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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1 / 1)

第25章 三更她低下头, 风将她的声音吹得很散,扶欢费了劲,在马的耳边的说:“你能跑得快些吗?”可惜座下良驹不懂人言, 它仍是按着自己的步调来,休想再快一分。不能强求, 虽然手上拿着马鞭,扶欢也不敢去挥在马上。扶欢对自己的认识很清醒, 若是挥的力道不好,马儿吃痛万一发起狂来,她绝对制不住它。这样不紧不慢, 也还不算慢, 扶欢这样想着。不过扶欢的身体还是娇气, 没有跑上几圈, 就觉得大腿的内侧好似被摩擦得厉害了, 正在发热发疼。扶欢拉紧了缰绳,这次马儿很听话,嘶鸣了一声就慢慢停下。校场伺候的太监赶忙跑过来伺候扶欢下马, 下马石没来得及搬过来, 小太监跪在地上弓起身,把自己当做一块下马石。扶欢在马上,并没有下来, 她并不喜欢踩着人上马下马,虽说将太监当做马石在宫中是一件最稀松平常不过的事了, 甚至有些达官贵人,府中就备着这么一个做踩脚石的人,用来彰显手中的权力,可扶欢不喜欢。那好似不把他们当做人了一样。“不必这样。”她在马上, 对那位小太监说,“让他们把下马石搬过来就好。”但是听了她这话,小太监像是像是听到什么恐怖的事一样,身子瑟瑟发抖起来。他仰起头,但也不敢直视着扶欢,视线虚虚往下,说话的声音也小,但能让扶欢听得见。“殿下放心,奴婢虽然看起来瘦,但下盘扎实,您只管放心踩上去。”怕扶欢不相信,他又小声重复了一遍,声音好似在发抖。“求殿下请相信奴婢,奴婢真的很稳。”仿佛她不踩上来,他就犯了大罪一样。扶欢微微皱了皱眉,到底还是没再说什么。她一面扶着晴晚搭过来的手,一面小心翼翼地踩在小太监的背上,隔着鞋底与衣裳,他的背脊依然消瘦,能感受到骨骼在薄薄的皮肤下。扶欢脚下没用太大的力,在小太监背上轻轻一顿就下来。手上的马鞭被晴晚接过,扶欢正想对她说些什么,余光却忽然瞥到校场外的一人。他穿着月白的曳撒,扶欢看不清,但她肯定他下裳的褶皱上若有日光淌过,一定流丽万分。见到慕卿扶欢很高兴,如果可以,她会扬起手,朝他喊一声厂臣。可是不能够,公主需得端庄稳重,一言一行华贵得体,这般失了体面举动是不能做出来的。慕卿在外头,原可以不进来的,可他远远地朝扶欢略做颔首后,还是提步进了校场。为扶欢做下马石的小太监自站起来后便一直站在她身后,低着头,站直了看便更觉得他瘦弱,深青色的侍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他显得有些惴惴不安,直到总领太监叫他去将公主骑的马牵回马厩。扶欢穿着骑装,没有宽大的大袖,可以将手安稳地放里头,所以这会倒生出一点难言的局促来。慕卿的视线从那个嵌马的小太监背影上滑过,落回在扶欢身上,他的殿下今日穿着骑装,明丽朝气。其实他在校场外停了许久,在她低头不知和马儿说什么的时候起,他就在了。她似乎永远都是如此,大宣如今唯一的帝姬,生来就是夺人眼光的存在,有时候便连靠近她,都是一种奢望。慕卿已经在离她很近的位置了,但离她很近的人还有许多,她的皇兄母后,还有她贴身伺候的人,都能得公主亲眼。就连御马监的小太监,也争着为她做下马石。慕卿抚着袖上的海水纹,平静地想,他或许应该一刀将那个小太监的背削下来,好叫扶欢不能踩上去。他怎么能够做扶欢的下马石呢,太监是最下贱最肮脏的东西。他也是。现在扶欢含着笑,温声叫他厂臣。“厂臣是要去皇兄那吗?”扶欢说,看慕卿刚刚的方向,是去往体和殿,皇上理政的地方。慕卿道:“春猎的事安排得差不多了,臣来向皇上回禀。”“以往围猎是提早两三个月准备起来的,人马物资,样样不能缺了。”扶欢说,“现在时间缩短了许多,厂臣受累了。”他合手,道都是为臣的本分。这样两三句后,话似乎便聊尽了,在宫里仿佛永远都这样,人与人的地位都是不平等,不能亲密地说体己话。她与慕卿更是如此了,永远都是殿下与掌印的距离,永远都只能说着与谁都能说的场面话。扶欢忽然生出一点冲动来。她叫他:“慕卿。”慕卿朝她侧头,丹凤眼婉转,扶欢就将此当做多情的错觉。“慕卿,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名字取得真好。”