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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1 / 1)

他从柜中取出一件褐色衣袍,直接披在了身上,一连串的动作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木门开了又关,外面的积雪反射着刺目的光晕,桓慎这才眯起双眸。卓琏醒来时,发现房中空无一人,她喉咙又干又涩,嘴唇也泛起阵阵刺痛,寻思着喝口水润一润。由于左腿受了伤,便只能单脚着地,扶着墙慢慢朝桌边移动。桓慎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大夫交待过,你必须卧床歇息,否则伤上加伤,再想恢复恐怕就难了。”卓琏并非不知好歹之人,面对桓慎的关切,她感激地笑了笑,解释道:“我只是口渴。”“我就在门外,大嫂有什么吩咐,喊一声便是。”青年皱眉道。桓慎先将女子扶到炕沿边,而后折身取了瓷盏,“母亲身子弱,昨天受到了惊吓,现在还未缓过来,甄琳跟芸娘也回房歇息了,行之粗手粗脚,还请大嫂莫要嫌弃。”卓琏抿唇摇头,桓慎如此温和的态度,让她颇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这会儿除了道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将瓷盏捧在手中,轻轻吹散了氤氲的水汽,因怕烫着的缘故,她只能小口小口抿着。桓慎抱臂站定,目光落在女人身上,神情严肃正经,任谁也不会想到他是那种肖想长嫂的禽兽之徒。“小叔去卓家时,他们可为难你了?”卓琏想起了这回事,忍不住问了一嘴。卓孝同究竟是什么德行,没有谁比看过话本的她还清楚,这人六亲不认,连樊兰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实在不是好相与的人物。“没有。”听到这话,卓琏眼带诧异,随即恍然大悟。按照俞先生的说法,光禄寺少卿来到汴州,为了让卓家酒呈到御前、成为御酒,卓孝同四处奔忙都来不及,哪会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大嫂酿制出来的琥珀光虽然没有售卖,但黄酒的品相却远远胜过以往的清酒,留在汴州实在是可惜了,何不将此等佳酿带到京城?”桓慎声音中带着一丝蛊惑。大周朝的酿酒业虽不如民国发达,但却有其独到之处,汴州到底太小了,出名的酿酒师傅只有寥寥数人,大多还与卓孝同交好,想要与他们切磋技艺,与痴人说梦没有任何差别。看出了卓琏的犹豫,桓慎心中暗暗发笑,“家中只有我一个男丁,离家前往京城,难免有照顾不及的地方,卓孝同在汴州权势颇大,跟府衙也有些关系,但要是咱们都到了天子脚下,就算他是将军府的姑爷,也不敢做得太过。”思及酒坊中的那口无名井,她还是有些舍不得,一时间也做不了决定。正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卓琏忍不住皱了皱眉,嘀咕道:“出什么事儿了?”“我去看看。”桓慎起身来到门外,便见着不少卫士闯进院里,福叔站在酒库旁,脸色委实称不上好。“杨虎,你这是什么意思?”被桓慎点了名的高壮汉子,身躯不由一震,哭丧着脸走上前,低声道:“是县令大人亲自下的命令,要征用酒坊,愿意拿出一千两银子采买,兄弟也没办法啊。”“县令?”“此事不止是大人的吩咐,听说还跟天家脱不开瓜葛,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站在院中的卫士们大多跟桓慎相识,态度还算客气,但他们不能违拗上官的吩咐,只能一动不动呆在原地。卓琏等了许久都没看到人,这会子不免有些心慌,也顾不得青年的嘱咐,踉跄着朝门口走去,待看到黑压压一片卫士伫立在酒坊中,整个人都愣住了。作者有话要说:这算是感情戏叭~应该是上一章关于不孝的讨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观点嘛,作者觉得女子即使出嫁,和娘家依旧脱不开关系,是否孝顺不是可以选择的东西,而是当时社会的要求,但卓琏是否改嫁,需要她自己拿主意,只要她没有离开桓家,卓孝同都不能做这个主。