥也好管理了。

当然,村里公厕不是现代那种讲究的,而是盖个小屋子,分男女,里面有蹲坑,安排专人负责清理厕所积肥就好。

被安排打扫厕所的,基本就是村里成分不好的,或者是犯错被罚的,这个就由大队长、各生产队长安排。

一个村子可以按照人口数,在村两侧和后头靠近庄稼、菜园的位置修建公厕,厕所集中管理,消毒杀菌等等。

林菀把自己想好的方案说给他们听,陆正霆帮她画图。他字写得遒劲有力,画图也是力透纸背,并没有用直尺,却画得横平竖直,让林菀赞叹不已。

人长得俊,字写得漂亮,画画又好看,他怎么能这么合她心意呢!

她趁着大家不留意的时候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陆正霆:“……”用力捏住铅笔。

会计不小心看到被电得麻了一下,哎呦,这小年轻就是会玩,在炕上不够亲热的,还得跑会上来抛媚眼。

他对上陆长发的眼神,没忍住也对他眨了一下。

陆长发:“你眼睛咋啦,怎么成了个挤眼子?快让大夫看看。”

其他干部:“?”

陆正霆:“……”

林菀:发生什么事,与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

气氛一时有点微妙,大家却不明就里。

陆长友咳嗽一声,接了话题,“林大夫提议不错,这样好管理。”省得有人家自己藏粪,有人家不爱打扫自己厕所,家里臭烘烘的容易生虫子。

他让各村的生产队长安排自己人,按照大队设计的图样统一修厕所。

土坯黄泥墙,上面搭上树枝子草帘子之类的用薄石片压住,只要不漏就行,一年修几次土坯烂草的也能沤肥,一点都不浪费。

陆正霆是整个大队的设计师,林菀负责配药。

陆长友对会计道:“你配合林大夫工作,要是有需要的药粉、工具的,只管去买。”

会计嘴上答应了,心里却盘算怎么让林菀听他的省钱。

开完会,各人回家吃饭,晚饭后各生产队自己再开会传达任务。

大湾村的生产队长陆长发,会计陆正飞,加上几个小队长,再有林菀和陆正霆,他们在队屋里开会。

听完以后,正飞会计道:“林大夫,咱能不能……用省钱的法子?”

这要是去医院买药,那么多厕所,得不少钱呢,他肉疼。他也知道疟疾可怕,但这不还没传开?他就觉得应该没那么厉害。而且他们有蚊香,其他的是不是就可以省省了?

林菀笑道:“可以啊。”

满足你抠门的愿望,谁让我也抠门呢。

会计乐了,林大夫真好说话,不亏自己一直帮她说话。

林菀翻阅医书找合适药材,然后把自己制定的计划说给大家听,“辣蓼草、闹羊花、鲜毛茛都有毒性,磨碎用热水浸泡倒在污水和粪坑里,都能杀灭蛆虫和蚊子的幼虫,先从根上给它们断了。还能在家里花草上喷洒,也能杀死一些。招蚊子的花草大家少种,多栽一些驱蚊子的薄荷、夜来香、草茉莉、天竺葵之类的。晚上睡觉记得挂好蚊帐,点蚊香熏蚊子。”

陆长发:“都听见了啊,咱们大部分还是去上工,另外分几个小组,修厕所的、弄草药的、熏蚊子的,一起下手,争取在秋收前给我搞好。”

他看了陆正金一眼,“你领十个人修厕所,动作要快。以后掏粪也你们小队负责。”

“为啥是我?”陆正金急了。

陆长发慢悠悠道:“书记说的,你去问呗。”

让你修厕所掏粪,足见书记诚心道歉,看你们以后还敢惹事!