扶欢嘴角漾出笑,声线轻柔了不少,又叫了一声。“慕卿慕卿,即便是气极了喊你的名字,也像是亲昵地呼唤。”卿字有许多中含义,而其中一种的含义,是夫妻之间亲昵的称呼。这大约是扶欢生平说得最出格的一句话了,她将无人知晓的心思,悄悄藏在这两个字里。谁也不会知晓,慕卿也不会知晓,只有她知道。慕卿大概认为她在拿他的名字说笑,笼着双袖,只清清静静地道了一句:“公主谬赞。”他是个温柔的人,即便认为她在说笑他的名字,也没有生气。“我是说真的。”扶欢很轻很轻地说,对自己说。后来,她收回声,转而问起了这场春猎。“厂臣会随驾吗?”“若是随驾的话,厂臣能否帮我猎一只小狐狸。去岁我央皇兄帮我猎一只小狐狸,可皇兄忘了。”扶欢想起这事,眉眼显得落落。去岁围猎,皇帝忘记曾答应皇妹要为她猎一只狐狸,即便后来又补上许多狐狸,皮毛或白如雪,或红似火,但都不是扶欢想要的。她将那些全都退回去了。可慕卿不一样,他仔细地问,是要多大的狐狸,毛色要如何,脾性要如何,一字一句,一递一声,问得翔实,仿佛要猎一只完全合乎的狐狸来。但是就算是去市面上挑选,也未必能挑中一只照着自己喜好来长的狐狸来。于是扶欢摇头道:“厂臣猎过来的我都欢喜,若不是知道我自己的斤两,我也想自个儿去猎。”说了这么会话,已经过了许久,扶欢也不敢留慕卿太久,便道:“厂臣不必陪我了,耽误厂臣回禀要务,皇兄定会怪罪我。”慕卿颔首,没有长留,只是离去前似乎想起一事,复又转身对扶欢道:“前几日得了几个做工精巧的风筝,有一只状似金鱼,活灵活现,臣觉得殿下应该会喜欢。”金鱼?扶欢想起那支步摇,她下意识地想抬手,却又想起来,今日因为要骑马,并没有梳髻,头上一应珠钗全无,自然也没有戴那支步摇。只是那日赏花宴上的话,他能记到现在。扶欢觉得欢喜。“多谢厂臣。”扶欢的眼似月牙,“若是厂臣得空,我可以教厂臣放纸鸢,这个我很擅长。”她仰头看看晴朗的日光:“这种时候,最适合放纸鸢了。”慕卿莞尔,不置可否。他今日是月白的曳撒,头戴八梁冠,离去时,背影也是清俊挺拔的,芝兰玉树,一定可以形容慕卿。这样子的一个人,时时刻刻将你的话放在心上,知晓你的喜好如同自己的喜好。扶欢想,要是他能喜欢自己,该多好。但大约是不会的,她将目光收回来,欢喜过后还有一点酸涩,她上元节送他的簪子,从未见慕卿戴过。如果问慕卿为何不戴,扶欢也能猜出他的说法,殿下赏赐之物,被珍重保管起来,以防有失。他总会回答得这样得体,滴水不漏。这一腔暗恋心思终归只能自己品尝。扶欢回到毓秀宫,果然见到慕卿派人来送的风筝,有三样。一只是慕卿说的金鱼,另两只则是蜈蚣和青鸾,都是花花绿绿鲜艳的模样,不过拿到手中才知道做工精巧,竹枝柔润,绸面却不柔软,可以撑起一架纸鸢,而不是软软的在天上一飞就掉落下来。到底还是有许多事可以派遣下心绪,譬如说这纸鸢。扶欢本想叫上梁丹朱,这宫中的人,仿佛也只有梁丹朱可以算得上朋友。不过如今她是扶欢的皇嫂,大宣的国母,不知会不会同她一起放纸鸢。她遣人往梁丹朱那送口信,果然皇后宫中派宫女向扶欢禀报道:“娘娘说这几日疲累,实在打不起精神,要辜负殿下的好意了。”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梁丹朱现在不比出嫁前,做了皇后,还同姑娘一样惦记着放风筝,太后那边恐怕也是不高兴的。扶欢很体谅,道:“皇嫂身上不舒服,我竟也不知道,原该去请安的。”那宫女回道:“并不是什么病,娘娘只是初来宫中,诸事繁杂累着了,歇过两天就好了。”既这么,更没有叫皇后抛下宫务陪她放风筝的道理了。但皇后虽然说不用扶欢去看望,但既然已经得知皇后凤体欠安,就没有避而不去看望道理。次日扶欢便去到皇后宫中。第26章 纸鸢皇后邀她在暖阁坐下, 暖阁内不熏香,就只摆了果子,于是这里头就只有淡淡的果香。皇后见她瞧着那果子, 便道:“我不爱熏香,室内燃香, 味道稍重一点就犯头疼。”扶欢点头道:“还是果子好,香气清淡自然。”宫女奉了茶过来, 是上好的君山银针,扶欢记得今年这茶得的少,便是皇兄地方也没有多少, 分派到各宫各殿的, 只怕更少了。皇后这里既有, 想来不论如何, 皇兄对于梁丹朱, 还是爱重的。皇帝在吃穿用度上,从不亏欠皇后半分,但是别的地方, 却又不一样了。皇后同扶欢说起这次春猎, 眉眼染上一点轻愁。