比如回评论时说到的那个案例:母亲让次子杀长子,这种极端的情况明显不合理,次子不想这么做,最后好像是跳河了(太久了记不太清)。从这里就能看出,孝这个字对古代社会的影响都多深,即使亲娘提出非法的要求,儿子也不能拒绝,只能以自杀的方式解决矛盾。中国古代有十恶,拿到日本就成了八虐,其实都跟社会的要求有关,卓琏不可能在这种社会背景下做出不孝的举动,尊亲属可以不慈,卑亲属却不能不孝,现代人看来很不合理,但在古代这种情况还挺普遍的。有读者问远嫁女不回家尽孝,父母可不可以去告官,卓孝同如果去告的话,提出的理由肯定是恶逆(殴打尊长)或者其他理由,肯定不会说卓琏不回家看我巴拉巴拉。这种属于极端的做法,一般家长是不会这么做的,古代有息讼的风气,在他们看来,告官不是好事,所以卓琏考虑的是最坏的结果。作者不太会写宅斗,谢谢读者太太的包容啦~第40章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 卫士的职责是驻守城池,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来到酒坊。看着眼前这副场景,卓琏不必思索都能猜到究竟是何人在暗中搞鬼。卓家虽然只是商户,无法明目张胆地驱使朝廷命官,但七皇子却不同, 他可是真正的天皇贵胄, 即便仅为宫女所生, 普通人也开罪不起,桓家酒在汴州名声不小, 但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虚名, 又哪能比得上头顶的乌纱帽?县令想讨好七皇子, 便下了命令将卫士派到此处, 若桓家人识时务,自是皆大欢喜, 要是顽固不堪的话,有什么苦果就只能生生受着了。不过片刻, 卓琏已经将情况分析得清清楚楚, 如今的桓慎只是八品校尉,无论如何都开罪不起勋贵,与其负隅顽抗,招惹一身麻烦,还不如狠下心肠、当断则断,立即赶往京城,到时候卓孝同再想出手加害, 恐怕也不是什么易事。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女子面色越发苍白,倒是一双黑眸格外清透,桓慎几步走到卓琏跟前,侧身挡住众人的视线,低沉发问:“大嫂不在房中歇息,出来作甚?”“都闹到了这种地步,我哪里还睡得着?行之切莫冲动,不管是钱财,抑或脚下踩着的酒坊,全都是身外之物,远远不及家人重要。”卓琏微微皱眉,言辞间的劝阻之意十分明显。往日杨虎经常来到店里买酒,因跟桓慎关系亲近,若卓氏酿出新酒,还会给他尝尝鲜,想到这样的酒坊就要被卓家买了去,他心里委实过意不去。“嫂子言之有理,县令大人要征用酒坊,肯定是有别的打算。”昧着良心说出这种话,杨虎只觉得面皮火辣辣地发疼,仿佛被人狠狠扇了几耳光。卓琏低垂眼帘,仔细想了半晌,忽道:“我们一家子都住在店里,就算要搬走,也得好好收拾一番,能不能宽限几日?”听到这话,卫士们面面相觑,也不忍心拒绝。将老弱妇孺从自家宅院中赶出去,即便给了银子,依旧是强买强卖。县令大人身份高,安稳呆在府衙下吩咐,不必为这些琐事操心,倒是让兄弟们来当恶人,若连这种微不足道的要求都回绝了,未免太不合天理。卓琏瞥见众人的神情,已经料想到他们会如何作答,她紧抿唇角,眼底却划过一丝讥诮。县令虽与卓孝同蛇鼠一窝,到底也要脸面、知廉耻,没有直接将自己的目的表露出来,反而扯了块遮羞布,用以掩饰自己的卑鄙。无名井水甘甜清冽,拿来酿酒泡茶再好不过;在卓家人眼里,自己能酿造出清无底与金波,怕是与这口井脱不了干系。因此他们才会想法设法,就为了将无名井拿到手。杨虎挠挠头,憨厚面庞满是羞愧,“嫂子,我跟兄弟们商量过了,你们还能在这里多住三日,时限到了就必须拿着地契去到府衙中,卖出铺面。”卓琏温声道谢,目送着卫士们离开酒坊,她转头望着桓慎,不住摇头,“原本妾身还舍不得跟小叔上京,眼下看来,汴州已经没了容身之处,若再不离开,卓家指不定会使出怎样的手段。”