陆正金吃哑巴亏,屁也不敢放,闷头答应。

反正积肥都要给队里,去公共厕所还不用自己收拾,多方便,社员们听说都乐意呢。

当然,男女厕所是分开的,安全工作也做好。

厕所后面开小窗户,下面就是粪池,谁也没法去后面偷窥。

安排好以后,全大队都忙起来,上工的,做蚊香的,修厕所的,用草药治蚊蝇的,连老人孩子都派上用场,一阵热火朝天的景象。

当然要填后面那洼地的时候也遇到阻碍,那十一户人家不肯,尤其是宋小莉爹娘。不过,大队已经布下任务,自然不可能半途而废。

尤其社员们听说蚊虫叮咬会得疟疾,会死人,宋小牛和小莉都中招了,于是一群老头老太太去跟他们理论,又成功“策反”小牛奶奶,水洼填埋成功。

林菀也没忘了娘家,骑马回了一趟,提醒周朝生注意。

林家沟倒是还好,没有人发疟疾,不过他们附近有大队中了招,好几个社员和孩子被传染了。

林菀就把本村的办法传授给他们,让他们酌情采取措施。

而金大夫带着宋小莉和宋小牛他们去了县医院,化验确认感染了疟疾。有经验的大夫夸他们处理及时到位,两个孩子不但没有恶化还有所控制,否则真可能救不回来的。

他们去得及时,住了两天院俩孩子就痊愈。

这几天县医院不少孩子住院的,都是类似情况,还有因为去晚了孩子没了的。

金大夫原本想着回来就跟大队汇报,让他们全村展开灭蚊、灭幼虫等工作,结果发现林菀已经领着他们行动起来。

他对林菀很满意,这样等他离开五柳大队,林菀也能独当一面了。

林菀正包着头,戴着口罩,带着俩妇女捣带毒性的草药呢,捣碎了泡在水里俩小时就能拿去倒在粪坑和污水里。

看金大夫过来,林菀直起腰来擦擦汗和他打招呼。

金大夫拿着陆正霆的实验本子在看,上面有草药配方以及实验数据,他惊讶道:“没想到这些草药这么有用。”

林菀:“可省钱呢,会计不知道多开心。”

金大夫笑起来,他看了看,陆正霆很贴心不但做了实验数据,还有各种剂量的效果,甚至还有各粪池的投放时间表等。

以后村里的公共厕所,维修、掏粪积肥、撒草药就是定期任务,要派人轮流负责。医务室不负责撒药,但是要帮他们配药。

这么紧锣密鼓的忙了六七天,五柳大队处置得差不多,大家都松了口气。

林菀:“咱们可以放慢速度,但是要坚持,大家千万不要放松。防疫工作是一个长期任务,不能懈怠。今年认真,来年就受益无穷。”

这日忙了一天,傍晚时分林菀和陆正霆配完了药,一起回家吃饭。

因为医务室最近捣药,她就没让陆明良和小明光过来,让他们跟着大嫂二嫂去做蚊香。

他们到家的时候,陆正琦已经回来了,他正和陆老太说话。

陆老太脑门包着手帕,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可怜的心莲,放假了有家不能回啊。”

陆心莲弄不到足够的钱去市里,家里又给她断了细粮供应,她吃不好,几次写信回来哭。

这可把陆老太心疼坏了,“病”得更厉害了。

其实自从林菀正式拿到赤脚大夫证书,陆老太就“病”了。

原本盼望着林菀被举报撸掉大夫的资格,这样在家里也就没地位,她就能联合闺女儿子想办法把这个坏老婆赶回娘家去。哪里知道人家林菀不但没被撸掉,反而拿了证,还被公社卫生院和大队委以重任,带着五柳大队又是挖厕所又是填水坑的,忙到飞起。

更气人的是,村里不少老婆子对林菀可感激了,纷纷说幸亏林大夫和金大夫,否则说不定自己家孩子也会被臭蚊子给感染疟疾呢。

宋和顺那个极品老娘,平时大家都不爱和她打交道,可她挎着一小箢子鸡蛋去医务室感激金大夫和林菀呢。

宋老婆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还跑到家里来,跟陆老太一个劲地道谢。

“嫂子,你真是有福气啊,有这么一个能干又孝顺的儿媳妇。我听人家说,她在公社夸你是个顶正义顶好的绝对不走后门不搞歪门邪道的婆婆呢。”

“啧啧,要是林大夫是我家儿媳妇,我得烧高香,天天都笑醒了。有这么一个大夫,家里人都不用担心生病。”

诸如此类的话可说了一箩筐呢,没把陆老太给怄死。

还有一件让她绝望的事儿,老大去修水渠回来了,累得皮包骨头眼眶子都抠进去,整个人都累脱相。

虽然去出大力的人都这样,可大儿子以前没受过这个罪呢。从前大儿子去也能躲躲懒,现在却被管得死死的,结结实实地出力气啊。

要不是林菀那个坏老婆,哪用着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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