“陛下知我这段时间初掌宫务,身体疲累,赏了许多益气补血的药材过来。”梁丹朱笑了笑, “陛下还说,春猎时若是猎到了熊, 便剥了熊皮给我做衣服。”一个在西境军营中长大的女子,想来是对繁杂冗长的宫务无从下手,才会疲累至此。扶欢看了看皇后的脸色,虽然上了妆, 但眉眼间还是有疲态。“宫务这事,和练字一样,一回生二回熟,日久天长,皇嫂总会熟悉起来的。”扶欢劝慰道,“皇兄还答应给您猎熊,我知晓他的为人,便是没猎到熊,也会四处寻最好的熊皮给你。”皇后也牵起唇笑了笑:“只盼这场春猎,能让皇上高兴。我不能与皇上同去,就希望宋妃能好好服侍皇上。”宋妃就是宋清韵,虽然封了妃,却没有封号,只能以姓氏称呼。扶欢低头喝茶,状似无意地略过了这句话。春猎皇帝没有带皇后同去,后宫妃嫔,只带了最近风头正盛的宋妃,虽说以往围猎,帝后同去的次数寥寥,总有一人要坐镇后方。但是现在,皇帝带了宋清韵前去,不说其他,对宋清韵的宠爱肉眼可见。扶欢不想掺和在皇帝的后宫的争宠夺爱中。所以人也会是变的,成了她的皇嫂之后,她同梁丹朱之间便掺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其他关系,再也不同以往纯粹。其实很累,扶欢想,难得有一个合脾性的朋友,到头来也要计较着说话之间的分寸。扶欢没有接话,梁丹朱也没有接着问下去,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错觉。这场问安结束得也平静,扶欢走出凤梧宫,阳光跳过檐角上蹲坐的金兽,轻快地跃上扶欢流金的披帛。现在还能听到宫女的窃窃私语,说新继位的皇后娘娘心性柔善,将妃嫔的每日请安改成了三日一次,连带着她们这些座前伺候的,活计都轻松了不少。扶欢抬手,将过盛的日光往眼睫下压了压。她回头对晴晚道:“今日去放纸鸢罢。”御花园有一处芳草汀,芳草依依,茂盛柔软,扶欢从小就喜爱在这里放纸鸢。正德帝只得了她一个女孩,所以扶欢自小便没有同龄的玩伴,而她的两位皇兄又大她许多,即便是同龄,也不会爱上这种女孩家喜爱的玩物。母妃在时是母妃陪同她放风筝,后来母妃不在了,她放的次数也渐渐少了。扶欢褪下那条流金的披帛,只手拿过风筝,是那只金鱼,也生得圆头圆脑,她今日特地带上那支步摇,现在看来,这两样越发得像了。她穿着天水碧的襦裙,颜色同脚下踩的柔软细草很像,是春意盎然的模样。没有繁杂的大袖,袖口紧窄,很适合用来放风筝。扶欢拿住细线,晴晚在后头托着金鱼。太久没有放过风筝,连风筝线拿到手上都觉得生疏。扶欢跑了两步,自觉差不多了,让晴晚松开手。那只金鱼在天上摇摇摆摆,还是落下了。果然如此,她不觉得意外。晴晚将金鱼重新拾起来,扶欢将丝线绕在手上两圈,看见指尖一点一点地红了。风筝线不同于往常的丝线,它要更柔韧,能承受得住被风托起的纸鸢。扶欢松开手,那丝线从手上落了下去,她朝晴晚点了点头,晴晚会意,跟着她慢慢小跑起来。这次不着急了,慢慢地来,且趁着风。金鱼摇摇摆摆,扶欢攥着线,看它摇头晃脑的样子,原以为这次也要同上回一样掉下来,没料到却慢慢停在了空中。扶欢小心翼翼地看着那金鱼,而后慢慢地后退,慢慢地将手中的线放开。金鱼一摇一摆,越升越高,终于连高到看不清模样。扶欢唇角弯了弯,这次开心得笑了出来。做成功一件事,总是能叫人开心的,即使是放纸鸢。若是可以的话,她也想通这纸鸢一样,飞到高处去,飞到远方去,就不会困囿于一方天地了。她看久了,便觉得眼睛酸涩,伺候的宫女上前接过扶欢手中的线。她低头轻轻揉了揉,那股酸涩劲才渐渐过去。后来觉得独独金鱼在天上太过孤寂,扶欢便让人把慕卿送来的青鸾和蜈蚣一起放了,这样子看才觉得热闹些。但是却有一个意外,那只蜈蚣在乘风起的时候,却勾到了芳草汀外的一株玉兰树上。扶欢让晴晚与另个宫女还是放着风筝,另叫了两个太监过来,一起去拾那只蜈蚣纸鸢。玉兰树枝叶茂盛,生得也高大。那只蜈蚣色彩鲜艳,只在树尖处露出一点尾巴来。扶欢仰着头,看着那只纸鸢,自觉是捡不下来了。但是跟在她身边的太监却说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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