若只有卓琏自己,根本不会畏惧卓家人挖的陷阱,但在世人眼中,她是桓家的儿媳,与桓家人休戚与共,不可分割;况且酒坊还是桓父留下的遗物,桓母精心打理这么多年,就算日子过得再苦再难,都咬牙坚持下来,而今她擅作主张,同意将店面变卖,也不知婆婆心里会如何做想。循着卓氏的视线看去,桓慎恍然,猜到了她的想法。“大嫂莫要担忧,母亲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县令都派了卫士上门,你我再是不愿,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卓琏没吭声,只点了点头,推门走到桓母房中。方才的阵势看起来虽渗得慌,但闹出的响动并不算大,毕竟许多卫士都跟桓慎相熟,委实做不出仗势欺人的恶事。卓琏进屋时,桓母还在捂嘴咳嗽,看到儿媳的身影,不由轻咦一声。“琏娘怎么来了?刚刚好像听到福叔的声音?”卓琏暗自叹息,突然跪倒在炕前,哑声开口,“娘,都是儿媳不好,招惹了卓家,才会让卓孝同下了狠心,借县令之手,强行买下咱们酒坊。”听出女子话中隐含的意思,桓母顿时愣住了,她刚想搀扶,便见儿子阔步走到近前,拉着纤细的腕子,态度强硬地将琏娘拉起来。“母亲,之所以会落到这种地步,都是卓家卑鄙无耻,与大嫂没有半点干系,您莫要责怪她。”桓母睨了他一眼,缓缓道:“我还没说话呢,好的坏的全让你占了去。自你爹走后,咱家的长工全都去了卓家,那些事情我都看在眼里,哪会不清楚卓孝同的品性?先前卓玉锦想将店面买下来,被拒绝后又没了动静,我还以为她打消了这个念头,怎知还有后招……”胳膊被炙热掌心紧紧箍着,卓琏深感别扭,还没等开口,青年便主动松了手,根本没让她为难。“卓家真正想要的,怕是那口无名井,酒坊不过是附带而已,可惜咱们根本拦不住,只能由着他折腾。”桓母心里不甘,却无力改变现状。卓琏眼神闪了闪,低低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那些卫士只给了三日功夫,有些事情便耽搁不得了。卓琏先将自己准备前往京城的打算告知桓母,后者犹豫半晌,随即应允下来。桓母到底放心不下儿子,能去到京城,时刻照顾着桓慎,对她而言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哪里会生出拒绝的想法?见她同意了,卓琏不由松了口气,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小叔,这些简单活计不劳你费心,我们做即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怕是不太容易。”“何事?”桓慎剑眉一挑,沉声问。“铜林山上满是积雪,路途难行,但林中有一物是妾身需要的。”“你直说就是。”见青年如此爽快,卓琏不由松了口气,笑道:“乌梢蛇常年呆在阴暗潮湿之处,它的精.囊实属秽物,只要寻到活的乌梢蛇,将此物割下,投到无名井中,没有毒性、不会伤身,却会使井水散着浓郁腥气,再也不能造酒。泥人还有三分土性,被人欺负到了家门口,卓琏怎么可能不怒?卓孝同不是想要无名井吗?水井给他也无妨,井水腥臭,失去了原本的功效,只要想到卓孝同发现真相的神情,她忍不住轻笑出声。桓慎看着近在眼前的卓氏,心中浮起几分诧异。普通的妇人即使成过亲,都不会如她那般,坦荡地说出精.囊二字,他这嫂嫂当真与众不同。视线逐渐往下移,落在了嫣红柔嫩的唇角处,青年不急不缓地颔首,背着背篓走出家门。如今琥珀光还没来得及售卖,就生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卓琏没有时间犹豫,起身往博闻茶楼的方向赶去。费年是爱酒之人,那些珍贵的黄酒交到他手中,才不算糟践了东西,要是带着物什上路,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茶楼的伙计见过卓琏数次,此刻也连通报的步骤都省了,直接在前引路,把女子带到了雅间儿前。费年手里端着一杯金波,深深嗅闻其中似有若无的杏仁甘香,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刚想呵斥,便见卓琏笑盈盈站在门口,涌到嗓子眼儿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琏娘怎么来了?”卓琏进到屋中,掩上房门,将早先酒坊中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费年听罢大怒,想要去找县令讨回公道,却被她拦住了。“费老板切莫冲动,此事不止与县令有关,更跟天家脱不了干系,为了酒坊得罪贵人,实在不值得。”费年一屁股坐在木椅上,连品酒的心思都没了,面上满是颓然之色,仿佛斗败的公鸡。他活了这么多年,桓家酒是他喝过品相最好的清酒,现在酒坊被人强夺了去,岂不是意味着日后再也尝不到这种美酒了?卓琏心思细腻,这会儿已经猜出了费老板的想法,抿唇笑了笑。“您别担心,我们一家预备搬到京城去,届时会重新酿酒,不会少了您的酒水的。”闻得此言,费年终于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琏娘说话怎么还大喘气呢?好险没把我吓昏过去,你这么好的手艺,比那些酿酒几十年的老师傅还要强出数分,若因为那些卑鄙无耻的混账,放弃了酿酒,那是所有爱酒之人的损失。”“费老板谬赞了,实不相瞒,我今日过来是有事相求。几月以前,我曾酿制了一批黄酒,数量不多,但价格却要比清酒更高些,您要是有兴趣的话,明日便送过来一些,免得在路上糟践了。”装着黄酒的陶瓮还在泥屋中,家里又忙乱非常,卓琏准备夜深人静时再黄酒取出来,因此并没有将琥珀光带在身上。“黄酒?”费老板皱着眉,伸手捏着下颚处的胡须问,“琏娘是不是说错了?费某辗转多地,听过清酒、听过浊醪、还听过形形色色的配制酒,就是没听过黄酒,难道是用药材调和而成的吗?”卓琏摇头解释,“黄酒的配料与清酒相似,但由于投料次数多,酿造时间长,味道更加醇厚芳烈,也比清酒贵重些。”费老板心痒难耐,突然站起身,催促道:“琏娘,要不我去酒坊走一趟吧,这种黄酒品相如何,只有亲口品尝,也能彻底分辨出来。”“您不必着急,琥珀光还未从瓮中取出,须得明日再饮。”作者有话要说:两个刺球的学名到底叫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就这样吧~第41章甭管费年究竟有多心痒难耐, 琥珀光尚未从陶瓮中取出,他就算想破了天依旧无法尝到绝佳的滋味,还是得等待一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费年明白,只得一边喟叹一边把伙计唤到近前, 差人将卓琏送回桓家酒坊。卓琏到家时, 天已经黑了, 恰好福叔还没离开,两人合力把泥屋中的陶瓮抬出来, 用细竹条将封口的黄蜡刺破, 滤去杂质, 放出浊液, 再以竹筒取酒,装入素白的瓷瓶中。因再过几日便要搬离汴州, 酒水也无需继续放在瓮中存放,索性全部装好, 避免浪费了。取酒的棚子搭建的十分简陋, 四面以竹帘遮挡,寒风呼啸,顺着缝隙不断往里钻,就算旁边还烧着炭炉子,卓琏也冷得直打哆嗦。福叔从桓母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这会儿面色委实称不上好,咬牙切齿道:“卓孝同真是没有良心, 你可是他亲生的骨肉,父女俩相处十多年,虎毒还不食子呢,他被财帛迷了心窍,做的事情连畜生都不如!”卓琏脸颊红通通的,双手放在炉子上方烘了烘,倒是渐渐暖和了些许。“卓家在汴州本就扎根颇深,如今不止攀附上了京城的贵人,清风啸还被选为御酒,咱们若跟他们对上,与以卵击石没有任何差别,还不如退一射之地,安生过自己的日子。”顿了顿,她继续说:“福叔,你可要跟我们一起上京?”福叔并非签了卖身契的奴仆,而是桓父自己请回来的厨子,在桓家败落时他没有像长工一般,头也不回地离去,反而留在举步维艰的酒坊中继续帮忙,此等品行卓琏很是钦佩,也想将人带到京城,但背井离乡的滋味儿实在不佳,若福叔不愿意的话,她也不能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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